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的是一头金发的沙俄公主, 及大格格玉录玳。一个是发色惊人, 一个是身影熟悉。
婉绣一眼看着有些没反应过来,仔细看后才细细思绪这里头的缘故。
这大约才是沙俄公主常常觐见康熙的缘故?
婉绣恍然, 但是眼下却不轻巧。康熙人还没离去,皇太后便气得直捂胸口,连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宫人一阵喧哗声中, 婉绣叫人将皇太后送回慈仁宫去。钮钴禄氏看了她一眼, 默然的跟着郭络罗氏一同去了。
纳喇氏叹息,“还说这些孩子呢,皇上任性了些。”
是的, 任性, 但不荒唐, 甚至细听之下她的语气里还藏着欣慰。
满蒙直入汉地,为了大国起立, 为了安抚汉人, 大清皇帝已经做了许多的调整和退步。不可否认几千年的汉学诠释了最好的人伦和文化,但对于肆意惯的满蒙人却约束过多。约束的多, 女人们的地位也在无形中压制。
纳喇氏曾听过家中女长辈的似水年华,对汉人女子卑微的深深厌恶。她幼年便徜徉了许多, 但生来不幸,没有真的经历到旗人们的那种出街打马的日子。她心底里有些压抑,因此见了此情此景后神色舒缓, 不要说恼怒, 她甚至没有遮掩的笑了起来。
婉绣闻言点头, 其实从玉录玳的角度而言,从此处撕开一道口子出去。不论出去是因为名头还是自己,都是有大大的益处。此后大清女子的立场也能逐渐鲜明起来,这点她十分欣赏和欢喜。只是对于那个沙俄公主,她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被自己国家丢出去的质子,却能随着立功。身在封建王朝,她着实庆幸许多。
纳喇氏羡慕而后,也思量的敛了笑意。
“哼。”马佳氏却不大高兴,她眼看着大军从宫门而出,转身便跟着去慈仁宫里。胤祉出去一年了,至今不过两封船信,满满的都是异国他乡被法国君主重用的好话。
堂堂大国的皇子去别人那里办差,不是平白低一头了?若没有个好的模样,以后回来也难和自家兄弟相比。
马佳氏已经强忍脾气,要想给好脸色是不大可能的。
婉绣闻声苦笑,她觉得胤祉应该是无碍的。但是细处她也着实不清楚,更重要的是这回大战在前,博启等人还未归来,她心里也是担忧许多。
“走吧。”
纳喇氏轻声道,“我二人也许久不曾坐下说过话了。”
皇太后纵有些龌龊,身为晚辈不论如何都要前去看一看的。两人直到大军走的干净,婉绣看着红瓦白石上一片空白,她忧心的拧起眉头,“上回我想找你来着,皇上说我去了你只会更生气,至今我都有些怕呢。”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怕了?”纳喇氏挑眉,她这两年忧心多,哪怕事后多有保养也难掩老色。她已经是不年轻了,是有两个嫡孙女的人,对许多事情也都看开了。
她说着话,面容也带了三分笑,“胤褆本来就不是安分的性子,我倒不至于是非不分。”
“道理是这样,可前有荣妃,我心里也虚。”
“她,不一样。”
纳喇氏顿了顿,她似是没注意婉绣的目光,径直的往前走去。
婉绣扯了扯嘴角,三阿哥那里被迁怒,表面上看她确实无辜。但是大阿哥那里她的确有几分童学的引诱,故此她心里发虚。
不过让人看来,只当她是因为和纳喇氏情分不同的缘故。
婉绣有些丧气,直到去了慈仁宫得知皇太后只是一时气急败坏,甚至醒来拉着胤礽絮叨起来,她更是头大。
果不其然,她才走近两步,便见皇太后眼峰一动,抚着额角哎呦起来。
这老人家只这么愁色起来,身边人便急坏了,胤礽也连忙让御医来把脉。
康熙亲自出征,身为太子代掌一国并非小事。若是康熙前脚一走,皇太后就出了事,哪怕事情缘由在康熙,但是顶罪的自然是胤礽。
想到这里,胤礽就有些头疼,他沉着脸看着御医的后背。
身上的威严自然而然的欺压过去,让把脉的御医手下快了许多,也不咬文嚼字的回禀,“回太子爷,太后娘娘只是一时气急,并无大碍。奴才下去开了方子,日后调养静心就可。”
这句话说的可谓十分明白。
皇太后瞥了御医一眼,自打太皇太后薨逝后她便打心眼里的不安稳。如今康熙更是事事胆大,她却再不能第一时得知消息,心里也愈发难受纠结。
连着嫔妃,她也是压不住的。
念此,皇太后又是哎呦一声,一副疼痛不适的模样。
胤礽凝眉,“你下去开方子!太后若有半点闪失,孤就丢你去前头。”
前头?
