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惊恐之余,她就见眼前一道墙壁神奇的一转,继而又如一扇转门般又合得严丝合缝。是暗墙,一堵暗含机关的墙。
“分明见一女子闯进来,怎么一转眼不见了人影?”粗亮的声音问,声音就在附近。
春晓一身寒气透骨,捂住她口的那只粗糙而瘦骨嶙峋的手依旧按得很紧。那人在她身后,她看不清他的样貌。春晓余光四下打量,只见所在处是一个夹道般的密室。那人推了她向一侧,借着一道方砖大小的缝隙向里望去。她胆颤心惊,听到嘭的一声,只见她适才看到皇上拜祭先皇的大殿门被踢开。门口,逆光而立的是当今皇上,负个手厉声喝问:“何人大胆闯宫?”
借着高大的身影留下的门中缝隙眺望衰草满地的庭院,呼啦啦跪地七八名御林军侍卫。为首一人禀告:“启禀圣上,臣眼见一女子私自闯宫入内,疑心对皇上不轨,所以追拿而至。惊动圣驾,圣上恕罪!”
“闯宫之人,人在哪里?”皇上冷冷逼问,声音里透了几分煞气,如冰箭一般刺透人心。春晓一颗心紧提,屏住呼吸,跪地的御林军也奇怪道:“回禀圣上,臣等在查找,那女子莫不是鬼?一转眼竟然不见了。该不会……该不会躲进圣上的殿里?”
皇上哈哈的一阵笑,袍袖展开,春晓疑似看错,只见皇上面上的狰狞一闪而过,仿佛又让她看到适才大殿内那张牙舞爪的背影,她一个瑟缩,忽听皇上大喊一声:“宫门落锁!仔细搜!”
几名禁军忙去落了锁,又是一阵搜寻,却依旧无功而返。
“奇怪,可是闻到一股香粉气?”一禁军深深嗅了几口,提个寒光闪闪的刀向春晓这边而来。
正这时,门口忽然一声大喝:“可是寻到那女鬼?”
“圣上恕罪,臣等,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挖出来!”话音才落,忽听一阵阴冷冷的笑声,声音狠厉可怖如来自九幽地狱:
“朕,就成全尔等,去地下去寻那女鬼吧!”
说罢一个狠厉的笑,他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如球般飞滚落在荒草庭院中。
春晓惊得就要失声惨叫,却被那手死死地捂住了口,抱紧了她。
“皇上饶命,皇上饶……啊,啊!”一阵阵惨呼声,春晓惊得魂飞魄散再看去,恰一禁军落荒而逃奔去那紧闭的宫门,皇上道一句:“听到什么都不打紧,去地下寻那女鬼复仇吧!”手中钢刀掷出,如白虹贯日般飞去,凄厉的惨嚎,血光飞溅宫门,那人活生生被钢刀钉在了宫门上。
血色布满了原本颓圮的宫墙,如红色染料染满了眼前景象。春晓双腿一软,渐渐瘫软在地,周身颤抖。
那人确认她不会再惊叫失声后,方才缓缓把手松开。春晓瑟缩地打量着,那枯瘦如柴的手,干枯散乱的白发,竟是方才扫地的那位驼背哑公公!
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来救她?
眼前的驼背哑公公如临大敌,打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转身一推墙,带了春晓从闪出的密道离去。春晓几乎腿不能行,惊得牙关颤抖,她扶着墙壁,待眼前一道刺眼的光亮令她目眩时,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响。她再回身时,身后景象已然换成了一堵假山石,眼前正是御花园春秋亭下的假山。
聋哑公公和方才的密道,竟都在瞬间消失了。
如逃出生天般的惊心动魄,她紧捂了胸膛大口喘息,冷汗涔涔而下,这一遭,不异于地狱逃生。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跑到游廊,迎面恰有人来。她惊得就要掉头躲避,却听那声音喊着:“春晓,你跑到哪里去了?”
是昭怀!她不顾一切对了昭怀飞奔而去,脚下一软竟然跌倒,她试了起身,却是周身酸软无力。或是昭怀看她神色异样,打发身边的太监如意和可心回避一旁,也不搀扶她,一撩袍襟盘腿坐在她面前,低声问:“表妹,何事惊慌?出了什么事儿?”
