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很像第一次从这个世界醒来的感觉。

    霍灵头晕眼花地睁开双目，有些茫然地打量周围，只一瞬间，她打了个激灵，脑袋倏然清醒。

    这绝不是她和小叔叔他们昨日入住的客栈！

    天刚蒙蒙亮，透过晨曦的微光，霍灵观察四周。

    虫蛀啃咬的门窗，破败陈旧的家具，充满酸臭的霉味。这里应该是被弃置不用的杂物间。可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霍灵发现衣袖中有什么东西蹭来蹭去，拎出来一看却原来是自己先前从小胖子手里赢回来的小狐狸。

    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很是清晰。她记得大赢小胖子之后，晚上在房里开心地数战利品，后来又和小狐狸说了好些话，才抱着它和衣倒头睡觉。至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难道是自己梦游过来？霍灵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老天保佑，希望她不要真有这个毛病。

    小狐狸看着很有灵性，或许它知道些什么。她记得昨日给小狐狸取了名字叫阿狸。

    霍灵盘膝而坐，让阿狸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拉着它的两只前爪，满怀期望：“阿狸宝贝，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快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

    阿狸惺忪着睡眼，一脸的茫然。

    “咱们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霍灵加深表情，愁眉苦脸地望着它。

    阿狸摇摇头，小脑袋往霍灵怀里拱，火热的舌头在她颈脖间舔舐，似乎在安慰她，要她别难过。

    连它都不知道……霍灵垂头丧气地抱着阿狸，站起身来预备去外面看个究竟。不管如何，了解了情况她才好想出应对的法子。

    霍灵还没站稳，那扇腐朽的大门突然发出一道清晰的“吱呀”声，继而走进来三个人。领头的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看她的第一眼就让人想起了电视里出现频率很高的老鸨，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壮硕凶狠的彪悍。

    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霍灵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对身边人毫不掩饰地笑道：“小丫头长得清清秀秀，看着也有几分胆色，这回可捡着大便宜了。”

    她身边的两个壮汉忙恭维称是。

    “这里是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霍灵皱眉。

    “小姑娘，这里是风月楼，取自‘风月无边’之意，你说我们是什么人？”中年女人走进霍灵，笑得虚伪，脸上的脂粉随着她说话牵动嘴角的肌肉，一层层往下飘，“既然你爹将你卖进了风月楼，那么以后风月楼就是你的家，以后管我叫容妈妈，知道吗？”

    风月楼、老鸨、容妈妈……如此明显的标志，一看便是知道此地乃风月场所，古代所谓的青楼。

    一下子从侯府千金沦落为青楼小姑娘，落差太大，霍灵大脑瞬间当机：“……”

    2

    如此说来，她是真的被某个人给卖到青楼里了？到底是谁对她使坏？

    这一路上她都乖乖巧巧，没得罪过谁，真要说起来的话小胖子那里也勉强算的上，不过他们不是被小叔叔的令牌吓走了吗？

    如果不是小胖子，难道是京城里的那位？

    想不通的事还是先放下，眼前还有一堆的麻烦等着她呢。

    本着良心说，她还真记得几首流行歌曲，会跳几段伦巴，对穿着打扮化妆品之类也甚为了解，在青楼里混日子应该不会差。不过比起迎来送往的青楼，侯府千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华日子更吸引她。

    所以，她必须设法离开这里，还要与小叔叔他们汇合，而且小叔叔将自己弄丢，一定会很焦急吧。

    老鸨见多了小姑娘刚来风月楼时哭闹不休，她原以为霍灵也会如此，但是霍灵的反应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霍灵的确哭了，而且哭得尤为悲惨。她跪倒在地，匍匐过去抱住老鸨的大腿：“容妈妈，您肯收留灵儿吗？您真的肯收留灵儿！灵儿实在是太高兴了！”霍灵抬头仰望苍天：“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容嬷嬷肯收留灵儿了，她真是个天大的好人，她不嫌弃灵儿不详的命格。呜呜，灵儿以后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不详的命格？容妈妈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表现让她更是不安。

    “什么不详的命格？你给我说清楚！”容妈妈瞪眼。

    霍灵假装瑟缩了一下，松开容妈妈的大腿，弱弱地抬头仰望：“容妈妈，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快说，什么不详的命格！”

