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开年, 宫中设宴, 觥筹交错间太皇太后看着底下的小萝卜头颇为感慨,“转眼皇帝的子嗣渐丰, 哀家心中甚是安慰。”
“是孙儿不孝,叫汗玛嬷担忧。”康熙闻言,急忙表态。
皇太后不由插了一句, “哀家惭愧, 不能为汗额吉分忧。”
“你啊!”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
康熙见机关明显,自然问向了皇太后,由此让她老人家抛出了今日的正事, “哀家拙笨, 只懂得带着格格给汗额吉请安。可是这主要的, 还不是要看皇上和这些嫔妃。”
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
郭络罗氏和婉绣对视一眼,她脸色有些别扭, 让旁侧的端嫔董氏看了愈发沉默。
婉绣知她心意, 两人挨着坐,举杯时笑道, “新人来了,咱们也不老。”
“谁老了!”郭络罗氏敏感的回驳, 又状似抬手扶着发间的簪子,捏了自己一把,“还嫩着呢!”
那就祝自己能恩宠常青。
婉绣默然的饮了一杯, 就此罢手。
这让在旁看好戏的郭络罗氏更觉郁闷。
大多嫔妃低着头, 听着佟氏被老人家拉着嘱咐选秀之事, 想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该走了。唯有活动些的,不时臻首娥眉,芙蓉轻笑。
坐在对面的保安已经侧脸对着胤礽打了两个哈欠,婉绣看着好笑忽的听见太皇太后唤她。
只听皇太后笑道,“瞧德嫔目不转睛的,怕是都坐不住了!”
婉绣咬着生疏的蒙语,“皇太后若是愿意,奴才陪您坐到天长地久都行。”
“这话定是和海霍娜学的!”
郭络罗氏听了自己名字,她不高兴了,“怪不得宫里的姐妹都对奴才避让不及,原来是您老人家在后面说人坏话。”
“看,又说哀家的不是了!”
皇太后和郭络罗氏略一打岔,婉绣后来才知道是在说主持选秀和宫权的事。佟氏是要出面把持选秀的,就算有纳喇氏等人分担宫务也是不轻巧的。对此佟氏顺着下坡,也说了句庶务太重有些吃力的推辞。
这次婉绣被点了名。
康熙借此点头,“偷闲了好些日子,是该帮着出些力气了。”
婉绣抬头看向佟氏,中宫空虚后宫权就由佟氏主掌,纳喇氏等人辅助。康熙曾叫了她,可惜她当时以宠闻名还没站住脚跟,心中无意又有了喜,自然就放开了。
后来佟氏受了冷落,一度宫权被纳喇氏瓜分。
如今,婉绣听了安嫔李氏推说着交出宫权后,她迎着太皇太后的目光先将坏话说好,“承蒙皇上和太皇太后厚爱,奴才定然尽心尽力做好。只是奴才从未试过,要是办事不够爽快或有哪里不妥当的,还请帮着担待些。”
佟氏笑道,“德嫔若是有这些顾虑,倒是可以先寻轻快些的活儿来。”
“确实如此。”康熙附和一句。
佟氏满意的看向婉绣,她轻轻牵着嘴角的笑意,下一瞬却牵强许多。
康熙一脸诚心思虑后的肯定,对着她道,“乌雅氏对归纳记账很是熟通,正巧你不耐烦这些数字庶务,觉得麻烦。那就让乌雅氏来管理吧,选秀之事你也可以专心的去主持。”
一面是宫权,一面是选秀。
佟氏想到自己以后宫最高嫔妃之优主持选秀,若是做得好,她既全了后宫之主的风光,又踏近一步后宫之主的实权。
众目睽睽之下,佟氏笑着答应了。
佟氏的想法并不出奇,事后婉绣见她扔了账本后爱答不理的送客,她心里也跟着瞧她不上了。反正,到她手上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回去的。
更何况,康熙所言不虚。
婉绣自小都是半吊子,可是女子管家这一面却被喜塔腊氏抓的很紧。尤其是这些中馈庶务,更不容得半分差错。婉绣看得多,心算一向是不差的。后来到了乾清宫操持了几年,她表面上只负责自己的那份工作,可接触的多了大面上的账本和数字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大伙儿都夹着尾巴过着,也没人去计较一个宫女盘算这些东西。
婉绣将一摞一摞的账本放在榻边,她一一的翻着查看着。佟氏只是代管六宫,手上的账本也只是东西六宫的。这些明面上的大小数目数不胜数,稍不留神就会错漏里头的暗账。
刘嬷嬷看着漫不经心的靠坐渐渐地转到案桌上提笔端看的身影,默默地推开窗棂打亮了屋里的光色,“这些账本极多,娘娘不急于一时。”
金色璀璨的映在案桌上,倒在面上一片光色,婉绣微微蹙眉。
刘嬷嬷将纱窗回笼,转身只听知夏不痛快道,“佟贵妃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一把将近月的账都给了主子,还一个交代都没有!”
