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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怒鹰振翅
    殿内仆妇肃立两旁, 各个如临大敌般沉着脸儿,仿佛是殿里的金刚横眉立目,殿内光线暗淡,晨曦透过花窗格将光影斑驳的投一张张冷峻的面颊上,更显狰狞。

    殿堂上端坐着脸色铁青的长公主, 自上而下藐视着她, 唇角带了一抹嘲弄的笑。春晓小心翼翼地上前见礼, 不等长公主发话就说:“母亲殿下受惊了。皆因静怡夫人这些日子风湿症犯了,春晓连夜赶去庵堂侍奉, 不及向母亲殿下禀告, 母亲殿下恕罪。”

    她极力镇静着,思忖对策。

    长公主冷冷一笑,瞟一眼一旁的苏尚宫, 苏尚宫狗仗人势的将个绸布包裹扔去她眼前,衣衫盘缠散落一地。那是她昨夜随身的包裹, 是翡翠为她收拾的一包贴身换洗的衣衫和一些易带的珠宝银两当做盘缠。春晓还笑翡翠啰嗦, 她盘算着惊澜会替她细心准备,只是翡翠总不放心, 说是穷家富路,生生为她备下两大包行囊塞上马车。

    她不觉周身瑟瑟一颤。

    “这是什么?”苏尚宫悠悠地拖长声音质问。

    春晓定定心巧辩:“不过是女儿带去庙里随身换洗的衣物,想是多住些日子。”

    “多住些时日?怕是三年五载的银子都够了。再者, 那衣物何劳小姐亲自携带上山呀?本该是吩咐嬷嬷丫鬟们装箱派小厮运送的。”苏尚宫挖苦道, 揭穿她的谎言。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长公主低头冷斥骂, 吩咐一声:“带上来!”

    就听堂下一阵哭嚷声:“放开我!放开我!”众人推搡着进来一位绿裳女子, 踉跄着跌扑到底,衣衫褴褛满是血渍,蓬头垢面,仿佛是牢房里的死囚犯。

    “翡翠?”春晓定睛一看失声惊叫。她冲上前不顾一切扶起翡翠问,“翡翠,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就是去庵堂看望静怡夫人,小姐她,她不是……”翡翠秀的小脸被打得青肿恐怖,眼肿做一条线已无法打开,口中仍在坚持。

    “翡翠!”春晓一声惨呼搂她入怀,惨然抬头问:“翡翠她犯了什么大罪?”

    “大罪,呵呵,”长公主冷哂,“看她嘴硬的,还不死心。来人,请家法!”

    春晓腾然一惊,倒吸一口冷气。家法?她在驸马府这些年,年少时她也曾被打骂,但府里的家法似乎只有爹爹对大哥这种冥顽不灵的逆子动过,哪里听说过对府中的娇娃对家法?长公主简直是对她无所不用其极了。她一时愕然。眼睁睁看了苏尚宫幸灾乐祸的吩咐人抬来一张春凳嘭的一声置在她面前,绳子和两股缠在一处的藤条家法在红漆金丝边托盘上捧来。众人的目光无不错愕。一旁悠然走来一脸得意的的若英傲慢地藐视她说:“自己做了那不要脸的事儿,就不要指望别人给你脸面。以为你那点子狐媚子功夫能勾引走澜哥哥,澜哥哥坐怀不乱,把你的行径一一向母亲殿下禀告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惊澜泄密?她不肯相信,可是,若不是惊澜,如何昭怀也一口咬定是惊澜?

    她已是六魂无主,仿佛再没有如此的奇耻大辱,惊澜为什么要引诱她在先,又答应她一道离去,却暗地里向长公主告发?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报复她?

    凄然的泪水向腹中空咽,她口里还故作懵懂地委屈道:“求母亲殿下明示,春晓不懂。”

    长公主冷哂,望一眼苏尚宫。苏尚宫领命,吩咐悍妇们:“还不伺候你们聪明睿智的三小姐伏好,好好拷问。”

    几名恶仆扑来,鹰抓小鸡一般扯了春晓就向春凳上掀。春晓惊得疾呼:“母亲殿下就是治春晓的罪,也该让春晓明白个究竟。”

    “哦?究竟?我倒是要请教你这不知廉耻的千金小姐呢!”长公主一声喝,苏尚宫吩咐:“愣什么?还不好好伺候着。边审边问!”