    “是不是说了，容妈妈就要赶我走了……”霍灵糯糯低语。

    见霍灵犹豫着不说，容妈妈更是认定此间有古怪。她知道恐吓不出，就改为笑容哄骗：“容妈妈怎么会赶你走，你快说，说出来，容妈妈才好帮你出主意不是？”小孩子是很好哄骗的，容妈妈对自己的笑容很自信。

    或许是被劫持的时候被人刻意弄个，或许是路上颠簸，霍灵的头发散乱，将胎记遮盖住了。

    霍灵偏头想了想，才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撩开被乱发遮盖住的额际……

    “那是什么东西！”先前夜间烛火昏暗没注意到，此刻晨光透亮看的清楚，容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怪异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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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胎记。算命先生说，这个胎记很凶险，会克父母不详，家道中落，而且凡是与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倒霉。”霍灵眼圈红了，“没想到算命先生的话那么准，我三岁没了娘，四岁没了爹，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叔叔伯伯抢了去，他们还合力将我赶出了家门。”

    “可是昨晚你爹……”胎记生在脸上，的确是不详之兆，这点容妈妈也是知道的。

    “那不是我爹，是我舅舅！”霍灵坚定道：“我流落街头，舅舅不信邪将我捡了回去，结果克得舅舅生意亏本。舅舅欠了一屁股债，养不起我，就将我卖给了大户人家。可是，没过多久，那大户人家突然就失火了，全家人都烧了进去，就我人小躲在水缸里才活了过来……呜呜……后来舅舅又卖了我几次，可是都……以后再没人敢买我了，舅舅也养不起我，就弄晕我，趁着黑夜……容妈妈，您是大好人，您这么善良，一定不会赶我走吧！”

    容妈妈恨得咬牙切齿！我说呢，好好的怎会有人将孩子丢进青楼，还分文不取就溜走，却原来是个倒霉货，真衰！如果不是真事儿，六岁的小姑娘断然编不出来这样的故事。

    可惜容妈妈不知道，这六岁的躯壳里却装了二十多岁的灵魂。

    “可怜的小姑娘，不是容妈妈不收留你，实在是不敢留你，咱们这还要开张做生意呢。”容妈妈起身，敛了笑容，大手一挥，“来人！不快将这臭丫头拉出去丢了！”

    “容妈妈！您说要收留我的！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呜呜呜——您就收留灵儿吧，灵儿什么都会，洗衣做饭擦地抹桌子，灵儿真的什么都会，求求您不要赶灵儿走！”霍灵哭得肝肠寸断。

    “老板，其实让这臭丫头留在灶房……”

    “灶你个头，没听见大户人家都失火了吗？你想让我的风月楼被一把火烧光是不是？”容嬷嬷叉腰大吼：“快拉出去丢了，不许她再进来。还有，这个地方也好好打扫打扫，占了晦气，谁知道会不会倒霉。”

    “那这只小狐狸……”小狐狸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看着着实可爱。

    “臭丫头抱过的东西，肯定是不祥之物，你敢给我留着？”容妈妈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壮硕大汉。

    “是是是，一并丢出去，一并丢出去。”再不敢停留，拉着霍灵和小狐狸一并丢出院门，那壮硕大汉还被容妈妈逼着沐浴净身了才让他进楼。

    3

    被赶出青楼，霍灵装模作样地哭嚎了几下，那彪形大汉凶狠瞪眼，霍灵只能抹泪抱着小狐狸一步三回头地挪走了。

    霍灵托腮坐在街边的小石块上，看着陌生而繁华的街道，忙碌生活的人群，自己闲地好像看戏的局外人，看人生百态。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霍灵方才问过路边的老伯，老伯说这里是欢喜镇，隶属齐林郡。离京前走得匆忙，霍灵没有看过这个世界的地图，欢喜镇、齐林郡什么的在她脑里完全没有概念。她甚至不知道昨日她夜宿的地方是哪里……这要与小叔叔汇合，可就有难度了。

