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穆鸿珏颔首, 面上一点儿动怒过的迹象都没有。
喜怒不形于色, 收敛如此之快。几个大臣暗自交换眼色,心中有鼓不断敲响。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陛下的行事风格,此次,不会真要和百鸣东庆打仗吧。
将要开战的消息一直被穆鸿珏容文清捂得严实, 只高官知道, 大部分官员都只是听到风声,不能确定。
苏哲新暗暗叹气,他之前跟着文成帝, 在秦家当间谍, 本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 毕竟文成帝是皇帝,他坚定站在皇帝立场, 怎么也不会出错。
谁知穆鸿珑会联合宇文山造反, 秦家与谢家也因为容文清相逼,站在宇文山一边, 若不是穆鸿珏,此时皇朝都有可能改名换姓。
现在他的身份极其尴尬, 因为谢秦两家造反时,他的阵营还是秦家阵营,文成帝没为他正名, 就给死了。
现在穆鸿珏上位, 他本来就和容文清不对付, 容文清现在是皇后,他还管着国家金库,苏哲新想想自己的处境,都一脑门的汗。
还好,他儿子搭上了容文清的线,他苏家不会断后。
想到国库的存款,苏哲新更是冷汗连连,之前穆鸿珏的旨意只谈了百鸣,他以为是要和百鸣开战,那国库的实力完全顶得住,也就将钱送到司工了。
但听穆鸿珏刚刚的话,很显然,野心勃勃的女皇,不光想将百鸣干掉。
苏哲新掌管国库,国库到底还有多少银两,没人比他更清楚,一想到以后穆鸿珏开口要钱,他却拿不出来的场景,他就有种吾命休矣的绝望。
所以,战争,决不能开始!
索性,连百鸣也别打了!
下定决心的苏哲新直接走到殿中央,拱手称道:“陛下,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否有意与百鸣开战?”
一句之下,全场寂静。
“司财这样问,是国库有什么不方便的吗?”容文清眼带笑意的问道,她的态度很温和,温和到许多朝臣身上起鸡皮疙瘩。
大穆朝的国库是全交给司财部门掌管的,太-祖害怕后世子孙不孝,私自挪用国库财产,所以规定,挪用国库财产有几个等级,最高等级是倾尽国库所有财产,必须有皇帝、司财、两位司财士,以及宰相和东征令六个人的手书才行。
少一个人,国库都不能动。
之前司财拨给司工的钱,不过是个小头,用来铸造士兵铠甲及武器,那些钱只需要皇帝和司财以及两个司财士的手书。
真正的大头在打仗时购买军需用品,粮食和药材才是重中之重。
那些所需要的钱财十分巨大,需要六个人中至少五个人的手书,这也是今日穆鸿珏在朝堂上提出来打仗的原因。
第一是和所有朝臣商量一下打仗要做的准备,第二就是索要手书。
现在身为司财的苏哲新跳出来问是不是要打仗,还是在他知道会打仗的前提下问的,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容文清觉得,苏哲新老狐狸,很可能是要临阵倒戈,准备反口,想要制止穆鸿珏打仗的想法。
“打仗本就并非儿戏,陛下刚刚登基,国内民心未稳,此时打仗,对战还是百鸣这个属国。”苏哲新微微摇头,“臣只是觉得,十分不妥。”
“不妥?哪里不妥?”
容文清接着问,一时之间,似乎满堂文武都不存在一般。
所有朝臣都等着两人争辩出一个结果,看看到最后,究竟打还是不打。
“臣以为,不应该是身为宗主国的大穆挑起战争,而且攻打的对象也不能是百鸣。”苏哲新站出来时,就想好了反驳的话。
容文清与穆鸿珏遥遥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几分底。
苏哲新前几日还非常爽快的批钱,现在却站出来说不妥,看来,不妥的不是战争,而是他这个人。
“司财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
“容大人,陛下,还有诸位同僚。请想一想,百鸣是大穆属国,如果大穆将百鸣攻下,收拢百鸣国土,在其他属国看来,会不会心生胆怯,兔死狐悲,届时他们若都生了二心,于大穆来说,可就是多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大穆的属国有不少,将近二十多个小国家,百鸣在其中算是国土面积倒数的。
大臣们听完苏哲新的话,有好几个连连点头,显然是赞同他的。
“若真如司财大人所言,那百鸣与东庆勾结,毒害三皇子一事,就不了了之了吗?”容文清面上笑意不减,心中却怒火大盛。
苏哲新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看来,国库出了问题啊。
之前他一直不说,直到穆鸿珏将东庆也抬到场面上,他才跳出来。
这样的行为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和百鸣打仗,国库还有钱,和东庆开战,国库就没钱了!
