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兵器铺，宋语漫还有点傻愣愣的。

    “那真是假的日月弓？”她嘟着小嘴，迷茫地望着霍灵。

    “都毁掉了还能有假？”霍灵抱着阿狸，戏谑地看她一眼，“一出口就是十万两呢，好富有的国公府呀。”

    宋语漫一脸庆幸地大喘一口气，拉着霍灵眼巴巴地凑上去，“幸好有你，不然我就惨了。上次被捉去强盗窝被爷爷知道后，他关了我一个月不许出门，现在我还在观察期，如果再出点事，下半年就别想踏出府里半步。”她又好奇地拉住霍灵的衣袖，“对了，你怎么看出那张日月弓是假的？”

    总不能说那张真的日月弓就在自己手中吧？霍灵笑看了她一眼，“其实我也不知，只是看李管事急欲脱手的样子，看出点蹊跷罢了。”

    “对了，这把是什么弓？很好吗？”

    霍灵笑着道，“看李管事快哭的那张脸，这张弓应该不错。”

    其实何止不错，当初学日月弓的时候师父就给她详细讲解过，宋语漫手里那张可是难得的暗夜弓，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两个人边说边笑一路走着，时至中午，宋语漫豪气地一拍胸脯，“今日多亏了你相助，我才逃过一劫，还免费得了张好弓，中午这顿饭我请了。”

    宋语漫请客就请客吧，还非得请霍灵去全京城最好的酒楼——怡然居。

    此时正值用午饭的时间段，号称全京城最好的酒楼自然是人满为患。但是宋语漫拍着胸脯保证有位置，因为那家酒楼好巧不巧就是她二姐夫名下的产业。

    怡然居常年给国公府备下包厢，所以宋语漫才敢如此打包票。

    但是今日好巧不巧，偏偏在楼梯转角处遇见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太子李君佑，他的身边并排走着霍绮，而在他们身后跟了一群少年男女。

    霍灵想装作没有见到，但是霍绮却一眼看见了她。

    霍绮想起之前因为霍灵的事，府里闹得鸡飞狗跳，母亲院里也被弄得乌烟瘴气，甚是恼人。此时见到霍灵和宋语漫在一起，她嘲讽出声，“没想到二姐姐也出门了？我还以为二姐姐畏惧这些流言蜚语再不敢踏出院门一步呢。”

    霍绮的二姐姐霍灵，那可是比帝都第一美女霍璇的名气还要大。不过霍璇是好名声，而霍灵的传言却不堪入耳。

    听闻霍绮唤二姐姐，跟在她身后的人都停了下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有大胆者直接扬着音调问霍绮。

    “你家二姐姐？难道那人就是传说中的霍灵？”

    霍绮装作一脸惊愕的样子，“二姐姐这些年一直呆在西北，回京了也没资格进帝都，你们怎的全都知道她的名字？”

    她身后的少年闻言哈哈大笑，“所谓坏事传千里，就算是远在西北，可不一样传得帝都人尽皆知么？”

    那少年旁边的人也就符合着笑起来。

    而此时的李君佑，却微眯着丹凤眼，嘴角扬着淡淡却略带深意的笑，直勾勾地盯着霍灵。他想看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霍灵是怎样的表情。

    结果，他大为满意。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恼羞成怒，她的神情如佛一般淡漠，甚至，她还好整以暇地回视那些轻视践踏她的人。如此这般隐忍性子，又岂会是外人所传的刁蛮任性？

    李君佑的目光又悄然转向小闷。小闷没有如霍灵般不在意，相反，他很在意，如果不是霍灵给他安慰的眼神，只怕他已然出手。此刻小闷的眼神透着凌厉冰霜，回视的目光就像看蝼蚁般轻视，似乎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他一根手指。那眼底，是绝对赤裸裸的轻视。

    李君佑嘴角挂着温和浅笑，“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有缘，便一起吧。”

    太子发话，谁敢不从？至少宋语漫乖乖地遵从了，跟在她身后的霍灵也只得跟上。

    这个太子表面上看起来只知吃喝玩乐，但是内里绝对是只狡猾狐狸，也是扮猪吃老虎的性子，不得不防。

    其实仔细想想，也有点难为他了。这天底下最难的职业莫过于当太子了，而这个太子非但是个没母后撑腰的孩子，而且还有个穷兵黩武猜忌多疑的父皇。

    对上，有皇帝压着，对下，有群臣监着。他得出众，又不能太出众，以免皇帝猜忌；他得平庸，又不能太平庸，免得文官弹劾。对于朝政大事，他多说是错，不说是错，少说多做又是错上加错。所谓太子难为，就是这样的道理。

    李君佑坐在首位，左边自然坐了霍绮，但是右边下首的位置他却排了霍灵。霍灵推辞不过，却平白遭了霍绮无数道白眼。

    眼见霍绮白眼来了，霍灵反倒心安理得地坐稳，甚至还嘲讽地瞥了霍绮一眼。这一眼又惹得霍绮咬牙切齿。

    李君佑给了霍灵一个复杂的眼神，目光转向小闷，“闷少侠，据闻当初西北比武台上，天下第一人凌惑凌少侠发话说，曾与闷少侠在天际森林比武，可有此事？”

