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绣看着矮几上的白玉珊瑚步摇, 蓝粉相间的花瓣娇小玲珑,做工精致好看。莹润玉珠颗颗饱满,点缀着迤逦之色。
女人家,都爱这样的首饰。
婉绣心里喜欢, 但是顾及宫里好些孩子在,这些尖锐的东西平日都收得好好的。她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看一眼,却没想到会有人眼馋着把手伸过来。
知夏时常守在殿门,她也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是一没留神真的丢了东西,那可不是说笑的!她狠狠地将被抓的小宫女压在地上,“快说!你做什么来偷东西!”
圆枣大眼瞪圆, 满是凶狠, 手下隐晦的在小宫女的身上扭了扭肉, “是不是有谁指使的?”
小宫女被扭的疼, 她满眼的泪框不住,不断的掉了下来猛地摇头,“没有, 奴才只是”
“还有两条珠子去哪了?”
婉绣拿起了已然残缺的步摇, 这是康熙赏赐的一套头面里的, 因为精致好看,是她少数有佩戴过的赏赐。这可是御赐的,谁知道挑了这个偷是有意还是无意?
小宫女红着眼,脸上写满了彷徨之色, 颤巍巍的解释, “奴才走的慌忙, 路上和人撞了一下便这样了。”
婉绣垂眸,她静心的去听着。
屋外的紫薇花摆了摆身子,‘她没说谎,确实是这样才坏的。’
‘后来有好几个人路过捡了走。’
‘诶,我这里还有一颗珠子!’
院子里的花儿听到了婉绣的问话,全都叽叽喳喳的热闹了起来。至于她问小宫女和谁有接触?花儿们苦思冥想,却都发现在它们看来并非同族的小宫女确实鲜少花关注。
毕竟宫女的宫装和发式,谁又分的出谁来?
三等宫女,实在卑微。
婉绣揉了揉额角,颇觉头疼。这是她第一回碰壁,哪怕她耐心些兴许能听到什么,可眼下被抓的宫女却不能忽略不计。
眼看着小宫女在刘嬷嬷盘问下至始至终都无辜的神色,知春等人看了气急,满心以为她是死鸭子嘴硬。可婉绣却瞧着人头上的黄色花儿蔫头耷脑垂着泪的模样,分明是手脚不干净后的窘迫和悔恨。
婉绣心生挫败,“本宫问你,近来可有谁与你说过什么?”
小宫女大喜,她觉着这是对她有从轻的打算,连忙回忆起来。可惜她心里着急,不知想着什么有些闪烁,脸上细密的汗珠划过竟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娘娘,这奴才手脚不干净,胆大包天!纵是如今说了什么,怕也没有几分真话。”刘嬷嬷冷眼看着小宫女神色,她满是嘲讽和刻薄,“不若让奴才好生盘问一番!说不准她也就想明白了”
宫里的老人对于犯事的奴才都有一套独特的法子,因为每个人的性子不同略有差异,但是其中的险恶狠毒却是让宫里讨日子过得奴才闻风丧胆。婉绣并没有尝试,但是混过几年也听了不少阴私,眉头轻挑着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色。
小宫女更怕了,连忙求饶,“娘娘恕罪!奴才只是一时糊涂,被逼无奈唯有这样快些拿到银子救命的法子罢了!奴才有错,可娘娘开口问的奴才都如实禀报了!”
“救命?”
“是啊!奴才,奴才年初和几个原来的姐妹见面,一时高兴就玩牌输了几盘。当时奴才迷了心窍,就和旁的太监借了银子,可没想到……”小宫女说着,便捂着脸真心哭了出来。
后来的事,也解释通了。
那些所谓的姐妹和太监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将小宫女哄在手里押了赌钱凭证。宫里都不许赌钱的,但凡沾染了赌字多半也活不成了。小宫女回过神来害怕极了,等她战战兢兢地的将这些年存来的私房钱和借来的一些去还时,却被太监告知当初签押的欠账还有利息。
小宫女被掏空了银子,两手空空仍旧没换来凭证,她这才明白遇到放印子钱的狠人了!
婉绣也由衷钦佩,敢在宫里放印子钱,这还能是普通的小太监?
刘嬷嬷也不信,可她细问却发现小宫女一问三不知。只是原来乐呵呵慢慢吊着人的太监上个月忽然变了脸,时常叫人去敲打小宫女此事,言语威胁不说更是手脚不干净,还有要拉着人一起对食的意思。
若不是混不下去的宫女,除了个别遇到情投意合的,没有谁会拉人对食。更不要说是被威胁强迫的,而小宫女稍有反抗太监便说要把事情捅出去!
最后,还是听着角门的老宫女艳羡的谈及主子娘娘衣食住行时,小宫女这才灵机一动,想到这条歪路销了步摇去抵还凭证!