春晓惊恐的眸光望着她,牙关瑟缩说:“寿颐宫,寿颐宫……”
“寿颐宫如何了?那是宫中禁地。”昭怀认真地问,眸光里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只不过瞬间,春晓那要脱口而出的秘密忽然被她咽回喉头中,她颤抖了唇说:“鬼,春晓见到一个鬼……驼个背,披头散发头似蒿草,恶狠狠地追了春晓赶……他,他没有舌头,还抢了春晓的篮子逐赶春晓不许拾夹道里的杏子。”
春晓结结巴巴,语断不成章。她避开昭怀灼灼的眸光不敢深望,她可该让昭怀知道这皇权下的罪恶?他一生崇拜若神的父皇,竟然是弑父弑君篡位的乱臣贼子!昭怀可会相信?若是不信她的言语,昭怀会如何想?更有她眼前浮现出那驼背疯公公救她时那若有深意的眸光,若是她道出秘密,皇上能挥刀杀尽御林军侍卫,又该如何对待驼背疯公公?
不行!不行!不管他信不信,她都不能再讲。这个秘密,她要烂到肚子里。就当没有这一遭,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要让人知道她曾经来过或者有这样的嫌疑,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昭怀却如释重负般笑了:“我当什么,是六马公公呀?他是太上皇跟前的老人,很小便入宫了,是个忠心耿耿的。太上皇仙逝,他一心要追随太上皇去天上侍奉,就咬舌殉主。谁想咬了舌头也没死,人倒是变得疯疯傻傻的,话都不会说了。父皇怜他是皇爷爷生前的老人,就留他打扫寿颐宫,都十余载了。寿颐宫的一花一草比他的命还重要,你们偏偏去摘宫墙里探出的杏子,他不追你才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春晓手捂心口,略略定了神,强笑着支支吾吾地埋怨道:“活鬼一般,真吓死人呢。”
“寿颐宫是宫中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的!”昭怀提醒。
是谁在害她?晴好!想不到人如蛇蝎,晴好的身后定然是那曹梅蕊,难怪曹梅蕊这些日子偃旗息鼓,原来是藏在暗自作怪。她不仁,我不义,如今可是你死我活,定然不能便宜了她们去。
“母后备了素斋在后花园,同去吧!”昭怀拉住春晓的手同往。
春晓应了一声:“好!”只一个字从牙关挤出,却冰冷如薄冰利刃。
御花园内,因是太上皇忌辰,寒食薄酒,人人衣衫素净。春晓的眸光四下一扫,便看到席间太子身旁端坐的曹良娣,齐齐的刘海挽个垂云髻,款款谈笑,不过眸光扫见她时,如见鬼魅,慌得手一抖,一盏梅子酒竟然洒满了襟袖。这便是了!春晓笑望她一眼,心中明了。
曹梅蕊却是避开她的眸光,又不时偷望她两眼,似在暗自寻思,这不可能!
众人落座,安平公主凑来拉住她的手说:“母后留平儿在这里帮忙摆宴,不许平儿去拾杏子了。姐姐莫怪。”
曹梅蕊却笑了望着她二人拈起一枚金黄的杏子说:“太上皇寿颐宫的杏子果然是酸甜可口的,难为春晓一片孝心,带了公主去摘杏孝母。”
春晓的眸光含笑扫视四周,待她看到了高高在座的皇上的眸光望向她时,她才不慌不乱沉稳地笑道:“春晓入宫才几日,哪里知道宫里还有这妙物。还不是一早晴好姑娘寻到这所在,强拉了公主殿下去拾杏子,才带了春晓去凑热闹。”
春晓忽然记起什么问安平公主:“公主给皇后送杏子才走,春晓就去寻翠羽回宫取提篮,谁想半途遇见了三殿下,生生把一兜子杏子都抢了去,又拉春晓来这里了。只剩下晴好在寿颐宫外等公主,快让人传她回来吧。”
“呀,只剩晴好在寿颐宫了吗?”安平公主问。
“春晓随了公主殿下离去的,想来也有一个时辰了。”她看一眼昭怀,昭怀咬一口杏子说,“皇爷爷殿外的杏子竟然如此可口,本御这些年在宫中竟然不得而知。亏得你们这些馋嘴的。”
“那还是晴好姑娘熟悉宫廷,看来也是曹良娣□□的好呢。”春晓笑盈盈地说。
她眼见曹梅蕊的面色渐渐变青,冷冷的似有些冷滞。春晓不知是太子借曹梅蕊之手来害她,还是曹梅蕊恨意难消来寻仇,只不过,怕也是拌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杏子这么好吃?我尝尝看。”一股香风飘过,二国舅的女儿曹可盈掠了薄纱衫飘来,从曹梅蕊的冰碟中拈起一枚杏子,樱唇皓齿咬了一口,却掩口一口吐出说:“呀,这么酸凉的东西,也配登大雅之堂,难怪是偏殿夹道里生长的果子。”她笑望曹梅蕊,姐妹二人如今也是暗自较量呢。
众人吃酒,春晓极力扮出若无其事的闲然模样,她同左右攀谈,余光留意到皇上眸光里透出一股黯然和煞气,四下环顾。
春晓起身去更衣,才绕出御花园,昭怀凑来对她点点头,春晓心知肚明,果然晴好去了曹梅蕊的宫里。她只告诉了昭怀,那晴好竟然是曹梅蕊派出监视她同昭怀的细作。如今,昭怀不过淡然一笑,晴好定然不会生还了。抢在皇上之前将晴好灭口,更是死在曹梅蕊的宫外,这更是令曹梅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作茧自缚就是如此。皇上的狠辣,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又岂会饶过她们?