呵呵,容文清想起之前在宫中看到的国库收益统计,按照国库进出库的差值,国库的钱,完全可以支撑两次大战。
而现在,苏哲新跳出来了。
“也不能不了了之,可以让百鸣以金银玉石赎罪。”苏哲新以为自己说动了容文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容文清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啊,竟然一直没变脸。苏哲新抬头看一眼容文清,正好对上容文清的眼睛。
然后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哪里是心情不错,分明是已经在暴走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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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从容文清眼睛里,看见了一抹杀意!是针对他的杀意!容文清竟然想杀了他!
为什么?他哪里得罪容文清,让容文清觉得,他是一个非死不可的绊脚石了吗?
苏哲新想到以往容文清的赫赫战功,心中一个劲儿打颤,要知道,被容文清视作死敌的人,全都是朝堂的蛀虫,也是穆鸿珏不得不除掉的威胁。
难道,容文清知道什么?
不可能啊,国库具体如何,从来都只有司财内部人员知道,他与两个司财士都为此守口如瓶,半句话都不敢往外说,甚至晚上睡觉时都害怕说出梦话,而睡都不安稳。
容文清若真知道了,她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苏大人好心思,诸位,苏大人的话,诸位同意吗?”容文清面上的笑猛然一收,严肃的看着每一个大臣。
有几个本来心动的大臣见此立马换了想法。
容文清与穆鸿珏一体,她的想法就代表着穆鸿珏的想法,看容文清的模样便知道,他们要如何站队了。
但是……
那几个心动的大臣看向苏哲新,对方垂眸不语,嘴边却有一丝冷笑。
想到国库的状况,那几个心动的大臣坚定了信心,为了身家性命,此次必须站在苏哲新这边!
“司工大人,臣以为,司财大人说的有理。我大穆从来都是上国,泱泱礼仪之邦,对自己属国开战,此事,还是要遵循先人遗训,不可贸然,毕竟宗主国对属国动手,这样的事,不能在我大穆开先例啊。”
又是先例,又是遵循先人,先人知道,你们这么听话吗?
“哼,好,还有谁同意司财大人所言?”容文清冷笑,扫视全场,想看看有多少人,睁眼说瞎话!
“臣附议。”
这一问,就出来十几个高层官员,其中还有宰相盛宣华!
“宰相大人,也觉得司财说的有理?”容文清没想到,自己钓出来一个大鱼。
“娘娘,臣不敢妄言,但战争,本就是下下之策,娘娘只看见战胜后的好处,可看见我们要付出什么?春耕在即,此时开战,既不有利于百姓,也不利于大穆,不是个好时机。”
盛宣华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没错,上年我大穆多处受灾,百姓本就是艰难度日,如今开战,对百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光与百鸣开战还好,若也与东庆开战,光有一点,冬末要怎么办?”
一个附议苏哲新的官员问道,他神色严肃,看上去像是真的为民着想。
容文清视线在对方身上停顿一会儿,发现对方一直神态清明,不卑不亢,她心中稍稍安慰。
看来,朝堂之上,还有真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当然,好官归好官,他此时站出来反对战争,做出的行为,可一点儿都不好。
到底目光短浅了些。
“钱大人说的有理,冬末上年受雪灾,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还处于百户空一户,冬末与东庆离得不远,若是开战,肯定要调取冬末的驻军,那些驻军是春天耕种粮食的主力,抽走了他们,我大穆明年的粮食怎么办?”
还有两三个官员也站出来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他们不是向着苏哲新,而是觉得这是很开战,真不是好事。
一般打仗都是在春耕之后,秋收之前,若是死人太多,炎热的夏季尸体腐烂后,很容易引起瘟疫,但也没办法。
古代是农耕社会,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耽误粮食!
