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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翻脸无情
    春晓眉头一拧,暗自寻思,太子妃这是出了什么状况?前些时如惊弓之鸟的太子妃柔弱可怜同她寸步不离,如今怎么忽然一夜变脸了?只是她是受命于长公主,来东宫守护太子妃,更有她必须在东宫深入虎穴才能察觉太子的一举一动。她心头忽然一沉,莫不是太子在釜底抽薪?二国舅阵亡,太子在皇上面前屡屡受责失宠,地位也是岌岌可危,朝野议论纷纷。如今太子若要巩固地位,只有靠笼络长公主和明驸马的势力。所以,太子妃则是举足重轻的人物。太子果然是个聪明的。若让太子妃能同他捐弃前嫌不计旧恶破镜重圆,那必定太子须得对以为的薄情有所解释,他又是如何哄骗得太子妃破涕为笑上了鸳榻呢?

    春晓不觉心下暗笑,太子如何取悦大姐姐明芳她已不在意,只是她明春晓又岂能让太子得意?

    次日,八月初十是宫里静老太妃的寿辰,皇后娘娘吩咐在御花园漪春堂设家宴庆贺。

    静老太妃体弱,吃了两盏酒就告退回宫,剩下皇室女眷子弟们齐集一堂,一幅和睦生春的景象令人羡慕。

    太子本同太子妃齐肩并坐,一副恩爱无尽的模样。你悄悄递我个果子,我悄悄夹你一口菜,眉目传情,反有些肆无忌惮无视旁人了。如今见太子妃不悦,太子拉拉她的手淡淡摇头,示意她不得发作。长公主打量二人,先时还是纳罕,旋即不觉一笑说:“如你们小夫妻用能如此和睦,也是国之大幸。”

    太子淡然一笑说:“姑母过虑了,其实,只是有些误会……”他的手在案几下紧紧地握住了太子妃的手,太子妃羞怯地垂头扯扯手,却无法挣扎开,只是面颊上飞起两朵诱人的灿烂红霞。

    这便是太子的精明所在,藏而不露。春晓猜想戏中有戏,倒要看看太子下面的戏如何唱?

    长公主寻思片刻不停打量一对儿小人儿,不觉暗自发笑说:“早该如此才是,也省去父母多少担忧。如此大好,也可以让若英和春晓略略安心回府了。”

    虽然一句玩笑话,太子深深地望一眼太子妃,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开口。只是太子妃的眸光向她冷冷飞来,脱口道:“女儿同太子自然是举案齐眉的,但总也面不了有小人挑拨才平白生出这些子个嫌怨来。”

    见太子妃的眼色冷冷如冰雪一般落在她身上,春晓觉出几分不祥。

    “明芳!”太子一声嗔怪,忙歉意地说:“她多吃了两盅酒。”

    “女儿,可是心里有事?”长公主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她问着太子妃,眸光倏然又转去一旁错愕的春晓身上。

    “母亲殿下还有所不知吧。太子才对我说,他此次凤州之行,遭春晓勾引不成,反加陷害中伤……”

    “明芳!”太子昭怿惊惶地制止,嗔怪道,“我都说过,息事宁人,既往不咎,你何苦惹母亲生气。”

    春晓一阵气恼,周身瑟缩发抖,她心想这些人来者不善,竟然如今要当了帝后的面毁她清誉,诬陷她勾引太子?太子更是迫不及待的要赶走她这个太子妃身边的军师。好个歹毒的太子,好个痴傻的太子妃,自断手臂。

    “如何不讲?”太子妃一把挣脱太子束缚的手倏然起身道,“是春晓不知廉耻,派人请太子去后园的铜亭,自脱了衣衫勾引太子不成,反寻人来将太子打昏剥去衣衫羞辱。诬陷太子败德。害得太子回京就抑郁成疾,疏远冷落我。”太子妃气愤着骂,手指春晓,仿佛她一生都不曾有如此的勇气。

    春晓气得浑身发抖,这无赖简直是倒打一耙。太子果然是阴险。那场屈辱她原本想看在皇上的开明大度上淡忘了不计前嫌,只是又被太子将那疮疤揭起,一阵惨痛。

    她若说不是,定然重人疑心难散。若是她说是……

    她灵机一动,撩衣跪倒启奏:“皇上容禀,太子昏厥铜亭那日,臣女确实去过铜亭。”

    一时间四座哗然,长公主气得大骂“贱人无耻!”将个碗掷去,春晓一侧头,那碗打碎在地哗啦一片碎片溅开。

    “不过春晓是去见聂惊澜表兄,并非太子。”春晓一语出来,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你无耻!”若英气得倏然起身骂,仿佛番然大悟不依不饶着。

