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回府,长公主更是惊得瞠目结舌般,目光不时去打量春晓,似在搜寻答案。
“看这满朝文武权贵家的千金名媛不乏其人,这些年也不曾见过皇后格外青睐谁个。”她困惑的叨念,目光再仔细在春晓身上停留。
“总是攀附高枝了,庶女成为公主,天大的恩宠,怕是乐得睡觉都合不拢嘴了。”二姐若英酸酸道,手里不停摇着纨扇,目光溜溜的上下打量她。
次日,长公主府车马齐备,准备启程离京。春晓即未等到惊澜归来,也没见到昭怀对昨日发生的事有所解释。是他非他都已无关紧要,从此一别京城,她二人就是路人。只怪自己遇人不淑,竟然误信了他的鬼话,莫不是娘亲所言,这一切都是命?只是她心里终究怀了那一点点的疑惑。彭哥哥,鹏哥哥?难道她发现了惊澜身世的秘密?若非如此,皇上对惊澜的厚爱苦心栽培,聂丞相对惊澜的冷漠忌惮又从何而来?
“三姐姐,三姐姐,”小弟妙儿蹦蹦跳跳跑来,手里提着一条红绸耍弄。
春晓无奈地笑了搂过他问:“看跑得一头汗,风一激可是要病了。谁家办喜庆的红绸被你扯来?”
妙儿眨眨大眼认真道:“三姐姐,皇后娘娘赐给三姐姐好多绫罗珠宝。”
“哦,”春晓一惊,暗想,昨日封为公主,今儿就赐赏了?皇后果然阔绰。
“母亲殿下说,是三姐姐的嫁妆,皇后要三姐姐远嫁突厥给可汗当妃子,草原可美了,姐姐带妙儿一道去耍吧?”
春晓的笑意荡然无存,童言无忌,却见乳娘跑来拉走妙儿,屈膝服个礼尴尬地一笑说:“恭喜三小姐,贺喜三小姐,双喜临门。”
春晓愕然,如雷鸣过耳,嗡嗡一阵再没旁的声音。直到此刻,春晓才惊得口舌麻木,整个人也浑浑噩噩没了想法。虽然心里极力扮出心平气和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镇定,但毕竟心性中忍不住,面色微寒。
但转念一想,莫非是他?居心叵测,阴险狡诈,一段情缘真假也罢,如何要斩尽杀绝逼她远嫁突厥?不留条活路给她。
昏昏沉沉一梦醒来,床边满围了丫鬟们,长公主为她打了冰凉的手巾冰了滚烫的额头说:“女儿可曾听说最近的边关形势?突厥各部大兵压境,犯我边关。如今二国舅殉国,朝中再无国力去征战,空有大将,却无粮草兵马。只剩一条路,求和!”
见春晓目光呆滞不语,长公主说道, “女儿,可还记得你识字时,你爹爹教你背那首《木兰辞》,你还信誓旦旦说,有朝一日,若爹爹白发苍苍不能再从军出征,晓儿你就要效仿花木兰替父从军,可还记得?”
长公主为她掠过鬓上乱发拢去耳后,徐徐说:“国家危难,总是要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如今必须要一聪颖的女子去突厥部落和亲,安稳住边关局势。”
春晓心头绞痛,两行清泪倏然滑下,她极力平静声音,却难免失态,话音轻柔却是有力质问:“大乾国的男人无能到此地步,竟要牺牲女人的身子去和亲吗?”
长公主无奈道:“你道是谁保举你去和亲的?”