杏仁扭了眉,“可佟贵妃并无错处。”
两人本就有利益相争,如今主子从人嘴里咬下一块肉,还是皇上帮着主张的。搁着谁心里都有不痛快,就算做好了账,也没道理给了自己敌对的人不是。
只要不在此暗下手脚已是大吉!不过这账本多了,也确实容易出错。
刘嬷嬷看了知夏一眼,她眼神平静的倒出一片深幽,让知夏低着头出去认罚。
婉绣揉着手腕,叫知春来记账。
杏仁几个不懂的,婉绣也留着在一旁跟着听,算是学习一下。
佟贵妃转接的是内务府一等大的账本,单是膳房茶房这一块就数目颇丰。不过婉绣手里本来就有包衣世家在宫里的勾连本子,她一面记着一面推敲关系,一时倒是过得忙碌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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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初春新年的宫里添置许多首饰衣物,摆件打赏等等,这些近日的账本都在纳喇氏的手里。还有预算前后各处设宴,各宫消费的马佳氏一同。
三人凑在一起对上漫天数目,偶尔还有选秀处的郭络罗氏来知会些细节,更是兢兢业业的忙得不可开交。
太皇太后见了极为满意,闲着叫了些小萝卜头到跟前来逗趣。
婉绣听到安佳氏回话说太皇太后近日总爱盯着保安看,她当时也觉得稀奇。可惜排齿序的圣旨传出,面对你来我往的礼节,婉绣很快又撇开不再想起。
仁孝皇后嫡次子,即当今太子排行二阿哥,命名胤礽。
惠嫔之子排行大阿哥,命名胤褆。
荣嫔之子排行三阿哥,命名胤祉。
宜嫔之子排行五阿哥,命名胤祺。
戴佳庶妃之子排行七阿哥,命名胤祐。
卫答应之子排行八阿哥,命名胤禩。
四阿哥胤禛与六阿哥胤祾因一母同胞,圣旨送来的时候与钟粹宫的威风相差无几。
婉绣看着这些厚重大礼,不由得感叹一句。当真是有了子嗣,有了宫权的女人,比那些只有恩宠的虚假表面务实太多!
不怪乎纳喇氏手里的宫权捏的这么紧。
因为这些缘故,宫里竟然一时风平浪静,直到七月热暑各家格格进宫选秀,宫里又很快活筏起来。
婉绣没有这些沾亲带故的秀女亲近,倒是松快的躲着懒在屋子里纳凉。
承乾宫的宫女至冬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理睬。任由着圆枣在外面拦了一刻钟的功夫,这才传了进来。
“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
婉绣看着手心里的棋子,这是戴佳氏送给的一副玉质围棋,她几乎没玩过,只是刚得手难免新鲜把玩着,“可是选秀有什么事?”
“劳烦德嫔娘娘担忧,选秀一事有贵妃和安嫔宜嫔娘娘一同主持,自然无碍。”
玉石一类都是要靠人爱惜把玩才会好看,婉绣又换了一颗捻起。
至冬自来跟着佟氏身旁,许多嫔妃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少有这样受到冷落的时候。想到前头不时说些让主子不痛快话的宜嫔,至冬语气扬了扬,“近日里暑气重,贵妃热得身子不适。贵妃让奴才去了内务府拿冰,可那奴才是个善于挑拨离间的小人,竟说没有德嫔娘娘的允可,纵是谁去了都不给。”
婉绣挑眉。
至冬极为可怜的求道,“德嫔娘娘是宫里出了名的好说话,不想被这样小人胡言乱语毁了名誉。贵妃听了气极,奴才这才赶紧过来,还望德嫔娘娘快些将人收拾了,也不要伤了情分。”
话音一落,宫里安静极了。
婉绣颇为稀奇道,“这是你家主子说的?”
“是奴才忧心贵妃身子,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娘娘莫恼。”
至冬透出几分可怜模样,引得婉绣那点打趣的心思散得一干二净。她笑意较深,言语淡淡的带着冷意,“你回去吧。”
“德嫔娘娘?”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什么时候拿什么东西,你家主子还不知道?”婉绣冷笑,“来人!”
“奴才在!”圆枣忙站了出来。
“送这位能言善辩的宫女回去,说道打听清楚那个挑拨离间的奴才,拧去慎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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