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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盗贼入室
    大乾国升平十一年。

    凤州驸马府。

    夜阑人稀。

    清泠泠的月光从一抹絮云间洒落,笼着薄薄雾气,一片青光匝地,疑是满地玄霜。

    静夜令人窒息得难以透气。远处豆光两点飘飘忽忽如磷火移来,走近来,才看出是丫鬟手中提的琉璃狮子绣球灯,灯徐徐挑起,照见明春晓清雅娟秀的脸儿,一团月色清光揉碎轻洒在她冰雪般莹润的面颊上,透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清凉和寻常女孩儿家少有的沉稳。忽然,她敛步驻足,仰头望去一旁的高墙。

    “小姐,风口里凉寒,还是快走吧。”丫鬟催促。

    她立在夜风中,不安的眸光中含了几分寻味。夜风中传来一阵阵哭声,凄绝断肠,仿佛到了野外荒坟,鬼声啾啾,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小姐,傅家抄家也是咎由自取。什么昧心银子不好贪,偏偏黑心去从灾民牙缝里抠救命的米粮,啐!”丫鬟翡翠不屑地骂一声。春晓面颊一阵燥热,贪官,昧心银子。贪污朝廷赈灾银两,这可是灭门抄家的大罪。傅侍郎是皇亲,如今犯法也难逃满门抄斩,此事已是朝野震惊。一墙之隔的驸马府如何不胆寒心颤?

    如今她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入府银库去查个究竟。看看大哥至仁是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贪污赈灾银两,还是傅侍郎垂死挣扎胡乱攀咬诬告大哥?

    夜,罕有的静谧。她心中那疑团不定。

    砰,砰,砰。三声沉沉的更漏,仿佛敲在心头。

    春晓已来到府库门口。

    四下静寂无声,春晓正在纳罕,这看守府库的家丁都去了哪里?她还在犹豫着四下张望,就听一阵匆乱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从夹道闪出,直奔眼前。

    “赖旺给三小姐请安!”二管家赖旺一脸陪笑请安,哈个腰殷勤道:“这都过了宵禁时分,三小姐来府库可有什么吩咐?”

    春晓淡然一笑,手中腰牌一晃,那是长公主赐的进出府库的腰牌。赖旺一惊。

    她不疾不徐道:“长公主千岁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查看好府上银库,总是要加千百个小心才是。”

    “嘿嘿,驸马府府库重地,固若金汤,老鼠都打不进洞来。”二管家赖旺更是一脸疏懒的笑挡住库门,偷眼在春晓脸儿上迅然溜了一圈。常听人言,府上这位三小姐精明过人,只是他素未同这位三小姐过话,眼前不过是位纤柔美人儿,只不过面容上多几分异乎年龄的沉稳和清冷。

    “旺叔在府里二十一年,做事最谨慎不过,从未出过大纰漏。若非如此,长公主殿下如何对旺叔如此信任?”她言语淡淡的,分明话外有话,还凝眸对他一笑,似在问他:“旺叔说,可是这个理儿?”

    慌得赖旺避开她的目光,连连赔笑称是,心里不禁一抖,好个厉害的三小姐!

    府里传言,这三小姐是驸马爷昔日在外偷情,同个青楼野女人所生的孽障,被驸马爷自幼抱回府抚养。这三小姐年幼时在后厨同些野猫野狗般一起养大,如今长大,竟然被长公主当做嫡出之女捧若掌上明珠,留她在身边打理府中内务,对这个庶出的女儿格外信任。其中的缘故,府里众说纷纭,无人知晓。

    石库门吱呀呀打开,轰隆一声靠定两厢。春晓眼前一阵灼目,金光异彩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夹杂些许阴凉。

    琉璃球灯、夜明珠照亮四壁,飘溢橙黄色的异彩。巨幅的八宝玲珑画屏上两只白孔雀,眼珠是“冰湖冻碧”千年名翡翠,羽衣是和田寒玉薄片层层堆砌,灯影下流光溢彩。满树红宝石镶满枝头的梅花,粒粒石榴艳红,如美人唇红般娇艳欲滴。硕大的夜明珠充陈做宫灯,四、五尺高的珊瑚树;双玉璧、翡翠瓶、周尊宝鼎、羊脂玉如意,高高低低令人眼花缭乱。驸马府的阔绰非同一般,听说明府在前朝也是江南第一大户,昔日先皇起兵开国都是离不开明府的资助。

    她曳着长长的泥金撒花帔帛入内,云绡袔子裙露出颀长的脖颈,肌肤莹透欺霜压雪。

    “三小姐,这是要寻些什么?”赖旺试探问。

    “要你多嘴!”翡翠排揎道,引了春晓向前。

    春晓乌亮的眸流光熠熠在上下翻看,莲步轻移,一路走走停停,也不见什么异样。她心中思忖,莫不是别有用心的小人诬告大哥至仁?大哥平日孟浪,却也未必敢私挪官府库银,惹下这抄家灭门的大祸。她兀自摇摇头,不该,不该如此。正想转身离去时,眸光恰掠过角落里一排榉木箱上,那箱子本无奇特之处,只是在那里纤尘不染的颇是洁净。她不过是眸光略在那木箱上多做停留,挪步才欲向前。忽然二管家赖旺在身后一声疾呼:“三小姐!”

