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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双目失明
    “春晓,春晓,你在哪里?应声呀!”

    春晓倏然抬起头,发现那声音来自身后!她挣扎着起身,只见一袭白衣骤然出现在熊熊火光中,“春晓!你应声!我在此!”

    是锦王昭怀!

    春晓的泪夺眶而出,大声地哽咽道,“三,三殿下,三殿下,这里……”

    话音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她放声大哭,如被人从断头台上抢回来一般惊心动魄。一阵莫名地激荡从胸中升起,就见那袭白衣在火光中左右闪躲,总算来到了她身边。

    她紧紧地抓住他,泪水已滂沱肆虐脸颊。在她生死一线间的时候,锦王昭怀,一袭白衣,孑然前来相救。

    她泪水盈盈,哽咽着想道出一个谢字,却倏然被他抱起。他用湿漉漉的袍子带了热气覆盖了她,大喊一声:“闭眼,莫慌!”

    她依偎在他怀中,只觉得臂膀坚实有力。灼热的风在身后呼啸,烟在周身弥漫,她双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她再醒来时,已是躺在绣楼里,耳边是嘤嘤的哭泣声。

    “醒了,醒了,三小姐总算是醒了。”

    “晓妹!”惊澜的声音,沙哑而担忧。

    春晓费力地睁眼,呢喃地问:“三……三殿下呢?”

    原本见她醒来而欢欣雀跃的丫鬟们倏然沉默下去,惊澜犹豫地说:“三殿下他,正在养伤。只是晓妹你如何只身跑去那种地方,险些送命!”说着打发丫鬟们回避。

    看来,澜哥哥还不知道那番话已经被自己听见了吧。失望从心头升起,春晓侧头不去理他,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

    沉默片刻,惊澜问:“晓妹,你知道了些什么?”

    她沉默不语,侧头打量他,满眼的怨愤,终于反问:“澜哥哥做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如火射向惊澜,惊澜也不避,两人目光对视。

    “若是襟怀磊落,又如何不敢道与人知?”春晓步步紧逼。失望透骨,那偷听到的一番话似乎改变了十余年她对澜哥哥的认知。圈套,卑鄙,她不知该如此去形容这场他暗中策划的大戏。

    “若不是三殿下的人谨慎送了你悄悄回府,若被舅母大人得知,你可如何是好?”沉寂片刻,惊澜顾左右而言他,只字不提火烧官仓的事。

    “飞蛾投火,也要看是否值得?”惊澜淡淡道,目光依旧如水。

    她无力同他争吵,只是执拗地扭过身不去理他。静默片晌,惊澜离去。

    春晓起身,吩咐珊瑚为她草草梳妆。她要去看望昭怀,也不知他如何了?

    丫鬟们各个神色惶然,似有心事,珊瑚说:“翡翠姐姐说,小姐受惊过度,需要静养几日,不宜出门。”

    “三殿下,也受了点伤,如今不便同小姐相见的。”丫鬟们支支吾吾地说。

    春晓觉出些不祥,忙问:“三殿下是受了什么伤?”

    珊瑚正要开口,一旁的玳瑁一把拉住她,支支吾吾的说:“就是火场里受了惊吓,跌落了马受些皮肉伤,三小姐不便前去的。”

    不管如何,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焉能不去?春晓执意起身前往,丫鬟们面面相觑,却无法阻拦。

    她来到爽风小筑,便察觉出一丝不妙。只见院内黑压压站满了太医,那阵仗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压抑。几名太医聚集在庭院辩论,不无摇头。

    温公公问:“诸位大人如何讲呀?皇上有旨,庶民昭怀的眼疾,能治就治,不能治,也要治愈!”

    为首的一位太医为难道:“温公公,这,这不是为难下官们吗?殿下的眼疾,是火场中被灼伤而失明,不同寻常,怕是一世难以重见光明了。”

    失明!春晓呆立在当地,似是不曾懂得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失明……失明……难道,昭怀他一生一世,都再也看不见了吗……

    如晴天霹雳兜头打下,春晓脑中霎时嗡嗡作响,令她不辨天地。耳畔却分明听了太医们抱怨:“这死灰烧尽如何还能复燃?”

