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的，秦沐没有立刻反驳，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以至于连脑袋中传来的刺痛都被他暂时忽视了。
而就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脑海中的虚空又发话了。
“你看，人类也是一样的傲慢，不是么，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人类的视角来观察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人类代表着宇宙的中心？难道非人类的生物就不能探索进化么？进化可并非人类的专利啊，秦沐同学。”
秦沐冷笑了一声，带着些恼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以你们虚空生物的体量，降临到瓦罗兰大陆上会造成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整块大陆都会被虚空侵蚀，最后被虚空所同化。”
“被虚空同化又有什么不好呢，秦沐同学？以人类难说，难道人类就不想把月球改造成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么？这本质上和我们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不会破坏星球的生态！我们是与其他的生物共存！”
“这话你自己相信嘛，秦沐同学？”
虚空的质疑让他哑口无言，如果他不知晓这一切，他当然可以继续着自己的偏见，可正因为他上过学，接受过知识，这才让他无法继续诡辩。
“我……我不知道……”
这是秦沐第一次退让，也是第一次无法反驳，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虚空的所作所为和人类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两个物种做了一样的事情，自然就没有所谓的正义邪恶，是非对错，仅仅只有立场而已。
“看吧，秦沐同学，这就是我欣赏你的一点，你很清醒，和那些固执己见的人类并不相同，所以他们的脑海中总是固执的认为，虚空是邪恶的，虚空是什么谈之色变的灾难，从宏观上看，只不过是……额，用你们人类的词怎么说来着？哦，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的观测。”
秦沐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岔开了话题。
“那第二次呢，恕瑞玛的战争呢，飞升者和虚空怪物之间的战斗，那又作何解释呢？”
“扭曲的欲望，只会招来毁灭，不是么？艾卡西亚的人民反对着恕瑞玛的暴政和霸权，然而仅仅靠着话语是换不来所谓的正义的，秦沐同学。是他们带着扭曲的欲望，唤醒了虚空，那扭曲的欲望中呼唤的可不是什么正义与和平，他们渴望鲜血；他们渴望复仇；他们渴望烈焰；他们渴望毁灭。虚空自然会满足他们。”
再一次，秦沐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脑海中的声音，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和秦沐同学的沟通交流让我都畅快不少呢，不得不说，你的知识信息可比瓦罗兰上的那些人类要有趣多了，果然人类还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生物啊，值得观测。”
就连秦沐，都能从虚空的声音中听出愉悦，这让秦沐心中有些恼火。
“你既然那么高高在上，就不怕我拼着这条性命和你同归于尽吗？”
“别搞错了秦沐同学~我只是寄宿在你身体里，并非寄生，因为有趣，所以才给予了你虚空的力量，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契约关系，我们没有那种主仆契约，你的生死也影响不到我分毫。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我就是个乐子人，看个乐子而已。”
“你！”
“你急了，秦沐同学”
“x！xx的！”
“生气的秦沐同学也很有意思呢，我对人类的情绪同样感兴趣。”
秦沐骂骂咧咧的退出了内视，没想到体内居然有着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之前怎么没发现。
但等到秦沐静下心来思考，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按照虚空所说，那他很可能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寄生在他身上了，而明显，在与龙王和奥恩相处时，两人都没有发现秦沐身上有什么异常。
甚至于秦沐放出幻象的时候，奥恩也没能发现幻象是被虚空的力量所操纵的，也就是说，自己体内的这个虚空，至少拥有着和龙王同等级的力量。
一想到这里，秦沐又不淡定了，他刚想再进入内视，去找虚空谈谈，没想到虚空的声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不用那么麻烦，秦沐同学，我能直接与你进行沟通，何时何地，你也不需要消耗自己的精神力了，好好休息，早点恢复才对你比较好。”
“怎么突然那么好心，是不是指望我去为你打开虚空的裂口，好让你降临瓦罗兰？”
“那倒不至于，只是你要是没命了，我岂不是少了很多乐子，那可就太令人遗憾了。”
秦沐第二次沉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虚空说他是乐子人，不像是装的。
“你的实力应该也和铸星龙王是同一档次的，那我就直接明说了，我要是去消灭那些虚空造物和虚空监视者，你会不会阻拦？”
“你想做就尽管去做好，我并不在意，就和人类一样，有了新玩具，谁还会在乎旧玩具呢？”
有那么一瞬间，秦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想了想他高低是个大哥，忍一忍也就算了。
“你既然读取过记忆，那我倒要问问看，卑尔维斯到底算是什么？在她的形容里卡莎属于癌细胞，那些虚空监视者属于虚空的器官，那她岂不就是虚空的意识？”
“她只是个脑子而已，还是个想法有些奇怪的脑子。”
听到这句话，秦沐的反应就如同那个表情包一般，脸上写满了问号。
“大脑不就是意识了吗？那你为什么说你才是虚空？”
“你把你的大脑单独拿出来，你能说这就是你这个人嘛？”
虚空的反问再一次让秦沐宕机。
“那意识确实是从大脑中诞生的啊，那按照你的说法，卑尔维斯确实是虚空意识的结合体。”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形容，卑尔维斯就是从我身体里分裂出去的大脑，她只是一个器官，随后产生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她的权限是高于那些监视者的，就这么简单。”
“那她以后要是一直吞噬，那岂不是有一天她可以取代你？”
“取代不了，她并不理解虚空。”
秦沐再一次懵逼，不得不说体内的虚空确实与他已知的很多物种思维都不相同，他的思维确实是要更高一层，而且他的很多话语是用人类的语音说出来，其中的含义有不少是折损的。
“秦沐同学，就和你一样，在我和你说之前，你把虚空当做了某种灾难，而非把虚空当做一种生物，一种思维。卑尔维斯也是如此，她是从扭曲的虚空意识中诞生出的意志，这也使她产生了饥饿，而她的欲望，你不觉得有些低级么？”
“……生物最基本的饱食欲，是对于能量的渴求，没有能量的转换，就会丧命。”
“没错，而恰恰相反，虚空生物并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吞噬，虚空生物吞噬并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进化。但是悖论就出现了，为了进化而进行着如同野兽般的行径，这真的能产生所谓的进化么？”
“这……或许是另一种进化模式呢？”
“啧啧，野蛮，暴力，又茫然的吞噬，就如同你记忆中的虫族一般，无序又可悲，那样的进化恰恰证明了自身的无能，因为恐惧未知，就把一切变成自己熟悉的已知，而人类文明则不同，正因为未知才探索，探索未知，征服未知，这才是我理想中的进化模式。”
“那你还挺厉害的……”
秦沐也不知道说什么，总有种在做学术讨论的感觉。
“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未知，所以我才对于你如此着迷，秦沐同学，你的身上不但有着海量的未知信息，更向我展现了文明和进化的可能性，啧啧，实在是有趣。”
似是想起了什么，秦沐问了一句
“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在看小说呢，你看过的那些小说，真有意思，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秦沐同学你能不能给我表演表演，我想看看在愤怒情绪下的人类到底能用什么表情说出这段文字。”
……
那一瞬间，秦沐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赶紧毁灭吧世界，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