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奴婢的腿脚快, 跑一趟的功夫就把凌大夫请来了, 不会耽误您睡午觉的。”慧文屈身行礼, 乐呵呵一笑。
新荷又要拒绝, 慧文眼疾手快地挑帘子跑出去了。
“这丫头……”她笑着叹气。
碧蓝和慧敏相视一笑, 叫了小丫头进来收拾地面。
约一盏茶的时刻, 慧文和凌大夫便一起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背药箱穿靛蓝短褐的小童。
凌大夫身穿灰色直裾,头发须白了, 面容很慈祥,进门先拱手行礼,又问了新荷几个问题。
新荷如实的回答了, 他听后想了一会。
慧文性子急, 见他不说话,问道:“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凌大夫开口道, 回头又向小童要了药箱。
他搭了锦帕给新荷按脉, 片刻后, “尊夫人心有郁结, 脉搏跳的也快, 孕妇最忌讳凡事想的太多……不仅对胎儿不好,长期以往对母体也大有损害。您现在月份大了, 可以恰当地去庭院里走走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新荷微笑着点头, 让碧水拿了封红给凌大夫。
“我开一些平心静气、温补的药, 您熬了喝,一天一次即可。”凌大夫交待道。
新荷谢过,长出一口气。她最近总是焦躁,也怕对孩子造成坏的影响。
慧文把凌大夫送出门去,又跟着他去抓药。
“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啊。”碧水的年纪略大些,想的事情也比其他几个丫头多,就嘱咐了一句。
新荷抚了抚鬓角,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笑着开口道:“……知道了。”
槅窗外的阳光甚好,一切都还是明媚的模样。
下午申时左右,天色却暗淡了,狂风大作,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雨滴如黄豆粒大小,连成密集的一条线,有些洼的地面很快就积满了水。
新荷午睡起来后,坐在长塌上看杂书。她很喜欢带有风土人情的游记,怏着顾望舒给她找了许多本。
外面下雨屋里闷。
新荷让碧水把隔窗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清新水汽让她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坐在庑廊下玩翻绳,“叽叽渣渣”地笑闹声十分热闹。新荷觉得有点吵,便轻轻皱了眉。
碧蓝察言观色,挑竹帘出去,低声把她们训斥了一番,并勒令她们玩笑的声音小一点,再敢扰着主子,晚上都没有饭吃。
这些小丫头大多是刚从北直隶买回来的,家里十分的贫困,来大户人家做活只为了一口饭吃。听碧蓝这么一说,都低声不言语了。
天暗黑时,雨慢慢变小了,像极了晨间的稀雾。
顾望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新荷躺在拔步床上,看着四叔拿起换洗的衣服进了净房。她暗暗地想,四叔最近两日都回来的很晚……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待会他出来时要问一问。
有丫头进来,把烛火熄灭了几盏。
“怎么还没有睡?”顾望舒沐浴后,躺在小妻子的身侧,抬手放下了鸾帐。
“等你啊。”新荷打个哈欠,“四叔,你在忙什么?”
冷不丁被这样问,顾望舒心里一惊,若无其事地把她搂在怀里,摸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你听说了?”
“什么?”新荷困倦极了,一个呵欠接一个地打,也没深思他话里的意思。
“没有。”顾望舒低头看她,确定她不知道内情后,才放了心,说道:“我最近总是被别人请去吃饭……以后再也不去了,从内阁出来便回家陪你。”
新荷低笑出声:“不用的,你在朝为官,应酬是少不了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不需要你日日陪着。”
顾望舒亲亲她的额头,微笑着说:“我娶了一位贤妻……”
新荷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听他低声说着话,沉沉地睡去了。
顾望舒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爱怜地亲亲她嘴角。他今日回来的晚,是被江慎请去了别庄,在那里还见了一头体肥膘壮的灰狼……
从江慎手中掌握的消息来看,赵渊准备和秦家联手来抵抗他。
赵渊的确是不容小觑的对手,而且他还有先知的能力。这样的人,顾望舒怎么可能放任他好好的活下去呢。
成王败寇,他和赵渊之间,也该有个决断了。顾望舒盯着小妻子熟睡的容颜,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新德泽,此时他和秦氏一起,坐马车刚到达秦家。
秦忠得到消息后,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出来迎接女孩儿和女婿。他年纪大了,又一夜没有休息,精神看着很差。
几人走到书房里坐下,丫头挨个满了茶,退出去。
“怎么样?你问顾首辅了吗?”秦岭忍不住问新德泽。
“嗯,问过了。他态度还是一样的坚决,说要报仇……”新德泽说完,便叹气。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片死寂。
秦氏的眼圈渐渐红了,这是生她养她的母家……突然要一夕毁灭,她也接受不了。
秦朗低头喝茶,不以为意的样子,像是不再关心了。
秦忠浑浊的老眼里出现了一点清明,秦氏一族、百年世家,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断送在他手里。必须得想出个办法来。
他看了眼女孩儿,有了主意:“欣姐儿,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身子不舒坦,也一直记挂着你。”
秦氏哽咽着点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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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忠不放心,又叮嘱女孩儿,“我们说的这些事情,要瞒着她。”
望着女孩儿的背影走远了,秦忠转头和女婿说话:“你和同胡同的赵尚书家,关系如何?”