    春晓一惊,回身打量赖旺。

    “长公主殿下的陪嫁,这些年都封箱不曾动过。怕是……不便轻动吧?”赖旺堆笑劝阻,眸光里暗浮了几分诡异。

    若是赖旺不说这话,她未必生疑,如今一听,她不觉眉头一蹙。长公主的陪嫁,数十年便如此纤尘不染?笑话!春晓打量他,淡然一笑,徐徐做个姿势转身,却听赖旺又一声惊呼:“三小姐!”不过这一声,春晓的心头一沉,一切尽在不言中,怕是传言属实,天大的祸事落在了驸马府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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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沉寂,赖旺双手发凉周身瑟缩,偌大个府库,鼻息都听得清楚。

    “都下去候着!”春晓吩咐丫鬟们,声音果断。

    赖旺左右看看,神色大变,支吾道:“三小姐,我去喊了大公子来说话。”不容分说的一溜烟溜跑了。

    春晓望着角落里堆放整齐的十来只榉木箱,官府的封条尚未揭去。她心头如坠铅块,打开箱盖,见那码放齐整的层层金砖灼目刺眼。她紧提一口气,拾起一块儿借了灯光仔细辨认封印,只那一眼,慌得她如捧炭火在手,手一抖,当啷脆响,那金砖砸回箱中。她周身一阵冰凉,仿佛簌簌一捧雪猝然抖入脖颈,顺了脊背滑下的冰心刺骨,指尖都僵硬。

    这金砖上分明清晰的烙着大乾国升平二十年官金库银的印记,这是朝廷放给凤州赈济灾民的那批金砖。私匿官府库银者,斩立决!贪赃枉法私吞官银者,满门抄家罚没。

    斩立决……斩立决……传言果然是真的,傅侍郎竟是不曾诬告了大哥至仁,大哥简直是贼胆包天!

    一颗心扑楞楞的惊飞不停,她心头恐惧化做绝望,因何会如此?金银满箱,富甲凤州的驸马府,如何就缺了这十几箱金砖?可恨大哥至仁将这抄家灭门的灾祸引到了宅门。眼下爹爹戍守边关,母亲长公主去了京城,隔壁傅家抄家的哭声犹在耳畔,官府的金砖就是断头的铡刀,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时,她浑浑噩噩的立在那里头重脚轻。定定神,她依约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是谁来了?她揉揉眼,心头生出几分恨意。眼前光亮如鉴的赤金板中分明映出身后搁架缝隙中一道身影进退迟疑,躲躲闪闪不肯现身。春晓揉揉困倦的眼按捺了火气,娇柔的声音带了怨怒:“哥哥既然做得,又何必躲?出来吧!”

    她平日里只道大哥至仁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却不曾想他如此人为财死。

    四周鸦雀无声,空阔的府库里静得能听到她的呼吸。大哥竟是无脸见她。

    她本是恨恼不得,骂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话音未落,却听 “咳咳”几声清亮的咳嗽,那声音陌生,不是大哥……

    倏然间,春晓周身热血凝固,一个寒战,周身僵持。

    须臾间,陈列宝物的搁架缝隙中一道黑影嗖地闪开,惊得她毛骨悚然,不敢出声。

    盗贼入室!

    她心下一慌,记起如今灾荒连年,流民遍地,盗贼滋生,此刻偌大的府库,无人之境羊遇恶狼,凶多吉少。她不敢叫嚷,若是那贼手中执了凶器,不等家丁闯入,她必先是殒命刀下做鬼。只不过瞬间的慌张,她极力告诫自己不能乱中生错,她急中生智,故作糊涂对了那人影说:“大哥躲我做什么?明日母亲回来,看传你去拷问。” 她说笑着,掩饰心头的怦然乱跳,脚下悄悄转向府库石门而去,“自作孽,看哥哥能躲我多久?”她说着,小心翼翼,眼见就靠近府库石门。一步一步……她暗暗告诫自己莫慌,镇定。到了,就到了,一步,两步……库门外便有自己人在。只要她能拉开库门,就能平安脱险。

    她屏住呼吸,不敢回头,眼见库门触手可及,她眸光露出惊喜,猛然伸手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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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5月18日更文,重新调整文章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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