    一旁的太子温声劝道:“有劳各位大人费心为三弟医治,虽然父皇废黜了三弟的爵位贬为庶民,可毕竟是父子连心,三弟年少,若是一世瞎了,就是我这做兄长的都是寝食难安。”

    “太子殿下,臣等一定尽心竭力,只是三殿下这眼,除非天上神医下凡……”

    一阵叹息声,众人散去。锥心的痛从心底升起,太医的话如锥,狠狠地戳在她的心间。除非天上神医下凡,他方能复原重见天日……她一步步向爽风小筑那低垂的竹帘而去,却是脚下如坠千斤。她轻轻挑起那竹帘,听到里面一个警觉的声音:“谁?”

    春晓哽咽,沙哑的嗓音挤出两个字,“殿下!”

    里面略有些沉默,旋即换了一副轻松的口气道,“表妹请进。”

    春晓的手仿佛重似千钧,几次举手,却打不开门帘。她怕,她怕面对他如今的样子。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却因为她的牵绊,而再入火场。春晓已是泪水滂沱,她狠狠一咬牙,将门帘掀开,泪眼中看到打坐在榻上仪态安然的昭怀。

    日光下,他着一袭素袍,端坐谨然。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形容萧索,只多了那份别来已久的淡然。

    他坦然的坐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眸子直视前方,仿佛在看她。春晓含泪,颤抖着举起手在他眼前晃动,他却纹丝不动。春晓紧紧咬着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却似乎还是没能瞒住他。他反是淡淡地笑了,安慰般说:“我的眼,瞎了,瞎了也好,不必看到这世间的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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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晓听得揪心,泪如泉涌,哽咽道:“都是因为救我,是我拖累了殿下。”

    他笑了,笑容此刻分外的优雅,唇角一勾,笑靥动人,他说:“这话从何谈起?多谢表妹舍身来报信,才制止了一场倒行逆施。那仓没有烧尽,就足以让父皇开眼见识凤州的官仓如何作假。”他叹口气说,“表妹请回吧,昭怀遭劫,与人无尤。昭怀在等他来,他该是来了。”

    他,他是谁?春晓心底泛起一丝狐疑。

    九一公公的哭声传来,哀求道:“哥儿就吃药吧,皇上,不是派温公公来看望殿下了吗?”

    “怎么,皇上没有来过?”春晓惊问,昭怀瞎眼,竟然皇上无动于衷吗?她心头一冷,不知这父子关系僵到何种程度。

    昭怀冷冷道:“我要等他,迟早他会来的。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九一公公颜色大变,看一眼春晓,忙止住昭怀说:“哥儿,不可大意了,那宝贝,是命,哥儿要收妥了,如今哥儿的眼疾才是大事。”

    仿佛在打哑谜,春晓不觉纳罕地望着昭怀,他手里有什么宝贝是连皇上都颇为忌惮的?难道是账簿?

    昭怀呵呵一笑道:“奶公多虑了,那东西,非到生死关头,是绝对不会见人的。我说的东西,更是个宝贝。”

    一定是这样,昭怀干等是等不到皇上的。一则皇上不想同他谈账簿的事儿,二则他一个瞎眼的庶民,拿什么去同皇上讨价还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奋力一搏。

    “殿下,不可!”九一公公制止道,“哥儿不可任性,哥儿心里,还是有皇上的,毕竟是父子。若是真如此做,怕是……”

    昭怀惨笑摇头,不发一言。春晓寻思片刻劝道:“殿下,不妨再等个三五日,若是殿下的眼疾不见好,或是皇上忙过了这几日来探望殿下,再作定夺,不迟。”