自然是康熙所往之地。
御医被这样丢出去做军医,纵是回来了日子也不好过。说句不好听的,一把老骨头可能还没过去记上名就在路上折腾没了。
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七十有二的老御医心里叫苦不迭,他暗自摇头,面上则恭敬领命。
胤礽上前慰问两句,皇太后轻声吐息,“哀家无碍,不用都围着了。”
“您瞧着脸色都白了,就让咱们也敬些孝道吧!”钮钴禄氏端着参茶上前伺候,一面体贴孝顺的说着。
“你有心了。”皇太后宽慰般笑了笑。
“都是晚辈们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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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钴禄氏不由一喜,别看皇太后不管事,但她脾气不小。这位老人家和太子宜妃有多亲和,对旁的嫔妃就有多冷淡。如她,也是少有得到笑脸的。
婉绣试探的往前一步,离着床榻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只见皇太后望着胤礽言语,“皇帝出征在外,你也要辛苦了。哀家身子是小,切不可耽误了正经事。”
皇太后并非推辞,胤礽眼下的事情着实不少。
哪怕他早有准备,康熙也帮着铺垫了些,但是临到头来着手处理事务就都不是轻巧的。
胤礽点头,他少不得面子上关怀几句后看向了钮钴禄氏和郭络罗氏。这两人一个靠的近,一个关系近,他也很是顺水推舟将人举荐,“汗玛嬷虽说无碍,但身边是少不得人的。只是人多了也不好,这些日子就劳烦温贵妃和宜妃两位细心照顾,等回头汗阿玛回宫孤替您们邀功请赏。”
“太子客气了。”钮钴禄氏眉头微动,她少有听到这样的蔑视。
郭络罗氏却不以为然,她闻言喜笑颜开,“有太子爷这句话,太后娘娘保准吃得香睡得好,皇上看了都要高兴!”
皇太后听了又气又笑,“竟拿哀家说笑领功!”
“哎呦,说漏嘴了!”郭络罗氏作势小心的捂着红唇,她哄皇太后已经是习惯了,基本上都是很有用的。
果然皇太后很是受用的直笑,甚至指了指她。
胤礽见此松了口气,顺水推舟的应道,“既如此就说定了,孤也出去办事,晚些再来看您。”
“好。”
“那咱们就不扰您休息了。”
胤礽回头看了婉绣一眼,他并没有太过刻意,但也征兆了他的态度。
皇太后深吸口气,她点头应了。
有了老人家的允可,婉绣也能顺势随着大流出来。纳喇氏与她打了照面便走,婉绣想这两日该上门多絮叨亲近些。
“姑姑不必介怀,汗玛嬷年岁已高,有时念头相左也不出奇。”胤礽背着手走来,他嘴上说不空闲,可出来后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婉绣没得想到了胤祾,这念头闪后一笑。
本来就是兄弟,互相相似也属正常。
“这还没出慈仁宫呢,你这样说不怕她老人家听了生气!”
说不定,还迁怒于人,怪她从中挑唆也有可能。毕竟胤礽与康熙一脉传承,对外是极为遵循孝道的太子爷。
婉绣用笑语掩饰,胤礽却不甚在意,“若是三言两语都要被传出去,那孤这个太子不做也罢!”
“好,太子爷厉害!以后可不能这样说。”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有什么想法呢。
“孤知道了。”
“皇上出去又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你是太子,处处都要你出面拿主意。若是真累了”
“孤来找姑姑!”胤礽连忙打断说笑。
婉绣嗔他,“你这会儿说好听的而已,哪能常常来见?”
“那姑姑什么意思?”
