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怀昏迷中呢喃道:“不要,不要,不要撕那袍子,那是父皇的袍子,皇祖母亲手所缝,求你们,不要呀……”呜咽的声音凄惨,“我磕头,我磕头,昭怀从命钻你们的□□……求你们,不要撕皇祖母的袍子,饶了这袍子 ……”
皇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外面恰传来五皇子、六皇子哭号谢罪的声音。
皇上勃然大怒道:“继续打!再重责四十大板!”
“哎呀,这不活活打死了!麟儿是你儿子,他们就不是了?还不是你平日太宠惯麟儿,惹得他兄弟们嫉恨?”长公主劝着。
“长姑母求情,就改责二十!”皇上毅然道,外面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一旁的太子面色尴尬,也不求情,只说:“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他眸光掠一眼春晓,丝毫看出些什么。春晓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担忧的目光看着卧床不醒的昭怀。她心想,太子想让这些兄弟挤兑昭怀离京,怕是空打了算盘。
皇上摘下腰上的腰牌拍去案上说:“朕御赐的金牌在身,除去了面圣,任何人都可以免去缛礼不必叩拜!昭怀,他哪里也不必去,就留在京城!”
太子一惊,旋即低头跪地替昭怀叩谢父皇隆恩。
一场祭奠声势浩大,群臣还在暗自议论皇上如何突然为戾太子翻案时,昭怀早已忘记了伤痛,如个顽童活蹦乱跳在长公主府里。他将御赐的金牌挂在个金项圈上,如坠长命金锁,逢人就得意地说:“皇上钦赐的免跪金牌,随意出入宫廷。”
他在府里同丫鬟们挽起裤脚下湖去捞莲藕,捉鱼,入夜就同至仁一道混去脂粉堆儿里耍骰子斗钱,时常闹个半夜不眠。逢了府里管事儿的嬷嬷来催促,昭怀就抖落着脖颈上的金牌扬扬下颌不做声,婆子们只得悻悻退下。皇上都不去管,长公主也懒得生事多嘴。倒是几次明驸马看不过眼,沉个脸儿寻来,昭怀才吐吐舌头缩个脖从明驸马的身边灰溜溜的逃走。
长公主叹息说:“麟儿这孩子,越发的顽皮了,可真随了世安儿时的样子。”
碧空澄澈如洗,骄阳当头,烈日灼得柳叶蔫蔫地低垂,春晓在湖心亭喂鱼,才回头恰见到身后多了一人,是昭怀,不由嗔怪:“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吓死人。”
昭怀凑近她逼问:“不得好死的!是你的主意还是母妃的诡计?害我送去挨打。”
春晓一怔,这才恍悟,再看他脑后那短秃秃的发,不觉噗嗤一笑掩口,旋即取笑:“哦?这几鞭子也物有所值呀,真龙天子发威,不是人人能享用的。殿下疼,皇上乐,定然不舍得殿下离京了。”她打量昭怀脖上挂的金灿灿的御赐金牌说,“不过,殿下还是要一味请辞才显得去留无意。”
“为何不早告诉我?”昭怀眉头一拧唇一翘,气恼地责备。
“若是早告知了殿下,可还能演得如此逼真?”春晓更是笑。
昭怀听她取笑自己,嗔恼着哈哈手就要去搔她的痒,二人笑闹做一团,偏偏如意闯进来回话,惊得二人如鸟儿一样受惊倏然分开。春晓敛住笑容扶一把鬓发问:“说吧,什么事儿?”
如意回话说:“长公主殿下吩咐,今晚宫里赴宴践行,去向皇上皇后请辞。”
“就说本御身上有伤,不去了,”昭怀挥挥袖子示意他退下,心里却一阵落寞。他担忧地望一眼春晓,他留下,春晓却要随姑母回凤州,这可如何是好?
春晓却喊一声:“慢!”
如意诧异的回身。
春晓问:“这几天疯皇叔在做什么?”
如意张张口笑了:“吃酒,大街小巷的吃酒,依着三小姐的吩咐,带他老人家四处吃酒。吃醉了就躺在人家店铺门口,被咱们雇人背回府的。这么大个人了,真是酒腻虫…… ”
“多嘴!”春晓嗔恼道,噗嗤的笑了,对他说:“去,你去告诉疯皇叔,就说今夜皇宫里有难得的塞外羊羔美酒为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践行……”
如意更是匝匝舌问:“那,疯皇叔要闹着跟了去如何办?”
