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的老板跟路决认识,比他小两岁,是个重度动漫爱好者,又爱玩儿,家里有点儿闲钱,索性就开了这家club。
路决之前来过几次,有几个店员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都纷纷打了招呼。
他进门后慢慢悠悠转了一圈,因为主题原因,这家店更受年轻小孩儿的欢迎,放眼望去都是2岁左右的少男少女,在灯影交错的大厅里来回穿梭,音乐震耳欲聋,说话都要靠在别人耳边大声喊才能交流,大部分人都打扮得奇形怪状,不知道都在扮演些什么,反正路决是看不懂。
在这个环境里,所有人都在肆无忌惮的大笑和叫喊,疯狂的释放着自己一切的情绪。
大厅中间有一个圆环形的吧台,路决晃悠一圈走到吧台边上,正好看到林啸站在里面隔着吧台桌子跟坐在外围的几个小姑娘胡侃。女孩儿们看着年纪都不大,甚至不确定有没有成年,也都装扮的很奇怪,靠近他这边的女生带着蓝色的假发,身上穿了一身女仆装,路决对二次元没兴趣,看不懂她cos的是谁。
路决也没叫他,随便要了杯冰水坐在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目光闲散地四处看着。
路决今天是临时起意过来的。
最近海津市暗流涌动,路决暗自查了小半个月却没有什么头绪,今天下午跟寂言的聊天又让他想起了初见她时的场景,不安和担忧的情绪渐渐发展成些许烦躁。
其实他是矛盾的,如果只是有人不安分想要借用这些娱乐场所涉黄也就算了,他不会有半点犹豫地去找目前在各个分局任职的同学让他们注意排查,尽可能阻止更多的伤害,而他,只要尽到一个市民的职责就好。
但偏就查出了可能存在的毒品交易!
说实话,路决不甘心。不管是为了他父亲,还是为了自己曾经的理想,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置身事外,让自己退回安全线。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危险圈,是他曾持续了十年却不得不放下的执念。
可是执念啊,就是心底沉寂的沙,最是见不得风。
路决平静的外表下,是被极力抑制的歇斯底里。
正出神着,那边林啸已经结束了跟姑娘们的胡侃,给他端来一杯酒,这会儿音乐声渐小,说话不像刚才一样需要趴在别人耳边喊。
“决哥。”林啸撑着吧台看他,“今天怎么想起来上我这来了?”
两个人是在一家搏击会所认识的,因为父亲职业的原因,路决从小就被送去学习格斗,大学进了警校也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毕业后,他偶尔会过去做做陪练,纯属消遣。
那次是林啸跟着朋友第一次去那,最初只是想来玩玩,但一到了那里,男人的那点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和自尊心开始作祟,都是男人,一样的血气方刚,可偏偏自身武力值又不够,只有挨打的份儿。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不得章法,又带着些闲散富二代的骄纵,渐渐地打急了眼,导致一堆人围上来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斗殴。
路决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因为跟会所里的人比较相熟,几句话劝住了两方人的情绪,就这么跟林啸算是认识了,也在后来教了他一些格斗技巧。
也因此,林啸对路决始终算是客气。
“路过,进来坐会儿。”路决拿起桌子上的酒,威士忌乍一入口,浓烈的烟熏和辛辣的口感充斥口腔又滑入喉咙,一路灼烧到胃。明明是个不算太舒服的过程,却偏偏贪恋那股灼热所延申至四肢百骸的余温。
真奇怪。
“你这里小孩儿玩的挺疯啊。”路决一手拿着酒杯,侧身靠着吧台,看着这些在他看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小孩儿们。
“嗐,决哥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才是消费主军,贼能玩儿,还他妈贼舍得花钱。”林啸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路决眼睛微眯,想了想,还是往林啸那边凑近了点儿,问他:“最近有几家店不太平,你听说了吗?”
林啸一愣,立刻看向路决,发现他一脸平静,不太能看得出情绪:“怎么不太平?没听说啊。”
路决也转头看了会儿他,没说话,半响,突然笑了,抬手拍了拍林啸的肩膀:“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好像有女孩儿喝醉酒出了点事儿。”
至于是什么事儿,不说也明白。
“哦哦,这女生喝醉了好像是挺危险哈。”林啸仰头喝了一口酒,没再多问。
路决点点头:“我就是看你这年轻女孩儿多,想起来了,毕竟万一出了事儿,影响赚钱,是吧?”