“人有不同,但都需要劳逸结合。你看胤禛就爱逗狗,胤祾最爱躲懒,胤禵就且不提。哪怕你汗阿玛嘴上说了几句,却也任他们去了。”
婉绣站在历史涌流,看着胤礽长大成人,渐渐成了百官赞赏推崇的大清太子。不论以后史书如何记载,但在这里,在众人看来他便是当之无愧的未来天子。可谁又想到大清唯一的太子,会在几十年后被康熙二废二立,而后被高墙拘禁终身。
平常人都要痛苦不已,更别提这样的天之骄子。
身为胤禛的额吉,婉绣打心眼里不愿意看到胤礽有不好的结局,更不想两兄弟反目成仇。
胤礽虽然待外人倨傲理智,但对她是没有话说的。婉绣也能看到他心底的那片赤诚,她不想看到他日后推到绝望,逼得一无所有的结局。哪怕现在看来,胤礽还是个聪慧才干却不乏少年皮性的年轻人。
人有个爱好和纾解,往往会得到很大的帮助。
婉绣见过胤禛常常读书难受,或是对着胤祾挥了两次手后去他的小后院子里。只要和里面那些不会说话的狗呆上半天,许多事情也就游刃而解了。渐渐地也耐得住心,兄弟妹妹们之间的事情,他也不会藏的太深,偶尔也懂得挑个恰当的时间和她说两句。
这也是她不阻拦胤禛养狗,甚至偶尔会送些东西过去的缘故。
婉绣还思量着什么,胤礽却扭起了眉头。作为上位者而言,得到他的眉头的微微颤动都是胆战心惊的大事,毕竟他细微的表情就足以表达态度。
但此时的胤礽却是眉头大皱,对立的拢在了一起,眼底里却是化不开的调皮。他神情像是孩子般古怪,拉着嘴角扬起了微妙的弧度,迟疑道,“嗯,狗太麻烦了。不过孤的马圈似乎不够用了。”
婉绣无语,“养这些不都一样麻烦?”
“确实,还要花费不少心思和它亲近才行。”
胤礽想着就摇了头,他这不是给自己宽解,而是养祖宗了。在他看来,着实没有必要。胤礽在脑海里思绪一圈,而后拍砖决策,“房子倒是要修一处了。”
房子?
“姑姑您不知道,这女人着实烦人。毓庆宫拢共不大,偏要占孤好几处院子,库房都不够用了!”
太子爷的库房,那可不是说笑的。胤礽就算无心,只怕也成了了不得的收藏家。
只是人有不同,人家琢磨的是装东西的房子不够用了。
婉绣免不得愣了愣,她失笑的点头,“掮客怕是要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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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不置可否,算是承认有这个打算。临走前,他又说起了好话,“姑姑的香袋可还有剩?”
“有,你若是要我回去就叫人送来。”平时不一定,但正巧她为康熙出行准备了不少。别的不说,香袋络子她都有不少。
胤礽连连点头,嗯了两声后直谢,“还是姑姑好,回头孤将库房收拾一遍都给您送来。”
“你不怕有人不高兴?”
“谁敢?”
胤礽说完,一甩长袖反身捏住他的细长辫子离去。他是真的忙,不过凑好了时间这才拖延着多说两句话而已。
婉绣不过眨眼,就看着他极快的走出了慈仁宫,上了车辇便启动了仪仗,匆匆而去。
皇太后到底顾及胤礽,回过头来也怕自己惹了不高兴,‘病’了两天后就恢复如初了。她这一好,诸位嫔妃就该前去看望。
这日天没亮,婉绣就要起身去请安。
她已经有两年没有这样早起了,特意叫知夏提前了两盏茶的时间起身,她迷迷糊糊的醒了两次才坐起身来打了哈欠。
外面准备洗漱更衣的宫女鱼贯而入,婉绣走到窗边吹了冷风这才醒了过来。
“主子,您回来后头一回去请安,不如换这套新的头面的吧。”圆枣将妆奁匣子打开,她将早就眼馋的那套碧色珠翠的头面拿了出来。
回来了大半个月,初一的请安日子皇太后正烦心着,嫔妃除了召见外谁都不得见。
婉绣不大爱太过浓重,一来头重脚轻,二来她生的秀气,妆重只会适得其反,显得端庄大气之余也有些老气。今日除了老人之外,还有之前选进宫的小贵人们。乾清宫那里就已经是前兆,婉绣想了想,目光在其双钗簪子上一滞,“就要这个吧。”
她皮肤莹润,面容也丝毫不受时日磋磨。如今在仔细打扮后,一套月色青花的宫装上身,发髻梳理整齐后和以往般簪了两支喜鹊点翠后,将双钗簪上,“口脂要红点的。”
杏仁在侧帮忙拿出大红色的口脂,“这个如何?”
