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容老爷脸上一阵青白之色,他看着走进屋内的人,这是他的女儿。
嚣张的女儿。
“各位宗亲长老都在啊,父亲叫他们来,是为我取得案首之位,祝贺的吗?”容文清也不废话,上来先扔个炸弹。
容老爷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十几个宗亲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就好像刚刚满脸谄媚笑容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女儿取得院试案首之位,父亲不开心?”容文清看都不看那些装缩头乌龟的宗室,她缓步走到屋子中央,在众人目光之下,带着一脸笑容,好像是与容老爷关系很好。“父亲一定是开心的说不出话了。”
容老爷猛一口气,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容文清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他怒火中烧。
“孽障!你这是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哦?我不应该这么说?难道父亲不为女儿取得如此骄人成绩,感到开心?女儿可是同得五个上上评论,百年内唯一一人啊。”容文清说着自己的成绩,脸上不是骄傲,而是满满的笑容。
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容老爷气的拍桌而起,大声斥责道:“容文清!就算你不喜欢你弟弟,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谎话!我朝除了宇文帝师外,无人同得五个上上!你以为你得了府试头名,就能谎话连篇吗!”
“父亲息怒,事情真假与否,看明日知府大人来时,如何说不就好了?”容文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望,或许是也因为,她还曾抱有幻想。“还有,我容文清乃容府嫡女,也是独女,我,没有弟弟。”
容文清最后说话时,眼睛看向那个瑟缩在阴影里的孩童。没错,那就是个孩童。
他和容文清是同岁,又是容老爷唯一的儿子,偏偏瘦弱至此,浑身上下都透着自卑的气息,看上去像个小可怜。
这样的孩童,平常容文清见到时还会心软,可她是在这个场面见到的。
虽然他很无辜,可他天生所在的立场,就注定要与容文清相对。
明明是一个人的血脉,明明是一个年纪,当孙文杰和容文清同框时,就能看出两人之间天大的差别。
容文清像是高处云端的一抹阳光,明亮温暖,也高高在上。而孙文杰,则是深埋地下的一捧泥土,不见天日的阴森,与黑漆漆的难看外表。
“文杰是你的亲弟弟!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容老爷被气的脸色涨红,在一众宗亲面前被这么下面子,他简直想原地爆炸。
容文清不屑与一个小孩计较,所以她不会攻击那孩子的出身与自身的见识。
她只与容老爷抗。
“什么是事实?事实是,我姓容,他姓孙!”容文清转身,没必要再和容老爷浪费口水了。“各位长辈应该知道,外生子是一个家族的耻辱,父亲有秀才功名在身,是个文人。他在外有一个只和我相差几个月的外生子,传出去,岂不是丢尽我容家脸面?”
各个宗亲沉默不语,他们当然知道这件事丢脸,可断后更丢脸!
“我希望各位长辈能好好想想,天色不早,也该用晚饭了。我已备好酒席,不如移步前厅?”容文清没逼着这群心里只有家族利益的人,反正,她的筹码还没有全部到手。
容老爷刚想斥责容文清放肆,就被身旁坐着的长老插话了。
“听文清一说,老头子我还真有些饿了。”长老说着,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容文清身边,认真的看着容文清。
他上一次看容文清是在三年前,那时候的容文清还只是个小豆芽,现在已经变为大姑娘,还是如此夺目的倾城之色。
长老的目光很深远,不像容老爷咄咄逼人,也不像是打量评估的眼神,他很平和,像是长辈慈爱的看着小辈。
但是却有莫名强大的压力。
容文清会怕吗?会怂吗?文清粑粑从来只会正面刚,怂这个字,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千百人的场面容文清都淡然的走过去了,一个老年人的目光,就算再有压力又如何?
容老爷本想同长老分辨几句,却被长老一个余光震住,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这样强大的气势,才是真属于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的。
容文清淡定的姿态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本想反驳容文清的人,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
长老的余光他们都怕得很,容文清这个小丫头却能淡定至此,还是先不要惹她,等明天再说吧!
明日会进行传名,各个秀才家都会有官员上门,送上秀才的月俸,同时也是报喜。
如果明日报喜官员真的如容文清所说,是知府大人,那容老爷所提的要求,他们绝对不能应!
