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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良药苦口
    皇上只睁开一只眼,揉揉发痛的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拖长声音道:“替父分忧?呵呵,分忧,我儿来得正好,替父皇分忧将这药喝了。”

    昭怀一怔,随即被父皇这促狭的言语逗得笑出声来。他舀了半匙药送到唇边先尝了一口,蹙眉皱额,五官都要苦去一处,心里暗骂着是什么劳什子药?

    他缓缓端了碗送到父皇的唇边说:“父皇,就当心疼孩儿们,喝一口吧。”

    皇上打量了昭怀,面色渐渐的阴沉,“昭怀,你可知罪!”皇上一声断喝,慌得昭怀慌忙撩衣跪地,惶惑的问:“孩儿愚钝,不知身犯何罪?哦,父皇若不喜孩儿去打猎,孩儿不去就是。书也读了,才……”

    “你四弟上书弹劾太子一事,你可知情?”皇上凌厉的目光紧紧锁住昭怀的眼,昭怀嗫嚅道:“父皇既是问了,孩儿也不敢欺瞒父皇。今日早朝的事儿,回宫的路上儿臣也曾听说了几句。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孩儿曾听九弟提起四弟劝他联名弹劾太子一事,儿臣只是劝九弟不要人云亦云。”

    “孽障!为何不早早禀明?”皇上喝问。

    昭怀的目光胆怯的望着父皇回答:“道听途说来的言辞,如何禀明父皇?若是失实,岂不冤枉了四弟?若是属实,儿臣岂不更遭父皇埋怨,才回京师就又陷入斗局,惹父皇烦心。再者,也怪儿臣并未拿九弟的话当真,谁想四弟还真是……”

    四皇子敢有此举动,煽动了半朝的大臣,定是无国舅爷默许。看来大国舅对太子已经是失望之极。也难怪,朝廷里谁不是见缝插针,追高踩低的逢迎。不能怪别人的脸冷热无常,怨就怨自己没本事。昭怀暗笑。

    一阵沉默,皇上深深咽下几口气,“去把药端来!”

    “父皇这些肯赏孩儿一个恩,服下这药?”昭怀眸光中飘出孩童般兴奋的神采,皇上哼了一声点点头。

    昭怀应了声去龙书案去端那碗药汤。

    他才捧起汤,眸光却被案头一幅摊开的圣旨所惊,那上面朱笔勾点,字字如血,他不过草草一扫,惊得双手发抖,竟然是废太子的草诏。那鲜红的字跳在他眼前,他身后一阵凉意,猛地回头看父皇,父皇正闭目养神,没有留意他。

    昭怀定神仔细扫过,静静心,心想果然四弟手段了得,父皇虽然动怒,但心里那废太子的火种究竟是迸发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端了药碗来到父皇身边,将那药碗放在榻边,自己翻身入榻,扶父皇起身。却是跪在榻上不去端药碗。

    皇上揉了额头问,打量他神色的突变。

    “父皇,儿臣求父皇三思,太子是一国储君,不得如此轻言废立。”昭怀话音未落,父皇一声喝骂:“昭怀!偷窥圣旨,该当何罪?”

    昭怀心里镇定,心想父皇放了那圣旨在龙书案,定然是要看他的反应。诱他去看,他若回到榻上佯装不能看,反比冒死进谏更是危险。让父皇知道他看了,总比让父皇知道他偷窥了又要欺瞒的好。

    昭怀一仰头据理力争:“父皇留孩儿在寝宫伺候,就没曾想到君臣这层,麟儿为人子,不忍父皇盛怒下造成大错。四弟才华聪颖过人,人人皆知,他对太子哥哥不满之处,也不过对事不对人。父皇只为四弟同朝中半数大臣们联名弹劾了太子就要轻言废储,怕是还有半朝大臣有异议。若是为个联名弹劾就废黜,也有失父皇的龙威。”

    皇上打量他,许久沉吟。

    “父皇,保重龙体要紧,先吃了这药吧。”昭怀换了话锋,奉了汤药都皇上眼前,冷不防父皇一挥袍袖,正兜在昭怀手中药碗上,手一抖,一碗微烫的药端的翻盖在昭怀腿间。

    “啊!”他一声惨呼,慌得跳起身,衣衫极薄,一件素绫交领胡服箭袖下就是薄如纱丝的纨裤。温公公也慌神的喊:“殿下,可是烫到了?快快,快褪了衣衫,这衫子不能沾身,要脱皮的。”手忙脚乱时,父皇一把擒住他腕子翻身起来嚷:“快把衫子褪去,看烫坏了没有?”皇上亲自动手来解他的中衣,昭怀急得一把捂住那大手央告一声:“父皇,儿臣去偏殿更衣便是了。”

