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正坐在临窗的木榻上绣着边鸾的画作《梅花山茶雪雀图》。
虽然最近发生了这样几件乱七八糟, 扰人心神的事, 可太后和德清公主吩咐下来的绣活还是要赶快的完成的。
文俶的那副《花蝶图》的扇子面儿已经是绣好了, 这幅边鸾的《梅花山茶雪雀图》今儿想必也是能绣好的, 那从明日开始她就能专心的绣太后交代的那幅白衣观音大士了。算算日子, 但凡只要她勤快些, 想来还是能赶在九月十九观音大士出家的纪念日上呈给太后的。
叶明月想到这里, 便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今儿她都绣了一个半上午了,眼见得最后都一只雪雀都快要绣好了,趁着换丝线的功夫, 她将手里的绣绷放到了手边的炕桌上,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颈,又唤着翠柳给她端一杯茶水过来。
翠柳清脆的应了一声, 随后不过片刻的功夫, 她便用填漆描金小茶盘端了一盖碗茶过来。
叶明月伸手接了过来,揭开碗盖, 轻轻的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
是毛峰茶, 味儿很淡。但现下原就天热, 喝些滋味清淡一些的茶正好。
她合上了碗盖, 转头望了望外面的日光, 估摸了一下时辰,随后就同翠柳说了一声, 让她现下去前面的东小院里跑一趟,告诉太太, 今儿午饭她去那里陪着她一起用。
这些日子原就天热, 她又忙着要做太后和德清公主交代下来的绣活,是以每日都是自己在这泠雪轩里一个人吃饭,好些日子都没有去陪薛氏吃过饭了。但现下出了林谷玉的这档子事,她怕薛氏每日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但凡有时间了,她必然是会去薛氏那里看看她,同她说说话,好好的开导她一番。
翠柳应了一声,转身打起帘子就要出门。
倒正好与正要打帘子进来的小茶互相撞了个满怀。
翠柳就伸手揉着自己被小茶撞痛了的鼻子,笑骂道:“作死的,倒差些儿就将我这鼻子给撞扁了。”
小茶惯是个会说俏皮话的,当下她就笑道:“撞扁了翠柳姐姐的鼻子不算得什么,撞扁了翠柳姐姐的那里才是罪过呢。”
说罢,目光就瞄了一眼翠柳的胸部,随后她就抬了右手,握着自己的嘴巴笑。
翠柳长了一副好胸。但凡她稍微的动得一动,哪怕就是正常的抬脚走个路的功夫,她的胸都要上下起伏,端的是波涛汹涌。
翠柳听得小茶的调笑之语,由不得的就脸红了。随即她就扬了手,赶着上前来要打小茶。
小茶忙跑进了屋子里来,一面整个身子往叶明月的背后一缩,一面就笑道:“翠柳姐姐臊了,要打我呢。姑娘快救我。”
叶明月笑着拦住了翠柳:“还不快去前面的东小院里同太太知会一声儿呢。她那小厨房里的饭早,你再去得迟了些,只怕太太的午饭都要吃完了。”
翠柳听了,也只得放下了扬起的手。不过还是红着眼瞪了一眼小茶,咬牙说着:“等我回来了再好好儿的同你算算这笔账。”
说罢,转身自去了。
小茶躲在叶明月的背后对着翠柳的背影伸舌头,还笑道:“翠柳姐姐,你可慢些儿走。不然你胸口那里上下可颠的厉害呢。”
叶明月就回头笑着说她:“也没见你,没事老拿这事打趣翠柳做什么?你又不是不晓得,她极是不喜自己的那处那样的大的。”
“我这是羡慕她嘛。”小茶垂头望了望自己平坦的胸部,语气里有着失落,“姑娘你瞧瞧我这里,怎么都还没有一个包子大呢?”
叶明月:......
其实她那里,好像也还没有一个包子大呢。
她便安抚着小茶:“没有关系,你还小,那里还没有完全长好。若是你真的想来日那里长的大一些,你现下没事倒可以多吃些猪脚炖黄豆,也可以多吃些牛奶炖木瓜。”
小茶目光极快的在叶明月的胸部瞄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问着:“姑娘,那我若是让何妈做了猪脚炖黄豆,做了牛奶炖木瓜,要不要给您拿一份来?”
“......那你就给我拿一份过来吧。”
小茶听了,抿了唇笑。
叶明月见了她面上的笑意,面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便嗔着小茶:“你笑个什么?还有,你方才那样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是有什么事?”
