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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偷天换日
    三年后,仲夏。锦城野猪岭。

    日头正午,林中树叶蔫垂,无风无云,一队商旅马队停在山巅。

    叽叽喳喳的一阵笑闹声,几个村姑挽了篮子包裹从马队身边擦身而过,不是侧头打量那华贵的马车和高头骏马,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又是外乡来避难的富贵鸟。”旋即一阵咯咯的笑声散去。

    皇上下马打量着远去的婀娜身影,却见扶老携幼的许多人向三上赶脚而去。

    “老翁,坐稳,就到了。”推车的竟然是几名衙役,推着平民装束的白发老翁,向山崖边的一座小竹楼奔去。

    “快些,快些,再晚些笼子停运,你便住在这里嫁给熊瞎子当婆姨吧。”咯咯的一阵笑,前面的村姑们回头嚷着。

    皇上满心好奇向前,边对身边的聂丞相低语:“老聂,可看出什么名堂?这竹楼是什么所在?一路上过前城和衮州时,都是催捐收税的皂吏叫嚣,百姓避官吏唯恐不及。朕还特严办了几个地方官员。”

    驸马明锐更是左顾右盼,揣测着那眼前的竹楼。

    山崖边,一个巨大的铁辘轳在盘旋,两条平行的粗大绳索横亘山峦间,放眼望去一阵目眩,白云下深渊万丈,天堑难越,却在绳索上垂着一个个巨大的吊笼缓缓行来,麻绳一卷一卷的卷绞,吊笼就任意远近,如云涛中行船一般。

    “收嘞,收嘞~~”两名大汉齐声呐喊着,眼看金色的吊笼靠近山峦,大汉喊一声:“好嘞。”

    藤笼金光灿灿的就缓缓移近,被大汉们一把拉过,打开边侧的一个小门,弯身低头出来一位抱孩子的老妪。瘪着嘴喜笑颜开的去袖笼里去摸通宝,被大汉拦住说:“锦王殿下有谕,甲子之年的老人妇孺乘‘晓怀笼’分文不取。

    那老妪千恩万谢说:“可让我们有愧了。这一辈子不知哪里行善积德,托了锦王殿下的福分。做这空中的笼子省了三日的脚力,若是平日,从这山翻山梁去那山峦,没个一两日都不能行完路程。如今这一日多的山路只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可是奇事了。”

    皇上心里好奇,凑近前,伸手去摸那笼子。

    金龙藤?皇上愕然,不想这笼子是金龙藤缠绕而成,粗粗的藤坚硬柔韧,金光闪闪夺目很是壮观,如小屋子一间,可以坐进一两人,关上门笼屋就就顺了辘轳上的绳索徐徐一动,往返在两座山峦间,横跨空中。下面是悬崖深渊,真是大胆之举。

    皇上上去搭讪,撩了衣襟就要进去坐。

    “可是外乡来的?”皇上被拦住,温公公忙点头哈腰的搭讪:“我们,京城人士。突厥大兵压境逼临京城,我们特逃难寻亲到锦州。”故意加重“京城”二字。

    话音才落,两个女子似是姑嫂,说笑了背了竹筐从皇上面前行过,守住藤笼的衙役装束的人笑嘻嘻的伸手,接过两枚钱扔进一个大扑满中。

    皇上摸出两枚钱,笑了要去坐另一辆缓缓移来的藤笼飞车,收藤笼的衙役望着他一笑,掂量两枚钱说:“我们锦王殿下有谕,锦州的规矩,老幼妇孺分文不取。异地来客价格加倍。十枚通宝,分文不得少的。”

    “我们是京城来的。”翁公公提醒说。

    “京城来的又如何?京城的捐税我们锦州都可以不收。”皂吏一扬眉头得意的样子,青涩得面容看来还未成丁。

    “小哥,你衙门里当差,看来未成丁吧?”皇上搭讪。

    “我十六了,锦王殿下十六岁都出征边塞浴血疆场了。”小吏的话语中满是崇拜。

    皇上哭笑不得,反问他说:“你们锦王殿下,可也不是本地人。”

    心里在想这麟儿搞些什么名堂。

    “嘚,我们锦王殿下可也是你这村夫指手画脚的?”衙役认真的说,眼睛一瞪,模样有趣。

    皇上忍不住好奇,二十枚大钱同温公公坐上飞笼,晃晃荡荡的在空中而行。

    “奇了,真奇了,皇上您快看,那里,云就在脚下飘。”温公公惊喜的叫嚷,“那里,那里是什么?”