    春晓忙说:“那日是因惊澜表兄派书童传臣女去铜亭,同太子殿下对质一件要紧的事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狐疑的目光齐齐投向她期待下文,皇上也不发一声,似是待听她述说。昭怀在一旁都为她暗自捏把汗,这太子忽出奇招,他始料未及,更有春晓的对答却更是匪夷所思,莫不是有什么事儿春晓瞒着她?他是曾听说太子在凤州姑母府中铜亭猥亵男童遭擒受了父皇的叱责。只是如何同春晓扯去了一处?怕是不等春晓将话说完,皇上和皇后就会出言制止,迫不及待将她治罪。

    “臣女那日去到铜亭,恰逢太子殿下同聂惊澜大学士争论得面红耳赤,言辞激烈,臣女一时胆怯,就不敢入内,”春晓顿了顿,偷眼看高高在坐的皇上和皇后,叹口气道:“哎,那日惊澜表兄就在进谏太子殿下,说皇上言明,更有皇后母仪六宫是个待人宽厚却克己公明的,定然不会偏袒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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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偷望一眼皇后,似是心有余悸,不过反将皇后推上了尴尬的境地,若是皇后出言制止,就难免有袒护太子徇私的嫌疑。太子昭怿一听春晓反咬一口,面色里带出几分不安。

    春晓从容应对, “恰遇聂学士在质问太子殿下,说殿下一国储君竟然是巨贪之首,在那三皇子搜出的账簿受贿名录里居于首位。” 她心里想,你不仁,我不义,推波助澜,反给了我一个时机。

    啊,一时间满座皆惊,议论纷纷。

    “一派胡言!还不杈了出去!”太子咆哮道,一双眼似要瞪裂,再没了矜持和雍容文雅的迷人风度。他如何想不到眼前的丫头如此放肆大胆,她莫不是疯了!

    春晓委屈地望一眼昭怀说:“三表兄可以作证,那账簿里居于首位的是不是太子殿下?臣女不得而知的。”

    “你,你放肆!”太子倏然起身,却在皇上威逼的目光中又坐下。

    “太子殿下就破口大骂聂大学士吃里扒外,就如眼前这般的神态,”春晓故作惶恐的模样,抬抬衣袖引了无数目光望向气急败坏的太子,太子那气得暴跳如雷的神情立时凝涩,旋即强咽口气,逼迫自己平静,但也是难以挽回他那一刻凶相毕露的失态。

    “太子殿下还说什么要毁尸灭迹,一把火一了百了,死无对证。聂学士就同他争辩不休。”铜亭事件之后,就出了万民请命火烧粮仓的大事,因此昭怀在大火中双目失明险些葬身火海,更有事后的那碗□□灭口,桩桩件件如今听来顺理成章。

    “疯言疯语,你个疯妇!”太子再难以克制愤怒,他倏然起身如狂怒的兽一样就要扑向春晓,什么平日的温文尔雅,气度雍容,如今判若两人。四殿下昭恺却一步窜出张开双臂拦住在春晓跟前说:“大哥,是非不在人口,都在父皇心里。且听表妹讲完。”

    长公主老谋深算,一张脸已是阴沉得青白。明驸马正欲开口,却被长公主一把拉住衣袖,似要看完这场好戏一般。她饶有兴致地望向皇后,抿嘴儿一笑,笑容里有几分狠辣,她深信太子忽然同太子妃修好都是皇后幕后支招。

    春晓落泪垂头怏怏道:“都怪臣女见识浅薄,一听这些话本非臣女该听的,慌得转身欲逃,却被太子听到动静拔剑要杀了臣女灭口。聂表兄自然为臣女遮拦,臣女这才幸免于难。至于此后,铜亭里的太子殿下因何赤身露体的同两名侍卫……臣女委实不知。皇上圣明,殿下身边侍卫重重,岂是春晓一小女子所能摆布?那日书童墨雨传惊澜表兄的话引了春晓去铜亭,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臣女诚惶诚恐,铜亭那日后,三殿下的汤里遭人投毒,那汤却偏巧是经了臣女的手递出的,若非九一公公得知以死明志,臣女真是百口莫辩了。”

    春晓说得黯然,哀婉的模样眸光里颇是无助的楚楚可怜。

    太子张张嘴竟然无话可对,他一头冷汗,看着皇后和国舅责备的目光,姑母那幸灾乐祸的眼光和太子妃渐渐送开他的手,露出一脸的惊诧嫌怨和鄙夷。他本想离间春晓和太子妃的联盟,如今竟然被春晓避重就轻的翻出陈年老账,惹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皇上怒目而视,拂袖骂道:“还不滚下去!如此败德之人,何以继承大统为一国储君?”

