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师也有品类等级之分。
根据其所能炼制出丹药的最高品质,丹师被分为三品八级。
三品即为天地人,八级则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其中人品丹师是寻常伪修都能达到的境界;而想要炼出地品丹药,首先要求丹师自身实力至少得是金丹修为;至于天品,则是化神大能才有资格接触的极境。
哪怕炼制出的只是最低级的辛级丹药,那也意味着对方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丹师。
易轻侯看着手中的《炼丹术——从入门到精通》,其中除了记载着一些简单的丹方和炼丹手法外,剩下的都是有关丹道的基础知识和名人轶事。
一名丹师当然并不算什么,毕竟大多修士总会有些炼丹的经验和手段。但一名优秀的丹师却大不一样,无论去了哪里,绝对都会受到无数修士的追捧和礼遇。
地品、天品离易轻侯太远,他并不奢想。但要只是成为一名人品甲级的丹师,好像充满着希望。
当他心中有了这样一个具体的目标,并为这个目标努力付诸行动的时候,每一次尝试过后的失败都能让他感到欣喜,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进步,哪怕经历失败,也是为了更好的进步。
在他正式拜师的那天,师傅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名弟子初登修行之路。
这弟子问他师傅:“弟子拜入门下,不知多久方能悟道?”
他师傅答:“以你的资质,需要十年方能悟道。”
弟子又问:“倘若我潜心苦修,那又要多少年方能悟道?”
师傅又答:“若你当真潜心苦修,怕是要二十年才能悟道。”
弟子不解,又问:“那我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只为修行,这下如何?”
其师叹气,说:“那你恐怕永无悟道之日。”
老道讲完这故事,并不出言解释,却让三个徒弟自己思考,想要听听他们是何看法。
四人在议事堂里席地而坐。老道从袖口不知什么地方取出一套茶具,给自己沏上一壶茶。
白画首先想到:“他只在乎悟道的结果,反而忽视本身,如此舍本逐末,怎么会有开悟之日?”
老道笑笑,不说赞同,也不反对,示意剩下两人继续。
祝九鸣接着说到:“他嘴上说着潜心苦修,心里想的却是一步登天。
问题的答案只在他个人,不问自己却问别人,别人如何给他答案?”
易轻侯觉得师姐师兄说得在理,不知道自己又能说些什么,于是他问:“道是什么?”
老道闻言捧腹大笑,他说:“没人知道道是什么。”
又说,“若是知道,何言悟道?
易轻侯有些懂了,道是一件没人真正了解的事物。
于是他斟酌着回答:“道就像人的后脑勺,没人能见过。他越是想要找自己的后脑勺,就越到处找,所以就越是找不到。”
可他很快又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情花费一生?
老道好像猜中他所想,捋了捋胡子,才说,“求道者总是如此,明知没有答案,却依旧去找。”
他喝了口茶,又说,“朝闻道,夕可死。道,意味着一切真相,修真者总是贪心,所以没人能拒绝全知的诱惑。这事倒也说不上好坏,只是个人选择的问题。”
“修真、修仙、修道,本质上也不一样。”老道放下茶杯,“不过结果相差不大,所以世人总是混淆其中的差别。说到底还是为了长生,总得活下去才有别的计较和说法……”
老道讲起来几乎没完没了,易轻侯听得云里雾里。他再聪慧也仅仅只是个八岁的孩童,似懂非懂已经是他所能理解的极限。不过他看师兄师姐也没说什么,两人反而陷入沉思,他也只好假装有所收获,埋头苦想。
其实并不能说毫无收获,懵懵懂懂之间,他对道与长生的理解逐渐深刻。只是他年纪这样小,说什么长生大梦,实在难有感慨感悟。
反倒是那虚幻的道,在他年幼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潜藏的种子。
于是出于好奇,他在得了师傅的准许后,跑去藏书阁翻看起各类书籍,企图从中找到更多有关“道”的知识。
不过,他很快发现一个大问题——他不识字。
白画知道后嘲笑了他一整天,“师弟,求求我,我来教你识字断句。”
易轻侯本不情愿,不过被白画调笑久了,反而渐渐习惯,“好师姐”一词也开始张口就来。
在他完全识字以前,与那整整一座楼阁的书几乎都要无缘。他不甘心,这才在一堆全是字的书里找到了那本《炼丹术——从入门到精通》。
书名很奇怪,但内容很朴实,每一页都有详细的插图绘画,完全是门外汉也能轻松看懂的程度。也不知是逍遥宗哪个前辈从什么地方搜集来的。
除了这本炼丹术外,他还找到另一本奇怪的书。
书名叫作《神异录》。神字与异字他都认识,他本以为这是本讲述鬼神精怪的故事书,不料打开后里面全是空白。
书中第一页写着“搜神”,最后一页写着“寻异”。他左右横竖翻阅,也没发现这书有什么奇特之处。于是他又将其随手扔回了原处。
就这样,半个月后,大年初一。
“炽芝、蒲公英、猪肝、韭菜……”
“等等、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还有猪肝和韭菜?”白画听不下去了,“这哪是炼丹的材料?”
易轻侯仔细端详了一番,才严肃地回答,“猪肝是用来代替妖兽顶针的肝,韭菜则是用来代替龙阳草,还有……”
“行了行了,别说了。”白画撩拨起眼角旁边的头发,打个哈欠道,“你别再炼炸了丹炉就好。”
她从一旁的石台上跳下来,丝毫不顾及自己此时穿的是长裙,就地蹲在一旁。她嘴里叼着根细草棍,一副地痞无赖的气概,毫无形象可言。
怪不得师兄总说她白瞎了自己那张还算不错的脸。易轻侯心想。
白画不知道易轻侯内心对她的腹诽,只是见他撇她一眼,于是心领神会,又站起身后退几步,免得等会炉子真给炸了,波及无辜。
挪了两步后,她又邀功般笑到,“怎么样,师弟,看到师姐我如此善解人意,是不是万分感动呀?”
易轻侯知她只是插科打诨,也不理会,自己上了那半人高的石台,依次往丹炉里塞进各种材料。
随后便是点火炼制的过程。
这时候就体现出凡火的缺点来,一是需要时刻注意添柴加火,二是烟尘太重,呛得他直咳嗽。若用的是灵火甚至金丹修士才有的丹火,自然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不过凡火也不能说全是缺点,至少频繁地添柴总能更好锻炼人的身体。
就当是提前进行练气筑基的修炼了。易轻侯自我安慰着。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白画靠在墙角睡醒一觉,发现师弟竟然还在守着丹炉。
按理说,以他目前的炼丹造诣,炼制最简单的丹药应该不成问题,那玩意真是有手就行。
不过炼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不会是辛级的丹药,看来这小屁孩还挺有野心。
白画也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忽然,丹炉骤然变红,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师姐,退后!”易轻侯一边快跑,一边大喊。
白画一阵无语,这小子真够不靠谱的。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毕竟这才十多天,是自己期望太高了,怎么可能就让他这样轻易的……
“师姐,丹成了!”
果然,一声巨响后,原本放丹炉的地方已经只剩了一堆铜皮残骸,随后弥漫出一股庚级以上丹药才有的药香。
易轻侯快步上前,掏出一把青黑色的丹药,数了数,这一炉居然炼出了七枚。
原本白画还想说些什么打趣。
可她看到师弟故意装作严肃的脸上重新出现笑意,他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这让她觉得自己要是说些什么,好像才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