春晓正欲开口,却远远看见曹可盈在宫娥尚宫们的搀扶下盈盈而来,她同昭怀说话,难免惹人闲议生疑。
春晓故意扬高声音紧张道:“殿下慎言,此事不可捕风捉影人云亦云。那太子定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小怜公公到底是否是‘阉人’,自有皇后主持后宫去查。”
昭怀一怔,被春晓突如其来的话困扰,她打量春晓,立时发现了远处转身而去的曹可盈,于是心知肚明。
他低声问道:“你近日听到什么?”
春晓一笑说:“扔块儿鱼腥出去,猫儿自然会扑来,不必你我出头的。”
她心里暗想,太子,已经是秋风中那枝头残叶,不过就看哪阵风大,卷落他从枝头飘入尘埃罢了,迟早之事。
春晓随了安平公主才回宫,便听到晴好的死讯,尸体在东宫后的池塘发现,都说是因天黑路滑失足掉下拱桥,无人发现溺死。安平公主为之落泪,吩咐人厚葬了去。倒是有几位年长的尚宫不解地问:“晴好如何大夜里去了东宫?”
夜深,秋凉,春晓推开轩窗,一股寒气沁骨而来。
此刻她才得暇回味日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皇上狰狞的面目,那张开的手臂如鬼魅一般,遍地的血飞,那戳死在宫门上的侍卫,无处不是令人肝胆皆寒。可是,她不能,她必须忘记皇上冷森森的话语中吐露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弑父、弑君、杀兄、篡位,如此歹毒之人,竟然是一代明君?惶恐此刻才漫天盖地的卷来,她紧紧抱住头埋在膝盖中,周身瑟缩,仿佛天寒地冻的大冰洞一般,寿颐宫里深藏的罪恶和秘密,血色皇权路,竟然她同昭怀携手走来。
她定定神,告诫自己此事她并不曾见到,今日的事儿不过是一梦,一场噩梦。必须淡忘!
------------
皇后的寿辰到来,举国欢庆。为了不给内忧外患的大乾国宫廷增加负担,皇后坚持寿宴用制节俭,免去了诸多的铺陈奢华。千秋殿前大排筵宴,菜肴却是皇后亲定的家常馔食。
春晓同安平公主精心苦练了多日的乐舞,如今总是要一展头角。她们在偏殿更衣梳妆,就见宫娥彩儿紧张的跑来,面无血色地说:“不好了,金水河里死人了。”
春晓惊愕的回头,安平公主已经忍不住问:“今儿是好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想想也好奇的问,“什么人死了?”
“溺死一个小太监,但是可是奇了,说是从水里拖上尸体一看呀,那小太监没有净身。”
“啊!”一阵惊讶的叫声。宫中太监竟然有男儿,万千佳丽中混迹一男子,这可是丑闻。
“此事不许再提,仔细被抓去抽舌头!”春晓警告着,宫女们才恍然的垂头不语。
安平公主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太监的心都坏死了,一定让母后严办!”
春晓叹气摇头,一边劝了安平公主不宜多事,却心知一出好戏开场了。
喜欢昭昭日月请大家收藏:昭昭日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