春晓讪讪地望向她。
“锦王,昭怀!”长公主斩钉截铁道。
春晓空余苦笑,一丝凉风掠过她的鬓旁的几缕乱发,带了淡淡幽香,如婴儿的小手轻抚他的面颊,眼前模糊,她浅浅笑的应了声:“女儿遵命就是。”
那种莫名的痛楚如揪扯着每根经络,她紧紧的咬牙,发出咯吱的响声,恨不得将头顶的明月咬碎。
“晓儿,十日后是良辰吉日,突厥的使者前来迎亲,你该好生去准备。提起这送亲的人选……”长公主痛苦道,“国舅爷保举一人,锦王--昭怀。”那话一字一顿说出,字字剜心般疼痛。好残忍的主张。
送亲的队伍浩浩汤汤,黄罗伞盖钦赐的半副銮驾,翚羽团扇在日色下闪耀色彩斑斓的光,无数羡慕的目光中,春晓盛装动身。
春晓抱紧清操,一路车马颠簸,她思绪烦乱。征尘出汉塞,飞燕入胡天的王昭君。一定是位美丽出尘的女子,美得令人一见倾心,可惜红颜薄命,独向大漠荒烟。她一娉婷弱质女流成就了朝廷,却断送了大好的韶华。西施、木兰这般的奇女子数不胜数,佳话千古流传,这是多少后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只是,她明春晓何等平凡,无心去轰轰烈烈,不过一生的梦就是嫁给个知己的男儿,有名有份做个正妻,不再做那藤萝般依附无名的小妾,即便这点寻常人家女子唾手可得的幸福,对她如何反成了苛求。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
二姐的哭闹声还在耳畔,那是拂晓时星光犹在,宫里的嬷嬷们为她梳洗打扮开脸,忙得不亦乐乎时,二姐姐若英抱了那只雪白的猫儿扭捏着腰肢笑吟吟的立在她的梳妆台旁。
一枚绣了梅花的锦囊扔在她眼前,酸涩的声音做作的说:“是澜哥哥托我还你。”
春晓的目光痛楚的望一眼那枚锦囊,那曾死她当日亲手绣给澜哥哥的,一针一线,浓情蜜意,如今都已荡然无存。
但二姐姐退还这锦囊,用意何在?澜哥哥如何会做这无聊的举动。
若英咯咯笑了,也不说话,望着春晓笑盈盈的摇摇纨扇,继续掩面笑一阵,随即又笑,反是笑得众人都诧异的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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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疯疯癫癫的笑什么?呆痴痴的,看你。”戚嬷嬷嗔怪着,若英忽然开口说:“嫁去突厥好,听说突厥蛮夷之帮没有利益,父子兄弟共睡一个女人的。三妹妹此去,怕是能当上几代的皇后伺候不同的突厥汗王。偏巧三妹妹生性喜欢招蜂引蝶,突厥开化的风俗可以令三妹妹你如鱼得水的风流快活。一女侍奉三夫,祖孙三代一网打尽。”话音未落,旁边的丫鬟却笑得掩口。
春晓周身如被烫水泼下,再好的涵养也难忍如此的无礼侮辱。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羞愤再也无可抑制,她顺手扬起手中的粉盒,哎呀一声尖叫,二姐若英一脸白粉如小丑一般闭了眼张皇失措的惊哭。戚嬷嬷慌忙迎上,长公主闻讯赶来,乱哄哄中,若英哭闹着难以成言,春晓却徐徐起身。
“晓儿,这是如何了?” 长公主长吸口气抱怨:“不过是气恼圣旨,拿若英出气。”
春晓的手指冰凉,抿了唇惨然一笑道:“母亲大人多虑了,女儿不过是为珊瑚鸣不平。听说昨日傍晚青楼的龟公来寻戚嬷嬷和二姐姐要挟钱财,所为何事呀?”