    春晓被按背压腿的推倒在春凳上,面颊贴在冰冷凳面时,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下挠抓着掀起她的裙幅直摞去腰间。

    “啊,住手!”春晓惊急的呐喊,这种羞耻折辱,她一辈子都未曾想过。“爹爹,爹爹!”

    她费力挣扎着,仿佛又被逼到了悬崖边,恶仆按着她的腰腿。长公主冷哂道:“驸马爷都要被你气得吐血了,不知廉耻的小贱妇!打!”

    周身每一个毛孔都紧绷,她惊呼求救:“春晓冤枉,春晓不知呀……”

    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后忽然一冷,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中衣。她惊得窒息,头脑麻木,看到惊讶的一双双围观的眼睛,若英掩口笑着,怀里抚弄着猫儿,也新奇的看着她喵的得意的一声叫。

    “啊!”随着她的惨呼失声,头脑一空,狠狠一藤条落在她身上,麻辣疼痛都被无尽的羞耻遮盖,她挣扎无力,泪水汹涌,仿佛被架进了十八层地狱。

    “看她这副贱兮兮的模样,狠狠地打!”若英咬牙切齿道,仿佛有深仇大恨,手中的猫儿扔去一旁,起身来到春晓面前,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抖在她面前,狠狠拍打在她脸上骂:“看呀,你好好的看呀!这是谁写的!好没脸的丫头!贱货!”

    春晓周身的血都被一下子抽尽一般,双眸愕然呆滞。那纸,分明是她写给惊澜的那蜡丸里私奔的信函。春晓崩溃,周身瘫软。聂惊澜,果然是他!他怎么可以如此出卖她?提出远走高飞当初也是他的主张,只是那时她没有答应,他是怀恨她吗?可是他如今为什么要将字条交给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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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晓疼得一头冷汗,她颤抖着唇,她深知如今入了虎口。她若是招认也是一死,若是不招认,还是一死。惊澜对她如此无情,如今逃又逃不掉,不如一死。想到死,她心头一阵凄凉,莫不是命数如此?鼻头一酸,泪水落下,心中暗念,娘,女儿不孝,不能孝敬您了。她咬咬牙,笃定心思,不想如此被折辱下去。她就要一头向那木凳上狠狠撞去。只在此刻,忽听外面一阵叫喊:“姑母,姑母,出大事儿了,姑母快快来看!”

    男子的声音,春晓听得大惊失色,若是此刻闯来,她便是做鬼也不安。她惊得挣扎,仆妇也慌得为她放下衣裙,不过那一瞬间,男人的声音继续:“二表妹□□被告发去官府了!”是昭怀,春晓略定下心,是昭怀,她周身无力的瘫软在春凳上,一头大汗淋漓。昭怀怎么来了,若英□□犯了官司?

    昭怀已经在门外禀告:“回禀姑母,才苏全忠来禀告,官府抓到作践丫鬟珊瑚的山贼,”

    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

    “珊瑚,珊瑚她在哪里?”春晓惊得叫嚷着,挣扎欲起身,却被满脸横肉的仆妇压住肩头。

    “胡闹!珊瑚已被赎身,同驸马府无丝毫干系。”长公主喝止,要轰昭怀退下。

    昭怀的话音就幽幽的在堂下说:“那就更是糟糕了。自称珊瑚本家兄长的人是个状棍,他在状告二表妹买凶奸杀他妹子,那山贼等爷供认不讳,一致指证是二表妹若英派苏尚宫重金买他们奸杀三表妹,误抓了珊瑚。如今官府大堂上人证物证俱全,官差就要来拿人。苏全忠多虑了才来给昭怀通个信儿,若如姑母所说,珊瑚同驸马府如今没有干系,苏全忠就可以秉公办案提拿人犯了?”昭怀一番话满是拿捏。

    春晓倏然抬头,冷冷的目光如箭射向若英,若英惊得怀里的猫蹿跑,她瞠目结舌,愕然无语,不知所措的望着苏尚宫。苏尚宫忙说:“老奴冤枉,他,血口喷人。”

    长公主闻听倏然起身,面色更是惨白如灰。她猛然看去若英,若英惊惶失措地喊:“母亲,这,这如何是好?”