“哎呀。”小茶闻言,双手一拍,忙道,“差些儿就忘了正事了。”
随后她便肃了一张脸,略微的朝着叶明月这里凑近了一些,而后方才轻声的说道:“方才大太太过来了,说是要见您。我请着她进屋子里来,她却说暂且不着急进来,反倒是说好奇原先六姑娘住的东厢房是个什么样儿,带了自己的丫鬟就自顾自的推门进东厢房里看去了。奴婢心里就想着,这大太太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的倒对六姑娘的屋子感兴趣起来了,所以就忙着要来告诉您一声,想让您过去瞧瞧。”
五月底的时候,吏部大挑的结果出来了,叶贤和被任命为了凉州教谕。虞氏和她的一双儿女都没有随着叶贤和去凉州,只有吴姨娘带着叶明蓉,也不顾路遥水长,不顾凉州风沙大,条件艰苦,娘儿两个随着叶贤和去了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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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叶明蓉这一走,这泠雪轩的东厢房就空闲了下来。
但叶明月虽然是个凉薄的性子,心中却也很感激叶明蓉数次挺身而出帮她说话的情分,所以即便是叶明蓉离开了这武安伯府,但这泠雪轩的东厢房里的摆设却是一应没变,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且叶明月也吩咐了小丫鬟每日必要去东厢房里好好儿的打扫着,一如叶明蓉还住在这里一般。
现下听得林氏未经过任何人允许,就这般旁若无人的进了叶明蓉的屋子,叶明月心里便有些不大高兴,一双纤细的水弯眉也蹙了起来。
随后她便起身站了起来,同小茶说道:“走,我们也去东厢房那里看一看。”
小茶应了一声,当先上前,打起了碧纱橱上吊着的湘妃竹帘,让叶明月出去。
等到叶明月站到东厢房的门口时,见着林氏正带着自己的丫鬟,在里面这边看看,那边望望。
这东厢房一开始原也极是破败,墙上白灰斑驳,外面门上和柱子上的油漆都剥落了不少。是那时候薛氏唤了人来给叶明月收拾屋子,重刷门上和柱子上的油漆,叶明月便顺带让着匠人也将这东厢房好生的收拾了一番,又将门上和柱子上剥落的油漆都刷好了。等着叶明蓉搬过来的时候,又慢慢的添置了一些东西,这才有了现下的这样。
那时候叶明蓉喜欢她画的画儿,又喜欢她做的绣活,所以现下叶明蓉卧室的墙壁上还粘贴着她先前画的梅兰竹菊呢。正屋的平头长案上还放着她前几年绣的那架绣着四季花卉,用来做摆设的小插屏呢。
林氏现下就正伸手拿了这架小插屏在手里看着,一壁还和她身旁的大丫鬟芸香点评着:“这架小插屏倒好,上面的刺绣极是精细。拿到了外面去,遇到那等懂货的,给出的价钱必然不低。”
芸香就随口附和着她说的话。一面眼角余光又看到叶明月正站在门口,便忙对着林氏轻声的说道:“太太,五姑娘在门口呢。”
林氏闻言,便将手里拿着的四季花卉小插屏放回了原处,而后转过了身来。
而叶明月这时已在面上打叠出了得体的笑意,抬脚走进了屋子里来,对林氏笑道:“大伯母来了,怎么不到我那屋子里用茶,倒巴巴儿的跑到六妹的这屋子里来了?可是我的丫鬟招待不周的缘故?”
一壁就嗔着小茶,说是她怎么不好生的迎着大太太到她的屋子去,倒由着大太太到这里来了?又吩咐着她快去泡了上好的铁观音来,说是大伯母最爱的茶便是铁观音,又让小茶拿了最好的糕点和蜜饯来。
随后她又对林氏笑道:“大伯母,您快赏光去我的屋子里坐一坐罢。只管在六妹的这屋子里做什么呢?”
林氏已是将这东厢房的三间屋子里里外外的都瞧过了,现下又听得叶明月这般说,便随着她一块儿出了门,抬脚往叶明月的正屋而来。
这处泠雪轩,原是武安伯府东南角最僻静的一处院落,当初叶明珠和叶明玉她们大了的时候,皆是不愿意来这里住,所以这泠雪轩便一直空闲在这里。
不说这里屋子破败,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以往她打这里路过的时候,看都不想看一眼的。但自打叶明月住到这里来了之后,假山玲珑,芭蕉青翠,灰白的墙上爬满了她不认识的藤蔓,簇簇拥拥的绿叶之间还开了淡黄色的小花,微风过处,幽香阵阵。
林氏心里就想着,现下经过叶明月这样一捯饬,原先这武安伯府里最上不得台面的偏僻院子,倒是比叶明珠和叶明玉她们姐妹住的院子还要耐看上几分了。
小梅在前面打起了湘妃竹帘,一进屋,便是细细的百合清香传来。
叶明月让着林氏到东次间的临窗木榻上坐了。小茶用填漆描金小托盘奉了茶上来。
是上好的铁观音,揭开了碗盖,便是一阵浓郁的香气。
林氏呷了一口茶水,赞赏的点了点头。
她最爱的茶便是铁观音了,难为叶明月竟然晓得。
随后她放下了手里的白地缠枝莲盖碗,笑着同叶明月说起了一些闲话。
叶明月也面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笑意,同她虚与委蛇着。
不过她心里却是在纳闷,今日林氏过来是有什么事?既然林氏是来找她的,可怎么方才不径直的来她这屋子里,却反而要去东厢房里看一看?
她这里正疑惑着,那边林氏说了一些旁的闲话之后,终于是说到了她今儿过来的目的。
“我今儿来,是想着,蓉姐儿前两个月去了凉州,你一个人住了这院子,也怪冷清的。莫若便让我那侄女儿过来陪着你一块儿住吧。左右我方才看了看东厢房的那三间屋子,虽然小,但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玉姐儿过来住也方便,竟是都不用收拾的,立时就能过来住了。”
见叶明月没有说话,林氏便又笑道:“等玉姐儿住了过来,同你做了伴儿,你们两个年岁又相差不了两岁,日常彼此一块儿说说话,做做针线,你也热闹些。这也是大伯母疼你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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