    一排排藤笼来往频繁,这锦州之地势难,这样果然是个好法子。

    “昔日我们锦州的物产富饶,可惜都出不去大山,没路。这两个山间的人也几乎老死无往来。自三年前锦王回到封地,可是为百姓牟了不少好事。减捐税以逸待劳都不说,这铺的几百里官道不说,就说这藤笼,收来多少过往商贾的钱,又便利了多少锦州本土人走出大山。”摇辘轳的大汉喋喋不休的对皇上说,皇上扮作商贾倒有几分像,摇了折扇“哦?”了一声将信将疑,目光却停留在往返山间的麻绳缆绳上挂的一个个藤笼。

    举头望去,那一个个飞跃在空中的藤笼如鸟而一样在山间盘桓,那远处山头的山道一弯弯平整可见。

    “奇哉,壮哉。”他脱口赞道。

    “皇……主人,看,那是什么?”温公公惊得指了脚下山壑中一带河流中拥的鲤鱼头般的河流,夹了两山,浩浩汤汤。

    皇上顺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片天工鬼斧般的江堰。记得洪水泛滥,锦州平原总是汪洋一片,自先皇在位就屡屡有灾情报来;更怕遇旱灾,便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水患不断时,鲸吞良田,侵扰民生。

    “这个呀,是我们锦王殿下带人炸山凿渠修建的锦江堰,效法昔日都江堰建成,这大水一来,泥沙分流,再没了水患。”老隶卒一边手拉索绳一边大声解释,自豪的炫耀说:“我家三个小子,都参与了修建锦江堰,这三个小子的名字都被锦王殿下下谕镌刻在了锦江堰旁的功德碑上,光宗耀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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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心里一阵震撼,难以置信,立在山崖不由目眩,问一句:“如此劳民伤财的工程,要动用多少劳役?百姓没有怨言吗?”心里盘算,他在京城,竟然没听到昭怀上报此事请功,这挖江堰的大笔银子从何而来?

    “你们外乡来的人如何一身铜臭味?这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如何就要谈银子?”老人多有不快,皇上不敢再言语,心里更是称奇。

    随行的马匹车辆都被吊稳一件件的用绳索运到山巅,皇上坐在石头上等候,凉风习习。

    “这里的青山峰连峰,过去豺狼虎豹横行,锦州的百姓多不出门,就住在这三山一水的低盆地势里。那年是锦王殿下忽发奇想,放了驯养的鸽子衔了绳索飞去对面的山峦,再用细绳子带粗绳子,打桩拴树固牢,采集金龙藤编织索道车笼,运物载人,立时省去了出山的功夫和路程。这锦州盛产的谷物织锦运出大山买卖方便,换来外乡的特产,这锦州城近一年来富足起来。都是托了锦王殿下的洪福。”

    边关战事吃紧,突厥大兵压境,撕毁前约,卷土重来威胁大乾国江山。

    战将,他不缺乏,只是近年来的灾荒饥馑,国力匮乏,难以支撑征战的粮草军资,进退两难。

    太子昭怿被废后,那些太子党贪赃枉法的丑事频频浮出水面,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他极力去遮掩,但曹皇后在愧疚和忧郁中病逝。

    内忧外患,皇上心率憔悴。可叹九皇子昭悦是个性格温驯孝顺的孩子,孝顺固然是美德,只是凡事犹豫寡断,少了几分魄力。昭悦望着他那惊慌失措的眼神就让他难过,设想百年千秋后,将帝业传给这懦弱的太子,这于百姓是祸是福?

    一路行进在锦州城街衢上,一切井然有序。道旁整齐的木板楼,青石板路蒙了一层潮气,湿滑。小贩热情的招呼他们品尝新出炉的烤白果,荷叶蒸肉,喷香扑鼻。

    虎子一路蹦蹦跳跳的引路带他们去锦王府。

    “我们锦州城自锦王殿下这三年来的图治,可是路不拾遗,盗贼也绝迹了,就连虐待老人的就被示众游街,如今是家家富足。”虎子爹自豪的说,一路上无数乡邻同他问候,都亲近如一家人。

    皇上更是称奇,同虎子爹攀谈中过问锦州以往的情况和三年中的变化。他还清楚的记得锦州这荒凉之地,当年分封皇子们的爵位封地时,他还颇为头痛。他想给昭怀富足之地,又怕他衣食无忧日后更加骄纵,况且国舅一党和朝中开国老臣也一旁关注。若是给麟儿的封地太过寒酸,也亏了麟儿。