    霍灵倒是记得京城的侯爵府邸，还有瓦伦行省的老家，一路问过去应该还是可以找到。但是她一个小姑娘，一路上餐风露宿辛苦万分不说，还容易被拐子拐走，危险系数太高。

    眼前马车一辆辆驶过，有大户人家私人马车，还有官府承办郡县之间往返的公共马车，但是霍灵却不知上哪辆好。

    而且，她此刻是身无分文。

    霍夫人因为愧疚，倒没在吃穿用度上苛待霍灵，所以霍灵一路上穿戴还是好。但是昨日被偷出来后，不知是谁给她换了身打了补丁的破旧衣裳装穷人家小姑娘，所以此刻她看起来活脱脱就是沦落街头的小乞丐。

    摸摸咕噜咕噜叫的肚子，霍灵知道，她此刻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找到小叔叔，而是在还没找到小叔叔之前怎样才不至于饿死。

    穿越过去混得风生水起富甲天下的前辈们，谁能告诉她，如何在短时间内赚到买馒头的铜板？

    去酒馆说书？看看自己小小个子，霍灵坚定否决掉。

    开摊子代人写家书？想想自己小小年纪，霍灵又坚决摇头。

    去青楼卖曲子？才刚从狼窝里逃出，怎能再自投罗网？而且老鸨是坚决不让她进门的。

    怎么办好呢？霍灵拖着下巴，水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条条赚钱的妙计都因年纪太小而无法施行，真是无奈。

    霍灵所在位置对面是一家烤鸡店，烤鸡特有的香味满街飘散，诱人食欲，路人闻香而来，人头攒动，生意好的不得了。

    霍灵觉得自己更饿了。她怀里的阿狸也巴眨着小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姐姐我没银子，小馋鬼，你就先忍忍吧。”霍灵手指弹了弹阿狸的鼻子，想起昨日它自发抹辣椒水的模样，嘴角上扬。

    忽然，霍灵发现自己似乎被人盯着了，转身看去，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歪瓜裂枣的，却一身的绸缎衣裳，很不相称。腰上挂了钱袋，随着走路铃铛作响，生怕别人不知里面有银钱。他身边跟了小厮，小厮手里提了两只油纸包裹的香酥烤鸡。

    “小乞丐，想吃吗？”少年笑嘻嘻地朝霍灵走来，提着烤鸡在霍灵面前晃来晃去，引得霍灵肚里的馋虫似要顺着鼻子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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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灵看他面相，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倒是像炫耀的成分多些。

    “想吃！大哥哥要送给我吃吗？”霍灵黝黑清澈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形。满足他的虚荣心，他就会自动滚蛋了吧？

    “想吃呀？就从这里爬过去吧，爬过去，少爷我就施舍你一只鸡腿。”少年洋洋得意地指着胯下，示意霍灵钻过去。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霍灵握拳，忿怒瞪着少年。

    “那我还是不要吃了！”

    “我知道了，好东西小乞丐怎么消受的起？放心，本少爷帮你。”那少年取出色泽金黄的烤鸡，撕开鸡腿，坐在霍灵面前翘着二郎腿吃了起来，周围顿时香飘十米，好不诱人。

    少年笑得不怀好意，他撕下鸡肉，每块只咬一口，就随手丢到霍灵面前，不一会儿霍灵面前堆满了占了少年口水的鸡块。

    真是暴殄天物，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少年指着地上的鸡块对邪了霍灵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捡起来吃呀。小乞丐不是专捡别人吃剩下不要的东西吗？”

    捡？捡你妹啊捡。这死孩子是不是跟乞丐有仇？故意为难她。

    见霍灵一脸愤懑，脸涨成猪肝色，那少年人好不得意，站起身，接过递来的绢怕拭手，弯腰凑近霍灵：“你们这些乞丐啊，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真是可笑。”他起身又似喃喃自语，“那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想做本少爷的夫人，也不想想本少爷只是玩玩。可笑！可笑至极！”

    这少年果然是行为放荡的纨绔子弟，不知又祸害了哪家姑娘。

    阿狸从霍灵的怀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满地的鸡块，嫌弃地撇嘴。霍灵抱出它，指着那少年腰际的钱袋道：“如果有那钱袋，咱们就可以吃很多很多的烤鸡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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