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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断七
    江城还未有如今规模的时候,此处坐落着一座小小山村。

    彼时未有官道,山道崎岖断绝,村庄深埋于大山之中。这方穷乡僻壤也是无人问津。

    早年靠着田地糊口,又指望着传宗接代,总是祈着祖宗天神多降些男丁。可村子里男丁是多了,庄稼汉们却又为讨婆娘犯了难。

    起初,村子里生下来些怪婴。有并指的,有三肢的。再后来又有了傻子。

    村正说这是造了孽,要求祖宗保佑。

    祖宗赐予了他们“保佑”。

    一群外乡人进了村,绑来几个女子。

    庄稼汉们以为来了匪,抄起锄头板砖,就要救人。

    然后村正叫住了他们。

    因为那领头的说,这些女人,是来卖给你们做婆娘的,能生儿!

    庄稼汉们眼看着眼前这水灵的姑娘,最差的,也远比村子里的黄脸漂亮。

    起初,好似有个被放走的姑娘,不过后来那个老汉死在了村人的嘲笑中。

    头几年庄稼汉们也是小心翼翼,不过十来年都无人过问,渐渐的,这便成了规矩。

    花了钱的,就是咱名正言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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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如,似乎是这个名字吧。当她醒来,便已经被扔上了床板。

    她惊恐万状,她只记得如一抹阳光的、自己深爱的、她认定的未来的夫君,邀她相见。

    她遭到最信任的、深爱着的他的欺骗,她失去了她的世界,她仿佛瞬间丢了魂,发了疯般向外逃去。

    门,被打开,又关上。

    男人起初有些拘谨,安慰着月如。

    月如央求他放她走。

    他不明白,“你是我婆娘,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月如闹了起来。

    安慰变成劝说,劝说变成警告。

    她试着逃走两次以后,就变成了不见天日的柴房与拳脚。

    再后来,她终于有了身孕。

    她再也没有希望了。

    她见到了阳光,却已经感受不出冷暖。

    她变得麻木、变得呆滞,常常望着月儿走神,每当外人到来,她会流出眼泪。但她已经感受不到悲哀了。

    但她可以感受到痛苦。

    她生下一个女儿,是个痴呆。

    “你有啥子用!浪费我钱!”

    每当男人醉酒,等待她的便是打骂。

    女儿也少不了两句“赔钱货”。

    终于,寂静的夜里再也望不见月儿,月如在水波的晶莹中获得了解脱。

    不知她是否抱住了那轮月。

    这年,女儿五岁。年纪尚小,却已是足够料想日后的美丽。

    她与月如有着一脉的明净,如同生着小角的月牙,就像她母亲的名字。

    嘲笑、排挤、欺凌已是家常便饭,而她的美丽招来的是更大的灾祸。

    男人死了婆娘,本就郁闷,而女儿又是个傻子,偏偏还生得漂亮。

    如果不是傻子的话,嫁进村长家里,他至少有好日子过。如果不是女儿,靠漂亮娶上外面的姑娘,自己脸上也有光。如果不是那个婆娘死了,再生几个娃,自己也不会在村子里抬不起头,被人指指点点。

    女儿一天天长大,男人愈加愤恨。于是,那天喝醉了酒,拳脚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

    自此以后,她的身上总少不了淤青,而孩子们也开始了咒骂与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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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又是一口酒下肚,女儿带着一身淤青离开家门。

    “傻妞,过来。”喝了酒的二叔呲着大黄牙招呼着。

    女孩摇摇晃晃走近。

    “老汉又打你了?二叔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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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还是败露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传着传着,就传变了样。

    “那孽种,勾引她老汉,然后又勾引她二叔!”

    “真的假的哟?”

    “真的,那天老二动手动脚被人亲眼看到的嘞!”

    被人指着脊梁骨嚼舌,男人越发怨恨这个孽种。

    打骂变本加厉,甚至有一次腿骨都打得断掉。

    终于在七岁这年,女儿迎向了月光。

    政府明日里要来人做人口调查。

    于是,她没有见到黎明。

    她的身子被扔进枯井,四肢被埋在树下,头颅滚落,不知何处。

    第二次再来复查,小村已经空无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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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均九闯入林中,树梢间已然挂上月儿。

    林子笼罩着淡淡的氤氲,阴烛跳动,忽青乎黄,乎浓乎淡。

    “迷阵。”

    均九停下脚步,用阴烛判断着距离。数着脚步鼻息,随机探测了四个方位。记下亮度与相对位置,很快便估摸出枯井方位。

    “那里!”

    阖上眼,均九缓步朝着东方前行。

    四十二息以后,他提速奔跑。

    井旁,大龙正战战兢兢遵照女鬼命令,将挖出来的四肢扔入井中,正要捡起头颅,就望见均九自林中飞奔而来。

    那小女鬼露出獠牙,尖叫一声“拿来!”血丝自井下喷搏而出,卷起大龙手中头颅,顺带攀上他的手脚。

    当头颅被吸入井中,均九已睁开双眸,流转着水波。

    “闪!”

    黑发掺杂着血丝猛地飞射,卷向大龙,均九距离稍远,只得飞身一脚踹向大龙。

    大龙“!”,随后一屁股坐倒树边,扶着树“哎哟”。

    发丝旋即刺向均九,却如同撞上无形气壁,未有建功。空气中散去点点金红色的微芒。

    均九心下疑惑,女鬼此时亦是惊疑不定。随即从井下涌出黑发,将她娇小身躯撑起,猛地向村中飞射。

    “大龙,没事吧?”均九当即关心起大龙的状态。

    “没啥事,幸好小狗你来得快,我给你说,这女娃看着蜜甜的,结果可吓人嘞。”

    两人简单交代一番,便小心着向村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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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鬼使着头发三两下便跃至村中,左右望了望,跃至井边。

    稍微感应一番鬼气,一跃而下。

    动作迅捷落至井底,七个陶罐果然还在此处。

    只见井底陈放着七只陶罐,一只正列井中,六只在旁。

    女鬼鬼发一扫,便摄来一只,两口吞下。

    阵阵阴气自她口中逸散,果然实力大涨。

    她不再犹疑,一口将剩余六只全部吞入腹中。

    一时间,怨气重重,自女鬼身周喷涌,直入云霄。阴云拢俱,遮蔽天光。四周气温骤降,令人四肢发寒。

    女鬼周身升起血气,发色由黑转红,鼓动着阴风。青筋暴起,藕臂苍白。双眼空洞,被血丝缠绕,脸颊沾染着泥土,仿佛诉说着死状。她身形仍是七岁幼童大小,却有着令人颤栗的威压,褴褛的麻布衣裙浸染血色,清冷容颜一如一轮血月,伸出獠牙。

    她“簌”地擦过地面,在不远处找到了壮壮的尸身。

    稍作探察,鼓动阴风向均九掠去。

    均九此时已在那间瓦房门前。静待着女鬼冲来。

    鬼发如同血潮,铺天盖地,自四面八方刺来。

    然而却是徒劳。金红微茫飘散,均九感受到胸膛搏动的温暖,驱散着寒意。

    心脉震荡,暖流沿着脉搏流经四肢百骸。

    他心中已是有了思量。

    女鬼见此,将鬼发聚为两支,左右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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