新德泽一愣:“……挺好的。”
“赵章德有一个儿子名字叫赵渊,是吗?”
新德泽点头,说道:“他如今和宣哥儿在一处,都在翰林院任职。他们俩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赵渊这个人怎么样?”秦忠又问。
“有担当,也有思想。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很好的了。”
秦朗从进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子听到父亲和姐夫的交流,他不由得开口:“父亲,您不能这样做。”
“混帐东西,你还有没有点礼数,我说话你也能随便插嘴了?”秦忠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我知道您的意思,也明白您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一旦事发,荷姐儿怎么办?我姐姐一家怎么办?就算要保秦家满门,也不能以牺牲别人为代价……”秦朗俊眉紧皱。
新德泽心里一动,问道:“三弟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忠嘴角一僵,看了一眼长子。
秦岭与父亲心照不宣,当下便架着三弟秦朗往外走。
深夜的天空美丽如画,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闪闪发光,像熠熠生辉的宝石。然而,却没人有心情去看它。
“他信口胡说的,你别当真,你也知道欣姐儿的这个弟弟向来都是不务正业的,要不然也不会搅出这一档事情来。”
新德泽抿了一口茶,听秦忠继续说。
“你明天或者后天抽个时间把赵家父子约出来一趟,到时候你叫上宣哥儿一起过来,咱们也好好地喝一顿酒。”
新德泽若有所思的,答应了。
俩人又说了一会闲话。
等秦氏从秦老太太的住处出来后,夫妻俩告别秦忠,上了马车回去。
新德泽在路上把书房里谈论的事情给秦氏说了,他很需要有人分析一下秦朗话里的意思。
“……三弟真是这么说的?”秦氏惊疑地开口。
“是。”
夜风呼呼地穿过竹帘,刮进马车,俩人的衣衫簌簌作响。
“三弟虽然不如大哥读书好,有志气。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从来不撒谎,敢作敢当……”秦氏的目光看向丈夫:“你是怎么想的?直说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
新德泽神色微顿,握住了妻子的手,“我觉得父亲说的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别的我倒不在乎,一个女婿半个儿,如今秦家出事,我应当也必须出力……只是,三弟的话提醒了我,荷姐儿的安危和咱们新家也一样重要,我不得不考虑在内……”
他心里有一个接近疯狂的想法……
他停下来,不敢再说了。
马车拐进了帽儿胡同。
秦氏反握住丈夫的手,语气坚决:“咱们就荷姐儿一个女孩儿,无论如何,就算天塌下来,也得保住她。”
新德泽长出一口气,新家到他这一辈,就荷姐儿一个嫡出的血脉,自然是要拼死护住的。
马车停在了新府大门前。
夫妻俩从车上下来,过了影壁,往里走。
“……累了一天,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去二房和二弟商量一下,他一贯是见识深,估计会有新的见解。”新德泽开口,每逢大事,他总是要和新德育说一下的。不仅因为俩人是亲兄弟,主要新德育的主意也比他多。
秦氏“嗯”了一声,扶着乳母许氏的手往「德惠苑」去。
新府大院完全安静下来,被黑夜笼罩了。
“姑娘,要不您明天去看望一下大小姐,她现在月份大了,见到您一定高兴。”许氏见秦氏心事重重的,开解道。
秦氏摇头:“不了。多事之秋,荷姐儿安心静养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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