    皇上一把打落他的手焦急道:“让父皇看看,可曾烫坏。”不容分说扯开昭怀的衫子。

    他腿根部一片红,白净的肌肤上一层淡淡如胭脂的颜色,所幸父子谈话间那滚烫的药是搁置过一阵,倒没烫起水泡,只是昭怀羞得不浅,面颊燥热无路可逃。虽然眼前的人是生父,但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窘迫。

    昭怀挣扎躲避,被父皇扬手啪的拍了一掌在大腿上,顺手扔他到榻上滚裹在锦衾内,貂油在他红肿的肌肤上揉蹭,眼神又嗔又怜。恰温公公又倒了碗药进来,见这情景进退两难,不由扑哧的笑了,只把药碗放在案头,给昭怀递个眼色退下。

    皇上无奈的嘟哝一句:“是药三分毒,喝了一剂,脾胃尽被药毒伤了,吃不消。”

    昭怀明白几分,试探问:“父皇可有什么开胃的小菜点心想吃的,儿臣吩咐御膳房去备下。”

    皇上呵呵一笑,仔细打量昭怀认真的模样,也露出孩提般的天真,喊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窸窸窣窣说了几句。昭怀猛的坐起身微开了唇,旋即一脸诡笑说:“这服药最忌生冷,太医让忌口的话是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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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真有孝心,就依了父皇,去寻了来。”父皇赌气时的样子也如个孩子,沉了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昭怀为难道:“若说孝敬父皇一碗冰梅子玫瑰露倒也不难,只是若被母后娘娘得知,一定不轻饶麟儿,真若打上几板子倒也罢了,只怕母后娘娘谆谆教导个不停,从日头正午说到太阳西陲也是那些话,麟儿实在受用不起。”皇后自诩是贞静贤淑,母仪天下的典范,平日里大道理满口,昭怀心知皇上也未必觉得听她聒噪就耳根舒坦。他毫无忌惮的说出,皇上一嗔,旋即挥起的掌停在空中,昭怀缩了脖,皇上自己寻思一下昭怀无忌的直言,反也笑了。

    皇后娘娘是国母,母仪天下贤惠闻名,为人谨慎,宫里的规矩更是谨肃有条,不容丝毫逾矩。若是让皇后得知他让麟儿私下取冰梅子玫瑰露来润口,一定絮叨个不停,莫说麟儿,他也消受不起。

    待躺回枕边,说笑几句,父子反没了拘束,皇上随口道:“麟儿,身为皇子,寄情江海你就不要去奢望,日后辅佐你大皇兄做吐脯周公般的名臣,才是朕对你的期盼。”

    一句话即出,昭怀敛住了笑容,神色黯然时,皇上的心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坐直身子厉声呵斥:“孽畜,莫不是你还心存不分之想?”

    昭怀长睫如帘幕低垂,抬眼时深眸蓄泪,惨笑道:“哪里是孩儿不肯从命,凤州姑母府中是他步步紧逼要索孩儿的性命,奶公也为了救麟儿去了…….”他哽咽一声道,“寄情江海不过是避世之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后父皇千秋,麟儿随了父皇侍奉仙体而去就是了。”说的越是坦然,皇上反听得揪心,看他侧头去抹泪,不由伸手去扳他的脸。却听侍

    卫一声通禀:“皇后娘娘驾到。”

    昭怀此时的尴尬难以言状,想起身依礼迎驾,却衣衫不整;想躲进衾被,却是失礼。急恼得他埋怨般哀哀喊了一声:“父皇!”

    皇上狠揉他的短发两把哈哈的笑,仿佛被他的窘态逗乐。

    皇后曹氏端庄秀雅,六宫之首,率嫔妃们来请安,才到幕帘外就被皇上慌得喊一句:“止步!朕这里多有不便,只梓童自行进来罢了。”

    环佩叩鸣声,衣衫声窸窣,皇后曹氏妆容一丝不苟走来,同她为人一样。天热时,昭怀都穿了常服进宫,皇后娘娘却一身朝服谨肃的样子,倒没有穿金戴银的奢华。

    曹皇后进帐请安,举头望见蠕动在被衾中的昭怀,脸一沉,多了几分不快和怨怒。

    昭怀只含糊一句:“儿臣昭怀给母后请安,衣冠不整,恕难全礼。”

    龙床岂是外人能擅入的?这不合礼法!皇后紧颦了眉头毫不容情的斥责:“麟儿,大胆!还不下来谢罪,皇上的龙床可是你做臣子的能上得?”

