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瓦虽不明但也没有深问,因为她觉得自己困于一方天地,无法感悟壁垒之外的世界。她羡慕萧明月的洒落便觉得对方抉择任何事情都应该是正确的。
瓦瓦敬了酒便欲回席,她看见一位婢女端着红枣麦汤奉给了陆九莹,当下心中一紧连忙回身。
“九公主,且慢。”
陆九莹看着瓦瓦去而复返,面色焦虑,她捧着手中碗:“怎么了?”
萧明月也起身过去。
瓦瓦取过陆九莹的红枣麦汤,再细瞧一眼,端着汤水自顾往阿若兰那边去:“阿若兰公主,今日这汤中怎会有天香花呢?”
萧明月知晓天香花,此花养肺但根茎有毒,西境各处皆有生长。今日之筵席是宴贵客,北烟殿绝不会用人人都熟知的药草来害人。
可瓦瓦不这般想,她下意识以为赤谷城在欺负汉家公主。瓦瓦如此天真冲动,萧明月想要阻止已然未及。
巴苏露露冷目一拧:“墨州王的女儿,你上前来说。”
“等等!”
萧明月连忙拽住瓦瓦,瓦瓦以为萧明月不信,又道一句:“这汤水里真的有天香花,误服会腹痛不止。”
“你看错了。”萧明月说。
巴苏露露将酒杯用力掷在案上,一众漠北贵女皆是冷漠视之,便是阿若兰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不是……”
“瓦瓦公主想必是看错了。”出声的是陆九莹,她已走到瓦瓦身边,不由分说地取回汤水,“我这汤水里并没有什么天香花。”说罢掩袖一饮而尽。
瓦瓦着实心疼:“九公主……”
萧明月彼时向瓦瓦的贴身婢女看去,那婢女也还算是个机灵的,赶忙将自家主子搀回席去。
瓦瓦一入席,南道贵女压着声音急道:“今日可是阿若兰公主请宴,你是在质疑漠北给汉家公主下毒吗?”
那北道贵女也跟着嘟囔:“适才瞧你像个没嘴葫芦,眼下一看你还没有脑子。”
“我……”瓦瓦不知如何辩解,她只是看到了有毒的天香花,想给阿若兰公主瞧一瞧罢了,根本没有其他心思的。想到这,她不禁委屈红了眼。
***
陆九莹饮下汤水,及时化解了这场冲突。
巴苏露露又瞪了瓦瓦一眼,原本她有机会再问罪汉家公主,但这口气终究还是没能发作出去。
阿若兰也不想在夏围前多有争端,她说道:“既是误会,九公主且放心用膳。”
陆九莹回席后,萧明月刚要问如何便摸到她湿漉漉的衣袖,方才松了口气。
隔案有贵女的议论声传来。
“这个汉家公主约莫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还能是什么,觊觎阿若兰公主的左夫人之位呗。”
“手段如此拙劣不堪,叫人恶心。”
“谁说不是。”
贵女话落,有个小小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到陆九莹身前便跪下哭泣:“九公主你没事吧?”
“波澜?”
波澜转而怒视萧明月,突然拿起陆九莹桌上的碗便扔了过去,他指着萧明月说道:“她是个坏人!坏人!”
阿若兰看到波澜出来闹事眉间一蹙,她对红丹的这个小儿子没甚好感,想来适才天香花也是他干的事情。
古娜作势要上前处理波澜,却见波澜又跑到巴苏露露的身边跪求:“女王大人,求你带波澜回家,这里没有人帮波澜,波澜想回家!”
巴苏露露无动于衷:“这里不就是你家吗?”
“这里不是我家,我阿母已经被她们赶出了赤谷城!”波澜又指向萧明月,“就是那个汉家女人,她陷害我阿母!”
阿若兰道:“拖下去。”
巴苏露露说:“等等。”
阿若兰眼神警告巴苏露露不要作乱,巴苏露露将波澜扶起,给了他一颗青枣:“小波澜,你阿母获罪被遣回漠北,究竟是自作自受还是受人迫害,你的心里最清楚了。我们漠北男儿通身是胆,想要报仇多的是机会,只要你记住恨,记住要杀的人,天神便一定会保佑你。”
“女王大人,带我回家吧……”
“不是我不想带你回家,你也看到了。”巴苏露露浓眉一挑,“这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波澜求助无门这才彻底放弃,他挣脱开巴苏露露的手便跑出大殿。
陆九莹看着孩子孤单远去的背影心有不忍,可她也知晓,波澜背后一族与她是不会交善的。
今日之宴会,萧明月认清了每一张脸,也初步看明了各州邦对待汉家的态度。有人厌恶,有人鄙夷,还有试探和猜疑,但也有想要交善却又惶恐不安的。
筵席至终,萧明月以为这便是夏围前的开锣,岂知赤谷城的擂鼓才刚刚敲响。
***
小河听到城外传来三三二二的鼓点,最先有所动作,因为这是攻擂的信号。
她迅速地在回想,截止目前还有谁没有来赤谷城参加夏围,很快的,她便想到了与乌州生嫌的西夜州。
小河去找萧明月,略带兴奋说道:“在我们这里,敲响攻擂鼓便是下战书的意思,我猜是西夜州来找你夫君算账来了,一起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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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阿若兰与一众贵女都要去主道一探究竟,但是萧明月并不想凑这个热闹。
陆九莹也说:“我们回芳阳宫吧。”
就在她们要分离时,城外再次响起三三二二的鼓鸣,小河愣了下,怎么除了西夜州,还有一家呢?
萧明月三人就此退席,经过主道时,花玲珑东张西望地突然指着路边草丛说:“大靡蛇!”
萧明月顺之看去,许久未见的大靡蛇浮着脑袋冲她吐了吐信子,转而扎身丛林深处。
陆九莹说:“它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我去看看,阿姊你们先回。”
“还是一起吧。”陆九莹道,“不知城外什么情形。”
“好。”
三人只得追着大靡蛇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亥时三刻,天际的最后一点光亮退去,城内燃起了琉璃灯。
萧明月寻找大靡蛇未果,若隐若现的光晕之下,她看到队队人马踏进赤谷城。
伊洛徵与阿尔赫烈在人群的最前面,想来他们已经和擂鼓的西夜州讲和,毕竟门前有客,岂有不迎之礼。
可萧明月在人群中看到的并不是西夜州人,而是额间印有面花,身覆白袍的异者,萧明月心中一紧,他们是月灵州人。
随着人流涌动,萧明月看清楚了为首几人的面容,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还有与她交过手的雪弥,至于走在最中间的那位妙曼女子,正是陆姩。
萧明月回身去寻陆九莹,陆九莹站在人群之外目光早已锁定故人,便是暗淡的暮色也难掩她眸中的泪花。
陆九莹哽咽着,目光流转,她又看见了什么更是难以置信。
萧明月又顺着陆九莹的目光再次回头,这一次,她看见了于自己生命中占有一定分量的故人。
她不知他穿上锦衣华服竟有这般风姿,辫发束冠,缀以珠宝与羽毛,艳丽的长袍之下一曳一金银。
他不再像以往那般活跃,走路沉稳,仿佛含着沙尘的风也因他变得轻柔。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没有入鞘的宽刀,宽刀弯而锋利,凛若冰霜,便是这把弯刀曾在兖州屠杀了宋家商队众人。
他瞧人嘴角微翘,带着十足地嘲讽。每一次眼神扫过之处,人皆感受到那股凛冽之气,仿佛刀锋过境,不留余地。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萧明月渐渐红了眼眶,隔着人潮与他对上目光,轻轻唤了声:“夜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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