“你说呢?”春晓一笑反问。昭怀不解地望着春晓,低声问:“你又在盘算什么?”
“如何留在京城呀。”春晓胸有成竹地说。
车马向皇宫迤逦前行时,疯皇叔就坐在春晓的车辕上,凭是长公主三请五请,他也不肯进车轿中坐。一路进了宫门,早有太监在恭候,迎了众人向里去时,春晓笑盈盈对长公主说:“母亲殿下,皇叔千岁说,好不容易进宫一次,闻听太子良娣有喜,皇上要做祖父了,皇叔千岁要为太子偏妃请平安脉凑个喜酒呢。”
长公主一听笑笑不置可否。
“皇叔的医术高明,寻常人家都难请动他老人家诊脉的。”春晓说。
到了御花园,已经是酒宴齐备,疯皇叔也不等皇上到,捧起酒坛子揭盖仰头就喝,喝得不尽兴,还抓了桌案上备下的蒸羊肉大口吃着,嘀咕着:“这酒,嗯,不错!”
“疯皇爷,别喝过头,还要给曹良娣请喜脉呢。”春晓提醒着。
不多时,帝后并肩驾到,众人落座,笙歌管弦月舞飘飘,不多时太子也到来向众人见礼。只是太子席位旁空置着两个座,是太子妃和曹梅蕊的。春晓静候二人的到来,那么一出好戏就要上演了,恰在长公主离京之际,一定精彩。而且长公主势必要留她在宫中照顾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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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怎么不见太子妃和良娣曹氏?”皇后娘娘面带愠意。
“梅蕊有些害喜,太子妃在照顾她,稍后就到。”太子敷衍着,看一眼长公主,眸光避开。只那一瞬间,春晓心头一紧,暗觉不祥。不知如何,她知道曹梅蕊今晚不会出现在酒宴上,那请喜脉就化为乌有。
春晓趁机起身笑盈盈说:“不如春晓去请姐姐来,也可以帮趁照顾曹姐姐。”
春晓离去,直奔东宫,她心头紧提一口气,那不祥的预感,她忽然发现自己算少了一步棋。
她赶到东宫时,正有宫娥女官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失魂落魄的嚷:“太子良娣坠胎了,太医,太医!”一时见满座大乱,纷纷起身,向东宫去。
坠胎了?春晓心里一沉,果然不出她所料,曹梅蕊果然狡猾。
她匆忙赶去,抄小道绕去东宫,小花园里一片大乱,哭喊声杂乱。
曹梅蕊躺在台阶下,捂住小腹痛苦的哭着:“姐姐,姐姐,你还我孩子,我的孩子!”
太子妃吓得面如纸色,束手无策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哭着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她抓着自己的头,如要疯了一般。
春晓一见心想不妙,若是此刻皇上皇后赶来,一看这情景必信是太子妃害了曹梅蕊坠胎。她在唱戏,曹梅蕊更会演戏。春晓喝问左右:“都不想要脑袋了?眼见良娣受伤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坐着,还不快扶良娣起身回房,请太医来!地气阴冷,若良娣殿下做下病根终身不孕。曹良娣急昏了头,你们有几个脑袋掉?”
春晓几句呵斥,原本颐指气使的几位嬷嬷也偃旗息鼓,也不顾了曹梅蕊耍赖哭泣不肯起身,纷纷七手八脚搀扶曹梅蕊回房。
春晓又宽慰曹梅蕊说:“曹姐姐莫急,御医未至,姐姐如何就知道胎没了?或者就是落红呢?”她一句话敲点,曹梅蕊的哭声渐弱。她只顾了造成坠胎假象,忘记了太医未确诊。她哭啼遮掩着:“太子妃她,她推倒我,从台阶上滚落。”
春晓看看那长长高高坡起的游廊,看着地上被扶起来的曹梅蕊,喝问左右:“怎么一回事?”