    “梓童,莫错怪了麟儿,是朕积压在心头的火气无处发泄,正在发愁,麟儿就自己送来讨打。朕正不忍拿皇后的儿子们出气,就剥光了麟儿打几下泄泄火气。”

    调侃的言语,反是恼得昭怀哭笑不得,难得见父皇如此促狭的时候,可见心情大快了,只是他啼笑皆非,百口莫辩。

    “父皇!”他嗔怪的一声。

    不苟言笑的六宫之主摇头无可奈何,她深知皇上宠爱昭怀,却坚持了劝谏皇上此举有违宫中礼法,转而又义正词严的劝皇上服药。

    “皇上不保重龙体,是江山社稷之哀,百姓之哀……”

    无非这些冠冕堂皇的老话,说来倒去。

    温公公捧了换洗的衣衫在屏风处几次探头探脑无法进入,满头冷汗的太医们被皇后传唤进来责备,昭怀急怒不得,明明知他躲在龙衾中,母后娘娘还偏偏要传唤外臣入内,父皇却也不阻止。

    从未遇如此的狼狈情景,昭怀索性贴在父皇身边说:“既是皇上不喜那汤药,如何不能搓成丸药给皇上吞下?”

    “定西郡王!”皇后怒形于色,似乎昭怀阻拦皇上服药就是佞臣。

    皇上回手给了昭怀一巴掌,却是面带笑容。

    洪太医恍然大悟:“三殿下此言有理,老臣去寻些丸药给皇上服用。”

    “儿臣心里只有父皇,只知父皇喝那苦药汤害胃难过,实不忍父皇受苦,才出此下策,哪里顾得那许多宫中礼法,大道理。”昭怀嘟哝着,一脸的委屈。

    皇后这才勉强笑笑道:“我儿一片孝心可嘉。”

    国舅爷入宫时,立在屏风旁迟迟的不动,目光呆滞的望着龙榻上喂皇上服药的昭怀,心里一种莫名的失落,却强打了气力堆了笑脸退出。

    几日来,昭怀衣不解带昼夜伺候在父皇寝殿,亲尝汤药,查看太医所开的药方。来来往往的大臣都能见昭怀一身淡青色衫子,清雅潇洒的样子,分明是父母膝前尽孝的小公子。

    昭怀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拧开塞在口处的红绸摇晃片刻道:“父皇要的梅子汤。”

    皇上目光中流露惊喜,仰头灌入口中,旋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淋漓畅快的叹一句:“痛快!”

    冰凉润心的感觉也是昭怀的最爱,有时候身在宫廷就要刻意克制自己的喜怒,诸多的身不由己。看眼前父皇为喝一杯冰凉润肺的冰梅子露废这许多周折,心里一阵惨然,恹恹的眼眶微微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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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儿,怎的了?谁委屈了你?”皇上抬头时诧异的问。

    昭怀笑了摇摇头,惨然道:“麟儿想,日后再也不要效法父皇。父皇服药是为了黎庶天下,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为了满朝文武和天下,何尝再有自己?一国之君,千古一帝,连喝碗乌梅子露都要躲躲闪闪,身不由己。”

    一阵沉默后,昭怀抿嘴一笑,似是自我安慰:“麟儿只要常伴父皇左右,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紫金梁、白玉柱,冷冰冰的没有七情六欲。”

    “哦?那麟儿可舍得你那如花似玉的美人表妹?”皇上奚落,昭怀眼前一亮,顺势凑近到父皇膝下问:“父皇可是允诺了儿臣和表妹的姻缘?”

    他只一句话问出,皇上满脸的失落,冷冷道:“国难当前,你就是如此替君父分忧的?”

    昭怀从父皇的眸光里看出一分冷冷的哂笑,和两分猫戏鼠儿般的得意。后背不觉冷汗涔涔。

    ------

    昭怀入宫,春晓在府里等待消息,心神不宁。

    到了第二日,如意竟然来府里寻她,一进她房内就噗通跪倒,哭得双眼红肿,磕头不语,

    “三殿下如何了?”春晓心一抖,莫不是昭怀出了意外?

    如意哭诉着:“我家殿下触怒了龙颜,被……抬回府就不省人事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春晓心头一凉,莫不是昭怀果然沉不住气露出马脚,前功尽弃了?她忙吩咐如意带路,乘轿向定西郡王府而去。

    昭怀的寝殿前高悬一口宝剑,意味着擅入者,死!

    殿外跪了一院哭哭啼啼的太监,苏全忠在庭院里摩拳擦掌叹气,见了春晓如见救星一般迎上,张张口却说不出言语。

    昭怀静静侧卧在榻上,浑浑噩噩中依约父皇咆哮声萦绕耳际。

    “逆子!朕还要看你脸色不成?养你这孽障何用,朕有个迷恋女色不求上进的太子,又多了你这个情种,就不信管束不住你这野马!”

    他深吸口凉气,却听到身后窸窣的脚步声,轻徐的,蹑手蹑脚般移来。

    他心里一阵羞恼,已经喝令这些奴才不许近身,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拼尽全身的残力从头下抽出那两头垂了橘红色流苏的枕,奋力向身后掷去喝骂一声:“滚开!”

    “殿下好大的火气。”盈盈的声音,昭怀一惊,回身看,是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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