    李君佑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小闷身上。传说中除绝世少年凌惑外，大陆排名第二的闷少侠，近在咫尺……这种感觉很微妙。

    小闷皱眉，冷道，“此事与你何干？”

    李君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揭开茶盖闻闻香味，浅浅呷了一口，脸上是俊雅的笑，“本宫当日曾在天际森林被人所救，那人自称凌惑。如若比武那日就是本宫获救之日，那救本宫之人也就应该是那凌惑。”李君佑说话间，余光瞥了霍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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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灵神色不定，心中却有些不定。太子一再地试探，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

    “那又怎样？”小闷眼神微眯。

    “当时与凌惑一起现身的，还有一位武艺卓然的蓝阶高手，气质与闷少侠相似……所以，当日救本宫之人，想必闷少侠是其中之一了？”李君佑笑眯眯地望着小闷。

    “不是。”小闷回答的干脆，“因为，我不会救你。”

    小闷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但是面对蓝阶巅峰强者，他们那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说指责的话。

    再被问下去，可就全被套出来了。自己被拆穿倒没什么，但是如果西北设赌被揭穿，于小叔叔的名声有碍。

    霍灵笑着道，“太子殿下真爱开玩笑。小闷与凌惑虽曾在天际森林比试过，却怎会那么巧刚好在那一日救了殿下？”

    霍绮也插嘴道，“就是，如果真救了太子哥哥，谁还会傻的不承认呢？”小闷的地位已经够超然，衬得霍灵在府里的地位也稳了不少，如果再加上相救太子的功绩，她还不得意到天上去？

    李君佑目光复杂地看了霍绮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却是霍绮不曾注意到的。

    李君佑笑着放弃了这个话题后，周围的气氛开始活络开来。在霍绮的带头下，那些人简直是故意无视霍灵的存在，热烈地讨论起三个月后即将举行的三国学院比试。

    一开始笑话霍灵的那个少年叫陆天满，当朝吏部尚书的儿子，太子李君佑的伴读。他讽刺地瞥了霍灵一眼，故意道，“这是咱们帝国学院内部的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讨论吧？”

    另外一个少年嘲笑地接口道，“那又什么？正好可以激励她考进帝国学院，不是吗？”

    霍绮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们怎么这样讲话？二姐姐没有一点灵力，再怎么努力这辈子都没机会进帝国学院的，你们这样讲二姐姐该伤心了。二姐姐，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霍灵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进了帝国学院呢？那又如何？”师父离开的时候给了她一封推荐信，要他去找里面的一个神秘人物，说他可以接替师父教导自己。

    霍灵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

    “你能进帝国学院？不要开玩笑了。”陆天满闻言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你当帝国学院是你家？想进就进？别说你没灵力，就算你有绿阶天赋还不一定进得去。”

    霍绮敲了陆天满一下，“你这人怎么这样？装揭人疮疤。二姐姐又要不高兴了，回到府里后冲我发脾气，你负责吗？”

    陆天满被她一敲，忙忙作揖告饶。

    “如果我能进帝国学院，你——”霍灵指着陆天满，笑着道，“既然你这么爱笑，那就站在站在帝国学院门口，对着所有路过的人大笑一百声，如何？”

    霍灵转向霍绮，“还有你，如果输了，陪他一起站在帝国学院门口笑，怎样？”

    “如果你输了呢？”霍绮和陆天满异口同声。在他们心里，霍灵是输定了。

    “如果我输了……”霍灵沉吟一声，取过宋语漫背上的弓，“这把万中挑一的暗夜弓就归你们了。”输？她的字典里还不曾有过输字。

    “好！”霍绮和陆天满同时答道，然后两人又相视一笑。在他们眼中，绝不相信霍灵能进得了帝国学院。就连他们这般好的天赋，当初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挤过独木桥，更何况废柴如霍灵？

    “暗夜弓？”李君佑接过暗夜弓，细细看了几眼，“这把倒是极难得的好弓，皇宫里有一张天晴弓，与它一般的贵重，父皇简直爱不释手。”说完了，他转向霍灵，“此弓何处得来？应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霍灵和宋语漫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免费。”

    霍绮见李君佑与霍灵眉来眼去，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着那张日月弓，她忽然计上心头，不怀好意地说道，“太子哥哥昨日不是得了匹西川进贡的好马？今日又有如此良弓，不如咱们去武场试练一翻如何？”

    霍绮原就是众人中心，她的话极少有人会反对。而且，李君佑瞥了霍灵一眼后，竟也笑着答应了。

    到了武场，就不是试练这般简单了。霍绮直接对霍灵提出挑战，挑衅地望着她，“二姐姐，虽然你没有灵力，不过这些年在西北长大，马上射箭总是会的吧？与绮儿比试一翻如何？”

    霍绮真是太无耻了，她这个帝国学院里的佼佼者竟然向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提出挑战，简直欺人太甚。宋语漫已经将霍灵当成了好朋友，为好朋友自然要两肋插刀。于是，她站了出来，大声斥责，“霍绮你简直是恃强凌弱，霍灵没灵力但是我有！现在，我跟你提出挑战！”