婉绣被小宫女蠢得无话可说,径直的摇头摆手不愿多看一眼,“送去慎刑司。”
“娘”
小宫女的嘴巴顿时被早有准备的圆枣塞住,她嫌恶的起身,不愿再靠近这个禁不住诱惑又没有脑子的人。
刘嬷嬷嘴角抿着冷意,“那奴才去了。”
婉绣面色微霁,刘嬷嬷盯着的话约摸着还能听出什么。
即便表面上是一桩宫人手脚不干净的小事,可这若是真的可是丢尽了她的见面,但说是假的那就更要深思查明方可。
毕竟今日是她兴起,叫奴才去库里换着摆饰,想要夏日热天里多几分清爽。若不然,粗使宫女怎么也混不进去。
这几年过得得意,知春等人也少了些谨慎。要不是君子兰难得叫她,婉绣也不察觉会有这样的贼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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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绣垂首定眼在穿祝的断丝上,断口处有着明显的拉扯痕迹,这分明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要换了凭证保平安的念头作祟。
刘嬷嬷是老人了,慎刑司里的人也是真才实干,不多会儿就把小宫女芝麻小事都搜刮清楚。可惜在她的供词里透出了许多的巧合,让人蹊跷怀疑,却又始终没有说对太监的身份。
慎刑司的人走了一趟,没找到小宫女说的太监,因此她暂且被留在慎刑司吊着。
婉绣听了消息,她苦思冥想的叫了手里能使唤的人去打听。
包衣们见德妃忽然使唤起人,纷纷摩拳擦掌的想要表现一番,想要求个志向的都忙活起来。尤其是宜妃有让给婉绣帮忙的意思,在宫中奴才这一块,婉绣一面压住失窃的消息,一面小心的搜查状况。
承乾宫的婉萱听闻后,也表示会多多留意,让她日后加以防范。
如此又过了几日,因为对方小心没叫人留神,底下的人查的又小心,竟没有什么进展。就连特意找那些宫里的赌鬼圈子里转,竟也没寻到这个人。
婉绣愁的乌云罩顶,整日里都闷闷的没有兴致。
郭络罗氏已经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固,她被知会了此事后后特意过来永和宫走一趟。
一进门就看着某人歪在榻上,脸色淡淡的模样,便知她窝着又有些日子没动弹了。
郭络罗氏调侃的笑了两句,开门见山的说,“你家的宫女我都听说了,又不是你跟前那些,至于你愁成这样的?”
婉绣笑笑,“多丢人的事情,怎么能不愁!”
“我可没瞧出你哪里丢人了!”郭络罗氏白她一眼,“平日里你脸皮可厚着呢!值当这样!”
“这不一样。”
“行了,你这忙活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证明就是那人就是个皮赖,如今吓得躲起来了而已。这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宫里那些犯了赌忌的奴才肃清干净,太后还夸我了!”郭络罗氏笑盈盈的拉着婉绣,“可这分明是你的功劳,我哪里肯抢了你的!”
婉绣莫名,“什么意思?”
“太后说了,你这也差不多三个月,该出门走走松乏一下。我觉得也好,左右蜜糖每日里还要去慈仁宫请安,不如你明日也去坐坐。”
婉绣思量了下,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有拒绝。
次日晨起,永和宫的奴才们一如往常为主子们备好洗漱用品。
因为两个儿子不在,婉绣除了偶尔关心宫权外就是安心养胎和逗弄小女儿。
虽说如今有儿有女,对于孩子也没有太大的执念。不过婉绣记得还有三个孩子没来,本来她信奉儿女多福气多,她的腰板才能永远停直。这都是她一开始想好的,自然没道理婉拒本该属于自己的孩子。
而彼时,最重要的是蜜糖。这孩子乖乖巧巧笑的甜,哄得人看了就没脾气。身边的嬷嬷们对她也十分上心和迁就,一不留神的反而让她睡倒了也不自知。
婉绣近来睡不好,昨日干脆守着她半夜,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
蜜糖的小肉爪捏了捏,她挥着小手想要抓什么。
婉绣将披散的头发往后撩去,将蜜糖托给奶娘去后便起身洗漱更衣。一个人用膳很快,婉绣吃了清淡小粥和半屉灌汤包,这才赶去慈仁宫。
郭络罗氏到的时间差不多,糖包有模有样的和婉绣行礼,目光好奇的在两人的肚子上徘徊。
婉绣见她这样孩子气,笑着摸了摸脑袋,“糖包可用过早膳了?”
糖包点头,“用过了。”
胤祐也来了,婉绣这才和郭络罗氏到侧殿稍坐。只是她觉得心头忽地不安,坐立不得想要起来走走。
郭络罗氏忍着笑,似是要看她做什么。
婉绣来回走了几步,只听外头几步慌乱的步子传来,是前头的小太监。
他喘着气,满是惶恐不安的张大双眼,大声道,“德妃娘娘,七格格吞珍珠了!”
婉绣顿时麻了半边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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