“是我们亲眼看到,太子妃邀了曹妃上廊上说话,一把推了曹妃千岁滚落下来,孩子就,就见红了……”
曹梅蕊的裙上点点殷红,如雪上洒的梅花般一般刺眼。
“不是,不是,是她喊我上去说话,她滚落下来砸倒我,我没有推她,没有!”太子妃胡乱辩解着,想是这是灭顶之灾。
害死皇嗣,那是要被杀头或是打入冷宫的,她岂能不知。
四下一片混乱,群龙无首。春晓猛然大喝一声,挥手啪的一记耳光抽在一个尚宫的面颊上大骂:“还不速速扶曹良娣回殿内静卧?耽搁了皇嗣你有几个脑袋掉?快请太医。”
众人果然一阵肃穆,忧心忡忡地扶了曹良娣进殿。时辰不多,春晓四周巡视,一眼看到吓得花容失色的婉儿,这丫头口舌最是伶俐的,今儿一定被吓傻了。春晓喝问:“婉儿,你说,你可看到太子妃推倒曹妃?”
婉儿张张口,她并不在场,闻讯赶来的。
“你亲眼看到的是不是?是推的,还是曹妃失足坠楼?”春晓厉声喝问,她们时候不多了。
她眸光望着婉儿,最后的生机就看这丫头了,婉儿心领神会机警地说:“婉儿亲眼看到,是曹妃自己滚落下楼。咱们太子妃再糊涂也不会邀个孕妇登高爬低的。”这话果然聪明。
“不是,不是,太子妃她……”曹梅蕊随身的婆子争辩着。
“住口!”春晓冷冷一喝,“皇上马上驾到,害死皇嗣抄家灭门大罪,保护皇嗣不利玩忽职守的也要满门抄斩。你们眼睁睁的看着良娣身怀有孕登高爬楼不闻不问不劝,还眼睁睁看着她从楼上滚落发呆不上前拦救,致使伤了龙肆。都活腻了!”
宫娥们愕然,面面相觑,慌得噗通通跪下连呼救命。
春晓听着远处的脚步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就要去接驾,春晓忙问婉儿:“你把看到的再说一遍!”
婉儿眸光一转:“曹良娣说要登高透气,太子妃上去制止催她去赴宴,曹妃自己不慎摔落。”
“是曹良娣一时失足,可是如此?”春晓问,眸光扫视一圈,众人七嘴八舌的应着,渐渐的应声一片。
待皇上皇后赶来,太子冲在前面,一看看到太子妃,上前就挥手狠狠扇了太子妃一记响亮的耳光,骂一声:“贱人!毒妇!”
太子妃一声惊哭,倒在地上,长公主不顾一切去扶起她质问:“女儿你好糊涂!”
春晓上前道:“太子姐夫如何不问案先动刑呀?莫不是听信一面之词想屈打成招?”
太子一愣,不想杀出来个春晓,但深知这丫头鬼精,不觉有几分忌惮。
婉儿噗通跪地叩头哭诉:“求皇后娘娘做主,皇上做主。曹良娣不慎登高失足伤了胎,为了避免罪责,诬陷太子妃推她。”
太子妃的宫娥首先为了避免罪责纷纷附和,曹良娣的宫人有些惶然无主不知如何开口了,谁也不想去送死。
“曹良娣人在何处?”太子慌得四处看,他忽然觉得这出戏少了个角儿。
“姐夫糊涂了吗?曹姐姐自然要卧床等太医,难道在此等着?”春晓不解地问。太子一时语塞,众人已随了皇上皇后焦急地涌去曹良娣殿里。
曹良娣捶胸挣扎嘤嘤的痛哭,嘴里不停说:“姐姐,妹妹什么都不和你争,妹妹就要小皇孙。”哭得雨打梨花分外娇媚可怜。
钟太医诊脉,摇摇头说:“胎儿,没了。”
众人神色骇然,皇上面色铁青。
太子妃哭哭啼啼周身颤抖,曹良娣挣扎着翻滚下床蓬头散发满脸是泪的求告:“母后做主呀!皇孙惨死,他死不瞑目的。”
屋内一片混乱,若英问:“一个月的胎儿,他有目吗?”
春晓跪下说:“皇上皇后做主。太子妃姐姐性格柔弱,平日里胆小,连虫子都不敢踩,试问如何会杀人?她同曹姐姐若如此的不睦,为何事先没有见分毫端倪?今日忽生这么大的变故。前日入宫来,曹姐姐还同太子妃姐妹情深令人堪羡的。此事必有蹊跷。”
曹梅蕊腹中的胎儿原本有鬼,如此一来,她更是害怕夜长梦多,哭哭啼啼对皇后说:“姑母,都是蕊儿命苦,孩子无罪呀!”
春晓问:“好端端的,曹姐姐如何去攀高爬低呀?”说罢感慨一声说,“曹姐姐许是吓到了,自己也不知自己看到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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