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拓打个哈欠,转身进了方才那凡人的院子。
高墙红瓦,倒是气派。
能拥有如此豪宅,何况还对那皇帝的动向如此清楚,恐怕其在朝中也是担任要职。
不过魏拓并不关心一个凡人有何身份。
他甚至也不会关心旁的修士。
他只关心自己。
屋内的墙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
有副山水画倒是颇有意境。山高云远,绵延不绝。
凡人寿命只有短短数十载,可也能创造出这样蕴含深意的作品。
魏拓惊叹于画中凡人留下的无穷尽的意,却也对凡人短暂的寿命感到可怜可悲。
如果是我的话,他想,我定要长生不灭!
不过踏上修行之路的人,谁又不想得到长生道果呢?只是何谈容易。
事实上,他此次出山,也是想要趁乱去寻那长生捷径。
御宇宗的藏书阁中,有份前辈修士整理的密辛。
其中记载,上古传说,有一书,分上下两卷,上卷名《神》,下卷名《异》。
但那成神捷径却与这《神》、《异》无关,反而倒是其书录,一曰《搜神》,一曰《寻异》。
《搜神》其中,便藏着化神的路。
虽然除了这三言两语之外,再没有关于《搜神》的更多线索。
可魏拓决心去找,没有理由。
事在人为,总要试试看才知道确切的答案。
……
几天后,门内一位初入金丹的师弟亲自来回他:各州大宗都表示没有弟子或是长老参与镇西王之事。
此时除却那些大宗尚有未飞升的元婴坐镇,在一些小宗,只是金丹修为就足以成为一宗之主。
如果这些大宗没有参与此事,那即便这所谓的新皇背后真有修仙者相助,魏拓也丝毫不惧。
自身实力不俗是一方面,身后有大宗做靠山是另一方面。
但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总是有些趋利避害的本能。
修真者向来惜命,所以他在安顿好那位师弟后,便借口有事,拜托他照看手下几个散修和一众凡人。
这位师弟畅想着诸多灵丹,心中大喜,自然满口答应。
魏拓服下一枚灵隐丹,暂时隐藏了修为,想要去一探究竟。
那凡人说这皇帝来了乌州,却不知真假。只是朝着煌州一路向着西南,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煌州路远,但对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来说也不过几日的路程。
魏拓起了玩心,假扮成流民,找了个逃难的队伍混了进去。
这支队伍最开始是由某个小山村的十几户人家组成,途中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也不断有人新加入进来,所以魏拓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格外的注意。
此时乌州的灾情还不像北方几州那样严重,百姓虽然恐慌,但也有足够的时间收拾好行李干粮再上路,恰逢秋收完毕,粮食正多,逃难的队伍里暂时还不至于有人在路上饿死。
魏拓跟着队伍前进了几天,走这些许路对他来说毫无压力,但这种经历让他想起曾经自己还是凡人的日子。
这晚逃难的队伍找到一处破败的村子,不知这里的人是去了别处逃难,还是已经遭遇了不幸。
但无论如何,这里对连日奔波的难民来说都是个修整的好地方。
人多房少,人像猪猡一样挤在同一间小小的房子里。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透着墙上的破窗射进光亮,周围几个人早早睡下,为明天的赶路积蓄力量。
魏拓只感觉有些莫名的烦躁。
修真者最忌讳心境的变化。四处去转转是调整心情最好的办法。
“咦?小魏啊,怎么还没睡?”刚一出门,魏拓就听到有人喊他。
轻声问话的是孟大娘,魏拓记得她——刚混进来那天,她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又没什么行李,猜测着他没什么东西吃,小心地拿出半块馍给他。
那馍脏得很,魏拓面露感激,收下后转头就给随手扔掉。
他承认对方是个好人,但这种善良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孟大娘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其实不过才三十出头。她在难民里也格外显眼,抱着一个约莫一岁的孩子,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憔悴得让人感觉只要一个摔倒就会让她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魏拓还没回话,孟大娘又好像想到什么,有些尴尬问:“是不是小玉吵到你睡觉了?”
小玉是她的孙女。孟大娘一家在逃难的路上曾遇到过一伙劫道的官匪,难民们没头乱跑,被骑马的匪兵当成取乐的玩物驱赶捉弄,小玉的父母因此被冲散了。
但好歹知道彼此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只要活着就还有相遇的希望。
孩子毕竟年幼,这么长时间爹娘都不在身边,自然哭闹得厉害,孟大娘也是怕吵到同一个屋子里的人才抱她出来。
孟大娘此时倚在一颗树旁边坐着,慌慌张张想要起身,可怀里的孩子又开始哭闹。
魏拓撇了一眼,摆摆手示意没事。他悄悄掐指施了个清心咒,不过一会小玉就睡着了。
孟大娘看着怀中的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她冲着魏拓笑笑——魏拓这几日经常帮着队伍里其他人做些小事,大家都对这个面善健谈的青年颇有好感,孟大娘也不例外。
此时难得无事,两人索性聊起天。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第一次见你我就没来由地看你亲切,我家儿子要是认识了你肯定也能跟你处个朋友。”
说到这,孟大娘看了眼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幼儿还在熟睡,叹了口气,“这娃儿可怜呀,刚会开口喊妈,就离了爹娘。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了。”
魏拓安慰两句,又顺着往下谈了些家常,才故作惆怅道:“唉,我听人家说,幽凉两州似乎也还算安稳,怎么咱们偏偏要去煌州那种地方?”
孟大娘闻言一怔,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晓得?煌州出了真龙。”
魏拓知道凡人说的真龙就是世俗的皇帝,也不指望她一个村妇能知道什么密辛,随口道:“那又如何?又拿这些修士没什么办法。”
孟大娘似乎有些气恼,说话的声音也不免大了几分,但还是刻意压低着继续说:“不是早就传开了吗?当今圣上拜一位高人为帝师,帝师他老人家有法子能让咱们这些凡人都修炼。”
魏拓对此有些诧异。
因为但凡想要踏上仙路者,首先得拥有灵根,没有灵根就连灵气都不能感知,何谈修炼?
而灵根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拥有灵根者称得上是万里挑一。
当然,即使有灵根也多半是废灵根,几乎难以吸收灵气。
凡人无法修炼也就是因为没有灵根。
这个所谓的帝师怎么可能有办法让这么多凡人拥有灵根?
就算可以,灵气又从哪来?
功法又从哪来?
修炼的时间又从哪来?
恐怕这所谓的高人只是个故弄玄虚、欺世盗名之人,说不定是哪来的散修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想借此哄骗这些凡人前去送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魏拓想清楚这些,心中也没了疑虑。
眼见孟大娘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众所周知的事情,比如那位天子在骇城遇到了那所谓的帝师,又在此称帝。
魏拓对此没什么兴趣,故意打个哈欠,孟大娘见状连忙道,“是不是困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快去休息吧。”
“那好,大娘也早点回去吧,小心受凉。”
魏拓借坡下驴说着,想的却是这里的人要不要杀完?
怎么杀?
要不要用来炼丹?
会不会太浪费时间?
“对了,”孟大娘见魏拓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我倒是听别人说的……那修炼的法子好像和旁的不大一样,就是……不是那些飞鬼的法子。”
“什么?不是仙法?”魏拓也楞了一下。
“对对对,不是仙法。”孟大娘一下想清楚了,“是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