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主子提着鞭子回去, 知春一路上不住的小心留神,只见主子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
知春低着头,路上唯有脚步匆匆的声音, 半响后才听出是在念起静心咒。
拢共几百字,在回宫的路上主子念了一遍又一遍。
知春垂着头,她见多了主子胜券在握的姿态,习惯了宫人们对永和宫的阿谀奉承。渐渐地, 她多少也有些飘了起来,以至于到了此时还有些后怕。
她跟了主子这些年,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原来的姐妹笑她形单影只, 遣去跟着个小常在只怕没有出头之日。她听了不痛快,更生了些不甘的心思。好在主子是和气人,她爱说爱笑, 对奴才们都格外厚待。
最主要的是,主子得宠。
知春总觉得主子是个厉害人, 她稳得住寂寞, 不会着急出头。却也从不过于低调,对于皇上和太子的亲近该有的一样不少, 直到笼络好后这才慢慢地开花结果。宫里人都等着太子和主子翻脸, 她却看着太子扑在主子的腿上亲近的像是母子。
要说和主子亲近的人多,只怕心里恨主子的人也多。
知春低声试探, “主子, 此事怕不是一人所为。”
默默念着静心咒的嘴唇一顿, 似乎想了什么,又继续念了起来。
知春也不敢再说话。
永和宫的奴才也得了消息,圆枣杏仁率先看了七格格。见她在嬷嬷的怀里睡去,便忙慌慌地跟着主子进去。
“主子。”
圆枣奉上花茶,她仔细地瞧主子脸色。
婉绣没有说话,她饮了口花茶。茶是温热的,带着淡淡清香,竟有几分微妙的抚平情绪的功效。她语气平淡,透着一丝笃定,“这是小屋子里的摘下来的?”
小屋子里的花是她从前钟粹宫时候挑出来培养的,跟了她花开花落好几年,春夏秋冬而后竟是长势越来越好。模样也越来越惊艳。
主的花儿若是沉睡,掉下来的收起来做干花,放在孩子们的香囊里废物利用,也能滋养了身子。等到来年花开醒来后,新鲜的花瓣则随心摘下,煮了茶汤内服养生,可说是将其用处用了干净。
圆枣点头,“奴才今早上特意摘得,刚煮出来正鲜着呢。”
反正她是吃不出什么味儿来,只是每回新鲜的奉上去,主子便会多喝一杯。如此反复,她也就上了心。
宫里人约摸着知道德妃的脾性,她不是那种格外掩饰面色的人。瞧着面色冷冷的便知其真的生了气,尽都噤若寒蝉不敢乱言。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养尊处优有些年的德妃娘娘抿了口茶,她捏着腰上别号的鞭柄跨步门前,“人呢?”
小云楼福至心灵,知道要受刑便三五两下将嬷嬷的外衣褪去,拎着往地上一扔。
人才落地,一条长鞭吐着蛇信袭去。婉绣素手一甩,长鞭像是长了眼睛般,灵活的蜿蜒的往嬷嬷身上抽去。
‘啪’
层叠的宫装顿时被抽破了口子,嬷嬷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禁不住的哀嚎出声,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求饶。
本是想要求了少些罪受的,可宫人眼角里扫着他们的娘娘竟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带着愤懑和怒意展臂挥洒,连连用力的抽了五六下不止。
她抽的时候毫无收敛,凶恶的像是只被惹怒的豹子,哪里还有半分温柔大方的影子?
胤祐的嬷嬷被抽的皮开肉绽,白色的中衣躺着道道凌乱不堪的痕迹。婉绣抽的狠,手下没有轻重,四五十岁的老嬷嬷俨然出气都少了。
婉绣见此收了手,手臂也随之发颤的转身回去。
知春等人还未说话,便见房门被关上。几人面面相觑,扭头看着院门口的嬷嬷,竟有些太便宜了她的念头。
圆枣是个心动就行动的人,她上前踢了两脚,嘴里低声的叨叨着。
好在不多时,房门开了。
“拉人拉到一处关着,知春你去钟粹宫拿些疗伤的药,势必留着她一口气在。”婉绣说着,将长鞭递了过去,“宜妃也该在那处,一并还给她吧。”
递过来的不只是长鞭,知春捏捏的抓着点头明白。
婉绣仍旧一副凶悍模样,她似乎还不解气,目光仿佛全是毒液,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来解了心头之恨般,转身又回了屋里。
杏仁指挥了几个粗使嬷嬷将人拎走,务必看紧。
刘嬷嬷叫人备些热水,娘娘方才这些举动后已然大汗淋漓。知夏和杏仁则默契的跟了上去,两人轻手熟稔的上前更衣,却见主子坐在炕上面色发白的捂着肚子。
孩子!