    堂上顿时乱作一片。

    昭怀如释重负地说:“那珊瑚的堂兄是个好事儿的状棍,声称认识京城的楚正大人,要去告御状。既然是冤枉了二表妹,那侄儿就吩咐苏全忠照章办事,还苏尚宫和表妹一个清白就是。”

    “不要走!”若英歇斯底里的失声嚷道,她周身颤抖,恐惧地望着母亲。长公主气得面色铁青,吩咐说:“麟儿你进来说话,都是自家人。”

    春晓倔强的跪地,头发凌乱被汗水打湿,凌乱不堪。

    昭怀蹒跚着挪步进来,看到春晓奇怪道:“三表妹这是怎么了?本御还未谢过三妹昨夜的救命之恩呢。”

    春晓颤抖了唇,仰头狠狠地怒视若英,朗声一字一顿道:“天日昭昭,三表兄还珊瑚一个清白,更要还春晓一个清白。公堂对质打去金銮殿也无妨,春晓要看看还有没有天理!”

    长公主一下也慌了,见如今局势骑虎难下,呵斥一声:“住口!家丑不可外扬,驸马府丢不起这颜面。”

    春晓坐在地上,仰起汗泪满脸的一张脸儿,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的贴在颊边,她一双眸子如剑一般锋利,冷冷瞪视若英丝毫不肯退步,她冷笑着,满是得意。

    “这奸□□女的凶犯,是该当堂挨板子受打,还是千刀万剐骑木驴呢!万岁爷的尚方宝剑高悬凤州大堂上,御驾临行前还御笔写下‘明镜高悬’四次赐给苏全忠,他总不能有辱圣命吧?”昭怀认真地说。

    若英眸光躲避春晓那步步紧逼的眼,她慌得噗通跪地哭诉:“娘,都是女儿糊涂,误信了苏尚宫,原本是要教训春晓这个贱人的,谁想误擒了珊瑚去……是苏尚宫,是她,她还骗女儿说,是娘亲授意她如此的……”

    “一派胡言!”长公主怒喝,苏尚宫一改先是狗仗人势的嘴脸,跪地求饶。其实人人心知,如果没有长公主的授意,苏尚宫一个嬷嬷哪里有如此大的够胆!

    昭怀故作懵懂地插话,又揉拳擦掌为难道:“你们姐妹争风吃醋也就罢了,却连累个好端端姑娘不人不鬼的惊疯,啧啧。人家苦主的家人不依不饶。假冒山贼的无赖喊冤不肯伏法。若是大事化小,这……”

    他转向春晓道:“三表妹,你说,此事可该如何的私了?”

    春晓忍了痛,苦笑了指了春凳说:“母亲办事最是公道,不偏不倚。那就请问母亲殿下,二姐姐犯了法可是与我这庶女同罪?春晓被冤枉,可二姐姐可是知法犯法伤了人家女孩的清白。还同市井泼皮勾搭在一处,有辱驸马府清誉!”她撑身瘫坐地上,虚弱的笑望长公主母女。

    苏尚宫吓得缩做一团频频叩头求饶,若英只剩哭得往长公主怀里扎,一旁的仆妇噤若寒蝉。

    “娘,不要,女儿不要挨家法,女儿不要!”若英急得哭求。

    长公主大骂一声:“明若英,你简直是要气死……”

    长公主忽然身子晃晃,一番白眼,昏倒在地。

    堂上一片大乱:“长公主殿下昏倒了,快传郎中来!”