    皇上一句话地动山摇,吓得太子跪地叩头股颤不已。

    “还不快滚!”皇上呵斥。

    太子灰溜溜的告退,太子妃也愕然的起身离去。长公主淡然一笑,打量皇后道:“这后宫倒是比昔日我在宫里的时日热闹了许多。皇后治家也不易呀。”原本大地回春般的笑容忽然变作了一抹嘲讽深镌在唇角,她转向二女儿若英说:“去,陪陪太子妃。”

    皇上一怒起身,拂袖欲走,皇后凄然地喊一声:“皇上~”

    恰此时,春晓余光扫视四周,昭怀手把酒盏不语,眸光似掉落进杯中,倒是他身边的四皇子不知何时离席不见了踪影?

    “父皇!”春晓的眸光才落在五皇子身上,他倏然起身,避席跪地启奏,义正词严:“启禀父皇。太子大哥行为不端,儿臣也听朝臣议论纷纷,说太子哥哥授受贿赂结党营私。他还对外造谣宣称都是大舅舅命他如此胡为。请父皇明察。”

    一旁的大国舅原本就眸光温和中含了锋芒般追了春晓仔细打量,更在看昭怀,却冷不防五皇子跳出来咬他一口。太子失德,也是他这舅舅面上无光,谁人不知太子是他亲外甥,他一力呵护的储君。

    五皇子此刻来落井下石,春晓心里暗叹,四皇子的箭是射出来了,不管射得是否准,声威是出来了。但这五皇子果然是匹夫之勇傻到极致,他尚且不知,自己不过是投石问路的一枚石子。于是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皇上。

    皇上忽然眉头一紧,震怒地拍案大骂:“畜生!无事生非,道听途说,黄口小儿就来攀咬国舅!给朕叉出去,狠狠打!重责四十!”

    五皇子惊得神色大变,但他生性鲁莽,跪地叩头时仍不忘坚持己见,毫不退缩地启奏:“父皇英明,大乾国一国储君,应是如四哥那样行为磊落光风霁月之人,太子哥哥无德无能何以为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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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晓想笑,怕是五皇子这番往老四脸上贴金的话都都是他昭恺亲口教的吧?

    昭怀端起酒盏,细细品着,彷如看戏一般悠闲。还有什么有作壁上观更令人惬意呢?他忽然想,这五皇子如何的如此糊涂,咬太子也就罢了,怎么能咬国舅爷呢?咬国舅就是咬皇后呀?他如今对朝廷这张裙带大网是看得太分明了,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可转念一想,分明是四皇子昭恺撺掇五皇子当这急先锋走狗的,偏偏还咬出了大国舅爷,这招好狠。国舅定然动怒,责怪太子无谋无勇还无情无义,遇事儿反将他这个舅舅抖落出来挡箭。凤州的事儿,若不是太子透露,谁知幕后有他?加之曹梅蕊被禁深宫的事,太子不思如何为曹梅蕊开脱罪名,反去同太子妃重修旧好。眼见大外甥靠不住,好歹还有两个外甥,四皇子岂不是脱颖而出了?便是大国舅不保四皇子,那他此刻也有避嫌,不敢替太子说半分好话了。春晓暗笑。

    五皇子被拖出了殿外。板子拍打声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昭怀避席如厕时,恰从痛苦挣扎的五皇子身边走过,他在五皇子面前停了停说:“果然气势不同,父皇这板子赐得都有声有色!”

    “啊!”的一声惨叫,五皇子腿上血花飞溅,他哀哀地□□,再也难熬痛苦,只是那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昭怀啧啧摇头。

    春晓出来时,已是见到双腿打烂的五皇子被侍卫们架拖着进殿去给皇上请罪谢恩,她退在一旁恭敬地望着五皇子被架走的背影,心里明白。四皇子夺权的戏开场了,五皇子不过是热场闹场的那白鼻子小丑而已。只是如今就缺一把东风,就能把太子烧得溃不成军。如今昭恺四皇子这一闹,已经证明了太子“无才”。凤州办事不利,还涉嫌贪污,毒害亲弟弟。若说起太子就连忠孝怕都欠缺了些。如今,若再能证明太子“无德”,将太子的丑事公诸于众,怕是太子必败无疑。

    春晓出来殿外,一阵秋风清冷拂面,吹得她裙襟飘举。

    昭怀来到她身边叹道:“看来这把火烧得灼烈了。”他惨然一笑,随即徐徐摇头,手中泥金折扇啪的一声抖开,扇出淡淡的香风。

    “如今太子殿下也是惊弓之鸟了。本想同太子妃重修旧好,来抱定姑母姑爹这老泰山的大腿,想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没有长公主和驸马爷相助,他同四皇子在国舅和皇后眼里有何区别呢?都是嫡出。”春晓暗自庆幸,如今步步都在谋划中。

    皇上已经放出了狠话,太子败德,如此之人怕是难担储君之位。话不过才出口,立刻有皇子闻了腥味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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