“主子您”
“没事。”
婉绣摆摆手,她方才在慈仁宫的时候确实动了胎气,回来的时候不甘和愤恨更是在心底焦灼难耐,她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更是引起了胎气紊乱。她念静心咒除了为她大发雷霆做铺垫,也是想要亡羊补牢。
可惜慈仁宫不是自己的地方,她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小心翼翼的来回吐纳。直到方才事情了了,心头一松,不适感更是强烈起来。
婉绣的面色难看,她庆幸两个儿子跟着下了避暑,在康熙的眼皮底下比在她跟前安全。
圆枣连忙出门,催着人去叫张御医。
知夏急得眼泪都掉了,她揉着通红的眼,像是极难受般瞧着婉绣。
刘嬷嬷见她这样作势,忙打发她离开。
婉绣闭目养神,她忍着疼痛,缓缓地引着生气徘徊呵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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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觉着可还好?”
“还好。”
刘嬷嬷莞尔,别人是瞧德妃掉了人的坑里,气急败坏的可能会影响这一胎,甚至和几个交好的嫔妃心生裂痕。可她看得出来,德妃方才怒意是真,但行径多少带了几分试探,顺道把心里的怒气出了。
婉绣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的老狐狸,“嬷嬷觉着,此事该是谁的主意?”
“奴才愚钝。”
“皇上说的什么时候回来?”
“原来听说还有三个月。”
那只能是原来了。
婉绣琢磨着,很快张御医并着章佳御医都来了。
张御医先是不赞同的看她一眼,因着两人早已熟络,他说话倒是少了份恭敬多了些担心,“娘娘平日里笑奴才,怎么今儿个亲者恨仇者快了!”
婉绣却点着头,一脸受教,“张御医说的是。”
张御医诊脉后知道问题不大,他心里有数的摸着胡须,面露几分得意。
章佳御医震惊极了。
“章佳御医,七格格已经服了药。您瞧着可还好?”婉绣怕张御医得意起来没完没了,转而怎么起了旁人。
章佳御医为人谨慎许多,他恭敬道,“回娘娘,珠子已经落了肚,再等几日就好。”
“哼,你怎么不催吐?”张御医不满道。
张御医明显不高兴,婉绣却心里有数,“七格格肚子里都是奶水,没什么可吐的。何况她小,卡在喉咙里已经危险至极,不能再有冒险。”
小孩子又不像大人,连扎针都不情愿的扯着脖子哭,谁知道反吐出来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滚到呼吸道里?
与其冒险,倒不如下点汤水,等过两日将珠子自然排出更好些。
那珠子是御赐首饰里的,自然是上好的东西。普通人才想要来磨粉食用或是做胭脂尚且不得,吃进肚子里危害并不大。
只是婉绣后觉她是不懂医的,应该看不出这些问题来,她眼皮一跳,迎着两位老御医的疑惑,唯有将漏洞填补起来,“章佳御医在宫中多年着手成春,本宫信得过。”
“娘娘明月入怀!”章佳御医作揖感激,“彼时珠子已然滚到了咽喉下指,格格大哭不止,若是催吐也多有事端。”
婉绣揉着额角,露出几分疲倦,“有劳章佳御医了,还有张御医。”
张御医不痛快的哼哼两声,他起了身瞪了眼路上没说清楚的同僚,背起身上的医箱越走越快。章佳御医想要上前说两句,却见这位老不正经的脚步微晃,对着门口的医生急声令道,“快去煮安胎药!”
那医生一怔,便被张御医背着手伸腿踢了两下,“愣着干什么!”
医生带着灰色的鞋印拔腿就跑。
章佳御医顿了顿,他看着张御医摇摆的背影,跟了上去。
永和宫原来因为养胎一事安静许多,闹出了这场‘意外’,德妃更是动了胎气,这让宫中物议沸然。尤其是惠妃两次去了永和宫,竟都很快不欢而散后,更是引起了众人猜忌。
而慈仁宫将信封送到避暑山庄时,已然是半个月后了。
胤礽拿着从康熙那里得来的书信,他看着面上结痂褪去的胤禛方才睡下,目光游至腿上那纱布缠绕着夹板,眸色幽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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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大夫是有等级的,古时候的医生和现在的见习生一样,是正牌医者的助手。
因为不喜欢留有后患,加上本文这种情节唯有一次,不会走太多宫斗阴谋,所以事情大概是一次性解决的那种。后面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也回来了,会让父子亲自上阵撕了她们,凉透透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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