若英才擦尽的脸立时惨白,戚嬷嬷慌得摇头说:“那,那是寻错了人家。”
春晓笑了将金钿插在头上,对了菱花镜整理额头的梅花妆,娇媚的回头一笑徐徐说:“这便巧了,如今京城的大小酒肆都在谈论另一桩奇事。某名门的小姐妒忌胞妹,特买通了山贼半途截拦奸污自己的亲妹妹。不想贼失手,让妹妹逃脱,反苦了贴身丫鬟被奸成疯。如今这山贼寻到了京城,就要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喟叹一声继续说, “春晓对远嫁的圣旨感激涕零,嫁给蛮夷之帮且不说为明府光耀门楣,也是逃离虎穴总比日日担惊受怕被姐姐买通的强盗凌辱要强过百倍。”
“你,你血口喷人。”戚嬷嬷惊得怒斥。
“在凤州烧香途中的那几位拦道的强盗已经被官府擒获,尽数招供,如今京城茶肆酒楼处处传说明府二小姐勾结强盗奸污妹子的丑事。只可惜了被戚嬷嬷卖去妓馆的珊瑚,还求爹爹赎回饶她一条生路,也不枉父女一场。珊瑚是替女儿失身遭了毒手,不该如此命苦。”
若英吓得面如土色,胳膊被握得骨头断裂一般,急恼的哭嚷:“是戚嬷嬷,是戚嬷嬷,不是我。”
戚嬷嬷噗通跪地,长公主惊愕的问:“那珊瑚不是说她家里人领回原籍去了吗?我还赏了她十两银子的盘缠。”
春晓已不去理会,郑重的对满脸惊愕的宫中女官吩咐:“吉时将近。上路吧。”
春晓大礼跪拜了明驸马和长公主离去,不再回头。
风掀起车帘,春晓独自伤怀,手中揉弄那枚锦囊,心里不由更是痛心。
她本以为终身相许的人,却如此阴差阳错的离去,临行时竟然送来昔日的情物。满心悲愤去撕扯那锦囊,记得年幼时也曾如此任性般同澜哥哥赌气,那薄薄的锦囊怎经得住她撕扯。眼泪落上,却阴湿一片,隐隐现出墨色。
看看手掌,墨从何来?春晓扯开锦囊,竟然里面扯出一方绸帕。字迹虽已模糊,却有一行字入眼“见风岭,五柳树,断肠崖,下车。”
澜哥哥的笔迹,澜哥哥。
春晓的心砰然一动,澜哥哥竟然没有忘记她。只是澜哥哥一介书生,能有什么妙方来救她?
心里一慌,该不会乱中填乱?
难怪退回的是锦囊,锦囊妙计。春晓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只揉了那锦囊,心绪烦乱,轻轻掀开帘去望外面送亲的队伍,高头大马金鞍红绸幛泥衬着英姿飘逸的锦王昭怀,身后那袭鲛绡在风中如乱云翻卷,举手投足都满是英气。
原本想,两个不计较名利的人,如能厮守一辈子,刀光剑影中他能为她付出生命来救护,疲惫之时他能安然在她怀中小憩,卸下一切包袱行囊,用她的指尖抚慰他的一切伤痛。纵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是今生无憾。可是如今,一切都是虚幻如云雾。
恰他回眸,紫金冠下一张愁容忧郁的脸,眉头紧结。目光扫来,她慌得落下轿帘,心噗通的乱跳时,忍不住偷偷再打开轿帘缝望去,却不见了昭怀的身影,心里一阵莫名的慌张。
天色将晚,断肠崖下开始安营扎寨,灯火燃起。
春晓正欲下车,昭怀阻拦说:“稍候,让侍卫们搭好帐子你再下车。”
她手中揉着锦囊,又不知该不该告诉昭怀这锦囊中的秘密。若是惊澜来劫亲,怕是这层层护卫还有突厥的人马,澜哥哥凶多吉少;若告诉了昭怀,他同惊澜素来有过结,不知如何去想,若拿了这罪证去皇上面前告下惊澜,澜哥哥岂不被她所害?如今自己就是被弃置的走狗狡兔,昭怀岂会帮她,岂会放过惊澜?
心下犹豫,马銮铃声响起,前面的侍卫大喊:“嘚,哪里的人马,速速闪开绕路。”
声音在风中时断时续,春晓的心顿时紧张,大喊一声:“三殿下。”话音才落,就听有人大喊:“保护公主,有强盗。”
喊杀声震天,春晓心噗噗乱跳,是澜哥哥,他来救自己了,欣喜却更是忧愁,她急得喊:“你速速回去,不必管我!”
耳畔响起一个声音:“莫急,有我在。”是昭怀。
“不要伤他,他是,是……”春晓话音未落,一声马嘶,咴咴几声车轿颠覆般左右倾斜,她车中本坐了翡翠,无奈翡翠下去烧热水,她一声惊叫,就觉得马车飞驰而出,耳边风声嗖嗖,伴随身后的叫嚷声:“拦住,快拦住马,马惊了,公主的马惊了。”
春晓颠簸不定磕碰得鼻青脸肿,魂飞魄散中不知所措。那马发疯的奔驰,她听到身后有人大喊:“跳马,跳下车,马惊了,前面是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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