只有昏君,才会枉顾春耕秋收,随意开战,真耽误了春耕,穆鸿珏估计会被大穆的百姓骂死。
“诸位说的也有道理,但你们也说了,攻打东庆,才会出现这些问题,我想问问你们,陛下何时说要同时与东庆开战了?”
容文清将朝堂上的局势看清楚后,心中有了几分数,这才开口说话。
“这……”
容文清的一句话,让几个真心为百姓着想的朝臣蒙了,想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光与百鸣开战的话,怎么都好说啊!
“苏司财,与百鸣开战,不会耽误春耕,也不会消耗巨资,我且问你,除了关于所谓礼仪的空话外,你还有什么借口,阻止大穆对百鸣宣战!”
有什么借口?苏哲新额角的汗珠流下,他却无法去擦。
“容大人,我大穆乃礼仪之邦,不能让他国看笑话!”
“笑话?三皇子险些被属国叛贼毒死,而后我大穆不闻不问,还让对方以金钱偿还,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容文清彻底变了脸色,她抬手,直指苏哲新,“我问你,堂堂大穆皇室三皇子,当今陛下的亲兄的性命,是金钱可以偿还吗!要多少金钱,才能买皇室的一条命!你将皇子性命视作可以金钱交易的物品,苏哲新,你简直大逆不道!”
苏哲新本就理亏,更不要说此时容文清还气势逼人,说出的话更是一个接一个大帽子往他头上扔,吓得他站都有些站不稳。
其余跟随他说话的大臣,也被吓得脸如白纸,噤若寒蝉。
“我还问你,前几日,陛下就让你打开国库,给我司工批下一份军资,你也知道是用来打造兵器用以攻打百鸣,当时你未曾做声,何故今日出口反对攻打百鸣!”容文清一步步走向苏哲新,吓得对方一步步往后退。
气势这个东西,本就是爆发式的,容文清之前一直不做声,说话态度也算的上温和,那都是因为她在憋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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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大招放出,瞬间震住所有人。
“我……我不知是用来打造兵器,我还以为……”
“不知是用来做什么,还敢批钱?苏司财,你是忘了先人遗训吗?”
刚刚苏哲新用先人遗训压制容文清和穆鸿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容文清也用先人遗训来压制他。
“我……”
苏哲新真是哑口无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局势,容文清还会将之前拨给司工的钱拿出来说事。
她难道没看出来,很多朝臣都不愿意开战吗?此时说已经开始准备武器,不是明晃晃的跟所有朝臣说,陛下要打仗,今天不是和大家商量,而是通知大家。
这会让多少朝臣心生不满啊!
“让我想想,你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快呢?”容文清歪歪头,她眼中探究的神色让苏哲新更加紧张,“为何在你后面说话的官员都觉得,陛下要同时与东庆开战?是他们理解错了,还是你故意让他们如此理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臣只是觉得,与东庆开战并不明智。”
“此时开战不明智,不代表以后也不行!东庆如此欺压大穆,身为大穆官员,你难道想咽下恶气不成?还是说,你另有目的?”
容文清的逼问,让苏哲新更是心慌。
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不行,不能承认!
苏哲新下意识的去看盛宣华,盛宣华紧皱眉头,冲他微微摇头。
看着盛宣华摇头的动作,苏哲新心如死灰。
看来,国库的事,真的瞒不住了。
大势已去,苏哲新眼底闪过一丝狠光,他逃不了,就拉着所有人陪葬!
“陛下,臣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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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完毕,么么么~
我总觉得,这个进度,我十月一可能写不完emmm
好纠结,心塞。
对了,昨天实在困得慌,忘记科普了,今天补上。
科普君:牝pìn鸡司晨,惟家之索,意思是母鸡在清晨打鸣,这个家庭就要破败。比喻女性掌权,颠倒阴阳,会导致家破国亡。出自《尚书·牧誓》(摘自360百科)
噤若寒蝉,原指像深秋的蝉那样不鸣叫。形容不敢做声。中含贬意。蝉嘶于夏秋,不久即死。古人不察,以为蝉到寒天,不能发声,形容因为害怕而不敢说话。(摘自360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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