“是,对对。”林啸笑着点头附和。
路决仰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好嘞。”
路决转身快步走出club,一出大门,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几乎可以确定,今晚是来对了。
他走到车边,倚着车门点了根烟,送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烟雾朦朦让他不由得眯起眼。
一根烟抽完,他靠着车门站了会儿,转身在街边守着的几个代驾里面随便指了一个,上车走了。
周日下午,寂言约张先生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张先生,很抱歉周末打扰您。”
“您别这么说,是我该不好意思,让您周末还惦记着案子。”
“张先生。”寂言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有一个问题需要重新跟您了解一下。”
“您说。”
“您跟您太太离婚的真实原因。”
坐在对面的男人神色微暗,缓了缓神对她说:“双方感情不在了,再勉强维持这段婚姻,没有意义。”
“抱歉,那我直接一点。张先生,请问您太太是否存在婚内出轨?”寂言没有打算旁敲侧击。
张先生像是有了点心理准备,没什么表情,他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但没放下,握在手里,低头看了很久。
寂言也没有催促。
过了会儿,张先生苦涩的笑了笑,放下杯子:“她身边确实有了其他人。”
答案在意料之中,寂言并没有很意外。
她在张先生原本就没有光彩的眼神里,看到了更深的灰败。
“张先生,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隐瞒这个对您如此有利的信息,而且作为受害的一方您竟然会选择放弃利益的争取。”寂言停顿了一下,继续问,“或者您还有隐瞒其他事吗?”
“寂律师,我的诉求是尽快离婚并获得我女儿的抚养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放弃婚后所有财产。至于她的事”张先生身体又往后靠了一些,“家丑不可外扬,希望您可以理解。我女儿还小,家庭破裂对她必然会造成影响,我不希望她妈妈的事情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张先生,我明白您的顾虑,更明白您保护女儿的心情。但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孩子总会长大,瞒不了一辈子的。您真的以为退步和忍让能够换来和平与安宁吗?”
张先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您也看到了,您的太太在离婚条款中态度强硬咄咄逼人,要财产要女儿,还要求您支付抚养费。”寂言加重了语气,“张先生,事实证明您的方式完全达不到您想要的目的。”
咖啡厅不在主干道上,这会儿人也不算多,寂言来的时候特意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周围人更少,只有轻柔的音乐传过来,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玻璃洒进来,满地光辉。
“寂律师,你还年轻,不了解婚姻。当你结了婚,尤其是有了孩子,身份变了,责任也就变了。”男人微微放松身体,连带着情绪也随之有些许的宣泄,“身为丈夫,我有义务为太太提供她想要的婚后生活,身为父亲,我更有义务为孩子遮风挡雨。前者,我可能没做好,造成了这个局面。而孩子”他停顿了一下,眼底有些许怜爱,“总不能让她在避风港里承受风雨吧。”
寂言垂下眼,睫毛颤了颤,一时间没有说话。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办法了。”张先生自嘲地笑笑,又喝了口咖啡,“寂律师,或许你说的对,没有两全。这件事情,拜托您了。”
“张先生,您是个好父亲。”寂言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相信您跟女儿之后的生活,会平静且幸福。”
“希望如此。”
达成一致后,两个人又就女方的出轨证据和后续的谈判做了详细的交流,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告别了张先生,寂言站在原地想了想,拿出手机跟叶灵临时约了个饭。
吃饭的地方离叶灵很近,等寂言打车到了餐厅,叶灵已经点好菜等在那了。
“幸好你电话打得及时,再晚一会儿我就要订外卖了。”叶灵给寂言倒了杯果汁推过去。
“手头的案子结束在望,庆祝一下。”寂言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有点苦?”
“那才证明是原榨橙汁,货真价实。”
“行吧。”寂言又喝了口,适应了一下,“你爸最近没再找你吧?”
“没有,他转天就回去了。”
寂言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低头轻咳一声,说:“跟你说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