    是皇后建议将锦州分封给昭怀,一来锦州地盘大,亲王封地中当属锦州地域宽阔。但是锦州的弊端是荒凉之地,高山阻隔,虎狼成群,民不聊生。连年的灾情上报,最危难的就是锦州。皇上相信皇后是公道的,日后他百年之后,能替太子治理锦州的怕也只有昭怀。若是昭怀真心辅佐太子,日后得到的也便不是一个锦州。

    “听说你们这里还有很多逃荒来的外乡人,这多一人就多一张口,如何处置这些流民呢?”明驸马随口问。

    “我们锦王专是分拨出一个镇子来安置逃荒而来的外乡人,衙门里专有人带他们去垦荒种地做买卖。锦州实行青苗法,官府租借给佃户种子土地,可以预支米粮,来年按两成的租子还上。若有灾情就视情酌减”

    “小心!”虎子大叫一声揪住温公公的胳膊指着他才啐到地上的一口痰嚷着:“还不快擦去,若是被红绸大娘们擒住,是要罚四枚通宝的。”

    看虎子认真的样子,随行的小太监慌得蹲身去擦拭那口黏痰,果然两位一身褐色麻衫朴素的老妪疾步过来,肩上的杏红色披帛格外扎眼。

    “外乡来的吧?看你们不懂规矩的样子也不是本地人。速速去官府衙门造册,免得日后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生出尴尬吃了苦头。”

    胖大娘并不刁难,虎子爹连连赔不是解释说:“是京城来给锦王殿下捎信的,不知规矩,都是我们没说到。”

    一头冷汗的虎子理直气壮埋怨说:“你们留心些,好在这是吐痰,这里人马争道也要受罚,邻里打架被这些红绸大娘擒住告发了也要罚。若是对老人不敬,或是偷窃为非作歹的,量刑绝不容情。是要绑到官府前当众除衣挨金龙鞭的。”

    皇上好奇的打听,听着虎子解释着锦州特产的金龙藤做的鞭子抽打人如何的疼,锦王殿下没来之前,锦州百姓只知用金龙藤编纳凉椅,都不曾想到金龙藤还有那么多妙用,甚至当刑具体罚作奸犯科之人。如今锦州用重典,果然让老百姓畏惧,有了规矩,秩序井然。

    一阵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打下,虎子爹大叫一声“不好!”,带了众人闪进一茶寮避雨。

    油毡篷的茶寮里挤了许多避雨的路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变就变的天气。

    轰隆隆的雷声,顷刻间雨线化作白蒙蒙的一片。

    皇上安之若素,坐在吱呀乱响的竹椅上,饶有兴趣的听了身边的茶客们闲聊。

    有的说自家磨的豆油卖去了外乡尽得了多少利,数目可观。有的说起今年的大旱,却因为锦江堰里储备的水应急灌溉了田地,该是不会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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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语间都是安居乐业,民心思安。

    皇上正在狐疑锦州三年如何能大治如此?况且昭怀只字不曾对他提起。若不是这些时心情烦躁,想给太子昭悦机会独自担当一面来试试他是否有可造的余地,他也不会在边关战事吃紧时独自奔来锦州看望三年未见的爱子昭怀。一路上本是提心吊胆会看到锦州荒凉之地中病卧草堂荒宅奄奄一息的儿子,却不想锦州闭门而至,有三山一水为屏,竟然瞒住了京城百官三年暴富。昭怀,这小子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无为而治才是大治。”楚正大夫说,楚夫子为人苛刻,很少说过什么人好话,如今开口叫好,令皇上心中一阵骄傲。

    瓢泼的雨下,地上没有坑洼不沉积泥泞,黄土地夹杂了石块坚硬紧实,道旁有排水沟,流入农田,锦江堰依照天堑而造,防止年年水患,气势恢弘,似乎每个角落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皇上感叹之余也捋了胡须暗自赞叹昭怀的才华。

    皇上等人先去了衙门,又去了锦王府,才知道锦王今日又去了锦江堰沙城子一带去勘察水势。

    本想不透露身份给昭怀一个惊喜,但却总是困惑这三年大限将近的昭怀如何还能生龙活虎的去勘察水利,皇上执意要去锦江堰寻昭怀看个究竟,却恰巧看到锦王随身的小太监如意的身影。

    如意巧妙的应道:“那皇上稍候,奴才去门房交了对牌就引了圣驾前往。”如意拔腿就向门房跑去,被温公公揪了耳朵抓回来。

    “小猴子精,你这点心眼子瞒谁?想去通风报信去?还不速速的前面带路去。”温公公骂。

    吓得如意噗通跪到尘埃磕头慌张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敢欺瞒。殿下去视察民情微服而且,布衣葛巾山野村夫的装扮,日日一身泥泞的,怕皇上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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