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天，百左照旧会在石楼前的草地上修炼。而之前出现的那个小女孩，也会在傍晚的时候出现在附近，她会在一边荡秋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百左，但是几乎从不靠近。

    百左每一次都会给她留下几颗青苹果，然后转身离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天之后，百左逐渐习惯了这个寡言少语的小女孩的存在。

    第五天的傍晚，天气有些阴沉，聚拢在一起的雨云似乎又想要在赤水领降下一场大雨。

    百左吩咐仆人去找一些奴隶贩子常用的麻镖，准备将这些东西装备在身上，以后在野外捕猎时或许会用上。

    自从上一次他被奴隶贩子偷袭之后，百左对那种细针一样的麻镖就一直念念不忘。

    之前在猎户口中他没有听说过麻镖这种东西，但是这些麻镖的效果却让人很惊喜，以后无论是用麻镖去伏击猎物，还是去暗杀敌人，或许都是不错的选择。

    百左走出石楼，看了看天空，依旧像往日一样坐在草坪上修炼。

    自己的灵魂力量已经几乎有些满溢，这个时候选择突破到一律二段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合上双眼，盘旋漂浮的灵魂力量不断地汇聚在百左身边，百鬼卷没有运转，自己身上的灵魂力量被一点点的输出，直到最后一点灵魂力量也被完全消耗殆尽。

    接下来，百左安静地等候着，让自己完全放松，等候着灵魂力量回流进魂核之中，逐渐逐渐填满魂核，最后

    至此，一律一段到一律二段的晋升，完成。

    身边的黑水渐渐消退，百左睁开了眼睛，黑紫色的瞳孔里亮起了一些微光，而后又很快消退。

    “结束了……”

    沉默地低语了一声，百左感受着那澎湃的灵魂力量，感到还算满意。

    湿冷的风拂过面颊，百左结束了修炼，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去看远处的那架秋千。

    但是回首间，百左突然发现，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自己身边。

    习惯性地伸出手，将一颗青苹果递给她。

    她摇了摇头，没有接，而是说道：“谢谢你，不过，妈妈说不能一味地向他人索取。”

    她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一只不算精致的藤环。

    她把藤环套在百左的左手上，严肃的表情似乎是在完成一件神圣而庄严的事情。

    “落日蕊的枝条编织的环，代表着生命女神的祝福，不过我的手艺不好，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叫做尤菲莉娅霍尔，你叫什么名字？”

    “……百左。”

    百左看见尤菲莉娅的左手手腕上也戴着一只同样的藤环。

    落日蕊是极寒月过去之后最早绽放的花朵，它生长在一种黑色的坚韧枝条上，这种花朵盛开之前，它的枝条上会长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毒刺，直到花朵盛开之后，这些毒刺才会脱落，枝条会变得坚韧光滑，落日蕊很少见，至少，百左从来没有在野外见过。

    “很少见的名字，不过还是很高兴可以和你做朋友。”

    她微笑着，笑容和煦，让百左感觉有些许的温暖。

    这是百左第一次从同龄的孩子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语。

    百左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过朋友，小的时候，他的母亲逝世了，那些同龄人只会嘲笑和孤立他，因为他的那显眼的紫色瞳孔和苍白的发色肤色，所有同龄人都认为他是怪物。

    不过百左觉得自己并不孤独，他以为百月会一直陪着他。

    只是他没想到百月某一天也会逝世，而且这一天还来的这么快。

    “朋友吗？”

    百左念叨着这个词语，有些高兴，毕竟他从来没有过朋友。

    “你每天都坐在这里，是在修炼吗？”尤菲莉娅好奇地问着，淡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许。

    百左点了点头。

    “能够修炼，真好啊，以后会是一位很强的越律者。如果我也有越律者的天赋，也许就能和你一样了……”

    尤菲莉娅的话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抱着膝盖，坐在百左身边，抬头看向天空，眼睛里剩下了些许失落。

    过了一会儿，她低垂着头，接着说：“不过，我没有成为越律者的天赋，也没什么。我能去学习一门手艺，当个普通人，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她在微笑，但是她的语气却很落寞，百左观察着尤菲莉娅的表情，安静地听着。

    “你是搬到这里居住的吗？这座石楼可是领主府的一部分，是领主老爷让你住在这里的吗？”

    “暂时居住而已，很快就会离开。”百左抬头看向远边的天空，目光平静如水。

    “……这样啊……”

    尤菲莉娅微微侧了下身子，和百左背靠背坐着，沉默了一会，她开口讲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我以前有个哥哥，一年前去世了，妈妈骗我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哥死的那一天，我看见他的尸体被别人扔进了河里，我早知道妈妈在骗我，她不知道我其实早就能辨别她的谎言了……”

    百左微微张了张嘴巴，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

    “亲人死去了，我却一点都不伤心？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尤菲莉娅微笑着问。

    “不会。”百左答道。

    在没有知晓一件事情全貌之前，随意评价一个人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

    尤菲莉亚的脸上的微笑淡去一些，她继续说道。

    “其实他是个混账，他比我年长一岁，而且被检测出了越律者天赋，但是自那之后，他看待妈妈和我就像是在看待累赘和下人，我和妈妈还是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他却衣食无忧，甚至不承认我们是他的亲人，他像那些依仗着权势的纨绔子弟，而不像是我的亲人，他打过我，还有妈妈，所以啊，我讨厌他……”尤菲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的父亲呢？”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百左突然问到。

    尤菲莉娅沉默了好一会：“我不知道，妈妈从来没有提及过他，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看着天边汇聚起来的乌云，在短暂的沉默中相互依靠着。

    很久，尤菲莉娅笑了笑，说道：“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不过还是感谢你能听我说这些。”

    百左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疤，觉得她的评价没有什么问题。

    “明天见了。”

    尤菲莉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如往日地走向石楼后的高墙。

    百左目送着她远去，直到黑暗彻底吞没四周。

    许久，百左咬了一口青苹果，牙齿咬破果皮，果肉被碾碎时绽放出酸甜的汁水。

    他轻抚着手腕上的藤环，此时感觉这颗苹果的味道比之前要好一些。

    也许，有个朋友，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