婉绣用指尖勾了点,放在指腹上摩挲了下。这不是她亲自做的口脂,摸着不干,色彩倒是还可以,“薄一些。”
“好。”
因着起得早,婉绣还不慌不忙的用了早膳,直到七八分饱后才放箸上了车辇。
七月天夜色短,婉绣到慈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宫里人也都到齐了。
钮钴禄氏站在最前面,她侧脸看了婉绣一眼,“德妃来的刚刚好。”
婉绣见礼,“是呢,本宫都是按着晨昏定省的规矩来的。”
别的不说,晨昏定省这个规矩她就听了十多年了,可不是钮钴禄氏三两句就能吓着的。这里头的许多人,不都是这样的?
郭络罗氏嗤的笑了一声,“我也是才到的,快过来。”
按照四妃当年的册封先后,婉绣是应该和纳喇氏一左一右的站在钮钴禄氏身后的。婉绣向前,站到郭络罗氏身前,“这几日有些忙,等请安后我去你那里坐一趟。”
“好。”两人话到此处就止了。
皇太后并没有拖延太久,丑时一刻就将大门打开。诸位嫔妃上前行礼,奴才们搬上凳椅赏坐。
“太后娘娘的气色大好,看来御医的方子果然有效。”钮钴禄氏打了照面,笑着上前。
皇太后嗯了一声,转向了婉绣,“听闻德妃这几日节俭了宫中开支?”
“是,战事不断以致国库支出不少。嫔妃们虽说没有大的能耐,但是少些铺张讲究也能尽到微薄之力,而且还能鼓舞士气。进宫觐见皇上时便有提及,皇上也答允了。”
反正康熙平时也有提及不得铺张浪费,甚至以身作则。宫里人都知道,嫔妃里也没有珠光宝翠的打扮。就算太后告状,可康熙也没有一口拒绝,届时也不会丢了她的面子,反而会坏了告状人的印象。
皇太后能掂量清楚,她有些不渝,“这个主意不错,这也是后宫难得出力的机会,哀家这里有些银子,晚些便让人送过去。”
“太后大义,回头奴才也送上一些,东西不多。不过等咱们做好表率,上行下效,自然会事半功倍!”钮钴禄氏扬眉说着,她思绪极快,说话间就把里头的好处捋了一遍。
她目光微转,三分笑意的嘴角一顿。
婉绣正看着她,并为她的反应十分惊喜,“正是呢,奴才就备着要说这事。”
皇太后察觉二人的眉眼官司,自然也来了兴致,“德妃有什么好的参见?”
“奴才一人之力分身乏术,宫里有惠妃姐姐几人帮忙还罢。就是宫外的福晋格格们少不得要人知会收算,这事可大可小,不正好让咱们贵妃娘娘出面。”
什么正好!
她去做最不好办的差,回头再归纳给德妃禀报?
钮钴禄氏讥笑,却听郭络罗氏附和拍掌,“这主意好!”
“贵妃身为后宫之首,确实最佳。”纳喇氏不慌不忙的点头,她说的不多,但显得沉稳可听。
皇太后本就是作壁上观,闻言更是觉得有些道理。乌雅氏不论在宫里多厉害,与官臣家眷还好说,可要指着那些皇亲贵胄听话怕是不易。念此她也点头,“也好。”
钮钴禄氏垂首抿了口茶,她极不愿意和德妃低头,但是借此加深家眷的拥趸也不失坏事。
她强压心里的躁意,顺然的应了下来。
皇太后见这事了了,对两人也失了兴致,只和郭络罗氏说笑,间或的也被小嫔妃们逗得发笑。
晨昏定省很快便过去了。
婉绣只和几个熟人偶尔见一面,有时候还会被承乾宫的章佳氏过来请安。
章佳氏所出的十三阿哥和胤褆年岁相近,再看她行事小心,婉绣也乐得见一面,反正如今宫里不存在争宠之事。
慈仁宫恢复在初时的宁静,宫人都等着前线的消息,整个宫里都仿佛进了冬夜一般。
婉绣也盼着,她不知事情巨细,更担心不再年轻的乌雅威武。
但众人都不想,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康熙发了高烧!
出门才四天的康熙在进驻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时开始患病,但都不大放在心上。如此又过了七天,康熙更是高烧不止,群臣请君回京的同时,自然也有八百里加急的信封。
康熙亲喻,让太子亲自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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掮客,即古代中介。
房产事业哪里都不会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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