    一场大戏因长公主突然的心口绞痛而草草收场。

    清冷冷的大殿,仆人们离去时漠然耻笑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春晓眸光呆滞,周身冰冷,伤痛已经麻木,只是面颊赤烫,想起这场无端的屈辱,想到无数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嘲弄言语和眼神,而她赤手空拳竟然不知去同谁拼命。她想大吼一声:“都不许走!还我清白!”可是一双双漠视的眼,都焦急地嚷着:“长公主殿下保重身子,快快请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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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长公主殿下金枝玉叶的贵体,她一个庶女的生死屈辱又算得什么?她便是一头碰死在这里,怕是也无人问津。陡然间,她觉得周身寒冷如冰,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冻结。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难道要认命,任这些毒妇去作践□□她吗?春晓周身发抖,泪水已干,只一双眼如猛醒的小兽,透出一分狠厉的光。她的指尖狠狠抠进地砖,折断的指尖满是血,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昭怀的身影来到她身前,附身扶她起身,却被她一把狠狠地挣脱,她眼前是一片血红的颜色,看到人人的面颊上都是狰狞的血色,那血色忽然燃烧成灼热的火光,她挣扎起身推开昭怀夺路仓皇而逃,她看不清前路,脱缰野马般向前奔逃,跌跌撞撞也听不到了四下的呼喊声,眼前一片黑洞洞的天,火红的海。

    春晓再醒来时,已是躺在绣阁床榻上。她额头冷敷着帕子,玛瑙同玳瑁哭得双眼红肿。她咳嗽几声,虚弱地四下看看,不过看到以往熟悉的一切,就忽然记起殿前那痛不欲生的耻辱,她深深咬紧唇,咬出血腥,紧闭了眸不想看丝毫的亮光,而那噩梦却紧紧纠缠她。

    “小姐,你可是醒了,是三殿下护送小姐回绣楼的。呜呜。”丫鬟们哭啼着,“翡翠姐姐昏迷不省人事,被苏尚宫着她娘家哥哥抬走了。”

    春晓满心纠结着悲愤绝望,这些年在同惊澜耳鬓厮磨两小无猜的往事一波波涌上心头,残忍的唤起她的记忆。她极力想去淡忘,却是不能。窗外竹叶声飒飒,如泣如诉,更似为她悲啼。寂寂长夜如苦海,波涛暗涌,她却无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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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林禅寺内青烟飘渺,出尘若仙境,梵音入耳。春晓同菡萏随在终僧侣身后双手合十虔诚地诵了一回《地藏经》,提了轻衫起身去后殿。

    她去观音殿求签,那签上写了“金风撩动九霄云”,她默默念了两遍,颇是不解,寻思片刻,去殿角寻老禅师去解签。

    老禅师展开那签一看,又打量一眼春晓,旋即垂头再看,手指掐算片刻,寻思了又抬眼打量春晓。春晓心想,莫不是这签不好,也同她如今命运多舛,屡屡的遭逢异数相关吧?

    “小姐此签为中签,小姐是水命,水聚升天为云。小姐若是能向西方去,身边那命中主金的贵人定能助小姐大富大贵之命,”禅师一语,丫鬟玳瑁欢喜道,“呀,小姐,这金名的贵人该不是就是三殿……”

    “多嘴!听大师解签。”春晓嗔怪着,心却已经砰砰的跳,她的生辰八字是水命,大师如何一眼看出呢?

    老禅师打量那枝签又徐徐地解说:“无奈,小姐的府里却又是水气太大,身边虽无火命之人,水水相容倒是汇成江流倒好,若是水患成灾,就冲了命中的积福,祸及彼此。”

    春晓闻听一惊,心悸动不定。水命之人?她想到那个“澜”字。可是分明是惊澜是木命,水利木,所以澜表兄的名字都含水,她同澜表兄的八字最是匹配不过了。

    “不如,小姐该向西方去,去这水逆流的方向,远离此水命之人。小姐命中的姻缘,就是这金命的贵人。他能令小姐命极天下。”

    金命贵人,命记天下?春晓心惊肉跳,那人……她猛然回头看去,昭怀正在一座古碑前认真分辨着风雨模糊了的碑上字迹。命中的富贵金命人,向西去,可不就是皇宫呀?

    老禅僧目光炯炯闭目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欠身一礼,转身离去。

    春晓已是心惊意乱,如被窥去隐秘一般心扑通乱跳,目光闪烁,几日来变故频频,那张满脸邪笑放荡不羁的面颊就在眼前。难道是老禅僧一语道破玄机?

    这批语更是奇了,身旁的晚秋和翡翠都不甘心的撺掇她说:“还不追上去问个究竟,看这老禅师如老神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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