    “哟，宋语漫，在学院里你就比不过我？现在为了霍灵竟然敢站出来。看来我得为你了勇气喝彩一声了。”霍绮怪声怪气的说道。

    宋语漫喝道：“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霍绮慢条斯理道：“有何不敢？赢了你再挑战二姐姐吧，左不过是时间上迟点。”对上宋语漫，她是绝对的稳赢。

    两人说好了规则，骑马奔跑着射箭，连中三箭红心者为胜。

    太子的那匹的确是好马，而且不认主，低头温顺，跑起来却快如烈马。宋语漫一马当先跨了上去，背着她的暗夜弓，搭箭射出，第一箭射中红心，第二箭依旧射中红心，直到她搭上第三根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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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灵注意到陆天满神色有异，观其衣袖，果然有小动作。只见他袖袍微动，藏好的小石块破风而出，朝宋语漫射出的第三箭撞去。

    连这样的比试都要作假，霍灵心中鄙视，看了小闷一下。小闷会意，手指凌空而弹，精准地撞上小石块，将其粉碎在空中，变成粉末，随风飞扬。

    而宋语漫的第三箭，不负霍灵所望，坚定地插在了红心上！

    “全中！”宋语漫策马飞奔而来，朝霍绮哼了一声，跳下马背和霍灵抱成一团，欢呼不已。

    “难道就只有你全中？”霍绮朝她们冷哼一声，背上箭羽，跨上马背朝目标奔驰而去。

    既然他们敢做小动作，就别怪自己有样学样了。霍灵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弹弹在她袖中睡得正舒服的阿狸，将它抱了出来。

    阿狸揉着惺忪睡眼被霍灵抱出，很优雅地用它的小爪子打哈欠。

    霍灵在它耳边嘀咕两声，阿狸听后很嫌弃地发出呜呜呜地一道声音，然后圆滚滚的身子一歪，小脑袋拱到霍灵怀里，继续它被打搅的睡眠。

    阿狸能将天际森林之王猎豹吓得颤抖，小小的烈马实在不在话下。在听到阿狸的声音后，那匹传说中的千里良驹就想被操控住一般，猛的双踢高扬，身子抬高半空。

    霍绮被吓一跳，赶紧搂住它的脖子才没被立刻甩下。但是此刻良驹就像吃了药一般失心疯了。它撒开四蹄在武场飞速奔驰，边跑还边甩动身子。埋首在它颈脖间的霍绮此刻摇摇欲坠，差点就被甩下。

    “救命啊！”霍绮想跳马，但是双脚被卡住，丝毫动弹不得，她急得快要哭了，大声喊着求救。

    “霍绮！抓紧了！”

    “霍绮！小心不要摔下！”

    “霍绮！坚持住！”

    但是面对发狂疯癫的烈马，没人敢上前营救。

    最后有几个少年鼓起勇气飞身过去，但是差点被马驹踢到，又无功返回。

    陆天满踌躇几下，快步走到小闷面前，“闷少侠，请你去救救霍绮吧，她摔下来就没命了！”

    “是呀是呀，你大慈大悲，救她吧。这里只有你才能救她呀。”有人跟着附和道。

    小闷冷冷瞥他们一眼，将他们的话当成空气，转过脸去。

    “闷少侠，你怎能见死不救！”陆天满气得伸手就要揪住小闷的衣领，却被小闷挥手扫去，直直撞向地面。

    小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见死不救又怎样？”

    “你——”陆天满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小闷想喝斥，却又不敢说话，直把脸憋得通红。

    小闷闲闲地加了句，“有些人，死了比活着好。”在他眼里，霍绮还是死了干净些。

    霍灵闹得差不多，也吓得霍绮哭哭啼啼了，又揉揉阿狸的脑袋，阿狸出发睡梦中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声音不响，轻得像在打鼾，但是狂躁的烈马听到后立刻就安静下来，他驮着泪流满面的霍绮慢慢走到霍灵面前。

    缓缓地跪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它跪倒在霍灵面前，匍匐下高傲的身躯……

    霍灵知道，其实它跪的是阿狸，而不是她。但是在所有人眼里，它跪的却是霍灵。

    “没想到这良驹倒是会认主，最后竟相中了你。也罢，这匹良驹便赠于你吧。”太子看霍灵的眼神更是复杂。

    太子的东西还是不接受的好，免得到时候弄得不清不楚。

    霍灵笑着道，“谢太子赏赐，不过既然太子赏了，是不是就任由我自己支配了？”

    “那是自然，你爱怎样支配都可以。”李君佑看了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的霍绮，暗中皱眉，莫不是她要给霍绮赔罪？

    “语漫既然有了良弓，那就凑一对良驹吧。这匹烈马赠你最好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霍灵看也不看霍绮，直接将马赠与宋语漫。

    宋语漫为她出战，她承了这份情，这匹马送她是最好了。

    所以说，傻人有傻福。宋语漫傻乎乎地跟着霍灵陪了一圈，分文不出却得了绝世良弓和万里挑一的烈马，如此好运，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直道霍灵是她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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