    昭怀的笑容带了几分清冷,只那双原本明澈的眸子令人看来痛心。春晓心中的痛难以言喻,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就此失明。如苍鹰失了羽翼,此生再难翱翔。

    他瞎了,他本可以全身而退,不必承担这一切。只因为救她出火场,所以被烈火灼瞎。是因为救她,都是因为救她!她亏欠他这么多,该如何偿还?想到那一片红色的火海,绝望无助的她,想到那高大宽阔的身躯胸怀呵护她出了火场,她心如刀割。

    春晓逃出爽风小筑,一路奔回绣楼。她心潮翻涌,那股阴翳压了心头般痛苦难言。昭怀双目失明,一生一世难见光明。这都是因为她,若是那日她不贸然闯入粮仓去寻昭怀,也不会遇到大火,害得昭怀舍身相救而双目灼伤失明。那股自责苦痛如利刃割心,血肉模糊的零落,她不知如何救赎,她该如何回报昭怀为她的付出?

    他还如此年轻,风华正茂,如何这打击接二连三的都发生在他身上?

    外面下起濛濛春雨,飒飒竹风,幽凉透骨。雨有些大,她却没有打伞,举了一方帕子同小丫鬟们嬉笑着遮头向缀锦阁跑去。

    跑过一阵,迎面一人拦住她的路在夹道。头上的雨被遮挡。她一惊他,抬头看,竟然是聂惊澜。

    “晓妹,你怎么来了?”聂惊澜行到她面前,一脸担忧,责怪的眸光打量她手中的提篮,不禁望了一眼身旁低垂的竹帘,那是昭怀的寝室。

    他说,“切莫再去自作聪明,引火烧身!回去吧,殿下睡熟了。”他似才从昭怀房里出来。

    春晓一见他,笑容顿敛,听了这话更是气冲头顶,冷言冷语地耍开他的手道:“我去看谁,同你何关?”

    “旁人都可看得,独独这里,晓妹你要避嫌。他已因你而失明,皇上和舅母都不会善罢甘休,晓妹如今避之唯恐不及,何苦横生枝节?”他的话听来倒似语重心长,只是春晓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她冷冷回敬,“三皇子行事光明磊落,如今被小人算计,春晓更是要去助他。”

    “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如何助他?晓妹,你太过任性!”

    “我如何不能助他?他被你所害,为救我而失明,我如何不该去助他?虽然没有回春妙手,春晓还有一双眼,可以助三殿下一生一世。”

    惊愕,片刻的沉寂,惊澜惨然问:“晓妹,你是不是,恋上了他?”那话音惨噎悲凉,更含了几分失落和迟疑。

    春晓凝视他,仿佛二人近在咫尺,心却远离天涯,她咬牙骂一声:“你好狠!”

    周身的怒气积蓄在手心,她挥掌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惊澜面颊上。惊澜震惊。他那把伞就落在雨地里。

    “晓妹!”惊澜愕然,眸光里露出无辜和惶然望着她,春晓咬了薄唇,泪水满面,转身就跑,那提篮也掉落地上无心去顾。

    屋内,昭怀守着那份黑暗,静听着那番争执,是梦是醒,对他都无所谓,眼前同样是一片黑暗。他徐徐伸出手,却看不到一丝光亮,两滴硕大的泪珠从玉润的面颊上滚落。

    “殿下,皇上驾到!”九一公公惊喜的奔进来禀告,急忙为昭怀整理发髻衣衫,昭怀却静静地坐在那里如一尊石雕,不为所动。他轻轻拭去面颊上的泪,丝毫没有半分感触,便听到那脚步声沉稳的迫近,帘子一打,一声轻嗽,那么熟悉的声音,就是那淡淡的龙涎香气息都是他儿时谙熟的。

    “哥儿,见驾呀!”九一公公低声敦促,已迫不及待的跪地叩首,满口道着:“奴才陆九一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启禀皇上,殿下……受了惊吓,双眸失明,不能见驾全礼,皇上恕罪。”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珠帘声动,渐渐的停息,屋内便是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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