往年给案首报喜的都只是普通七八品小官,不可能是知府,如果不是曹智渊之前同容文清通过气,容文清也不敢说明日他会过来。
曹智渊说,他会亲自到容家来,为容文清送上月俸。
曹智渊是真的对容文清的那首词喜爱入狂,连带着对容文清也是青睐有加,甚至不惜在报喜这天,从睦洲城赶过来为容文清撑场面。
容文清取得这么耀眼的成绩,不知会树敌多少,有他这个知府坐镇,碍于他的面子,那些人也就不敢用阴私手段。
这是对容文清的保护,也是要容文清欠他一个人情。毕竟容文清的崛起之势已然清晰,雪中送炭者总好过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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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随容文清走往前厅的宗亲的背影,容老爷颓然坐下,叹口气。
“父亲,姐姐她,是不是非常不喜欢我。”孙文杰想了半天,怯生生的开口问,之前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姐姐,容老爷也同他说过,容文清有多么多么好,他背不下来的诗词经书,容文清只消看一眼就能全部记下。
看着孙文杰懵懂的眼睛,容老爷闭上眼,让小厮将他带下去。
“我容家这一支,怎么能断送在我手上?”
第二日一大早,天都没全亮,容府的侍女小厮就开始工作,将容府上下擦拭的干干净净。
听小姐说今天知府大人会来,必须弄干净啊!
“叔伯,知府大人真的会来吗?”一个容家的宗亲拘谨的坐着,想到会他能看见知府,他就兴奋的手发抖。
长老喝口茶,没有说话。不管谁来,孙文杰都不可能改姓。
天色大亮,容文清醒来,这容府虽然让她各种不省心,但她还是只能在这里安眠。
“曹智渊应该会在午时左右到,那些宗亲们都起来一个小时了。”月半瘫在榻上,像是一块黑白色的毯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要看我那位便宜爹怎么想,他如果就此收手,我还能对他客气些。”容文清眸色阴沉,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她。
容老爷不是怕他这一支断后吗?那就将她迁出这一支,独自立户,没了她这个女儿,也没了孙文杰,她倒要看看,容老爷被怎么有后。
容文清知道,孙文杰不是容老爷的亲生儿子。
孙文杰的娘出身烟花之地,容老爷就是个接盘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容老爷与容夫人都属于基本上不会有孩子的体质,容文清的出生是因为容文清需要一个身体出世,有月半的帮忙,他们才能有一个孩子。
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容老爷和容夫人又年轻,怎么可能一个孩子都没有?
正如月半所说,曹智渊是在午时左右到容府的。
等了一上午,各个宗亲早就不耐烦了,他们认为自己被耍,如果不是长老压着,早就去祖祠给孙文杰改名字了。
午时,容府的大门被一名衙役敲开,数十个带刀衙役围住容府,知府曹智渊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进容府。
“学生容文清,拜见知府大人。”
“哈哈哈!快快免礼!”曹智渊笑的很是豪爽,他现在见到容文清简直就跟见到个大宝贝一样。
昨日他收到来自皇都的圣旨,陛下赞扬他治下有方,爱民如子,对于容文清更是称赞拥有天纵之才,还说是穆朝未来的帝师。
那满纸夸张的赞词,曹智渊都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皇帝如此陈赞容文清的原因,是因为毛衣终于被研制出来,出色的御寒效果让他喜笑颜开。最重要的是,皇帝看不惯朝中宣称女子地位低下的那些迂腐的大臣,容文清的出现,让他有资本,去打那些大臣的脸!
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心思,满是夸赞之词的圣旨已经颁下,这就是曹智渊以后的资本,可以助他官运亨通!
“我这有份礼物要送你!”处于兴奋状态的曹智渊赶紧将圣旨请出,“秀才容文清,接旨!”
“臣在!”容文清看着那黄色的卷轴很是惊讶,赶紧弯腰行礼。
然后,一连串的夸赞之词从曹智渊口中说出,听的在场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惊讶过后,是狂喜!
那是皇帝的圣旨啊!是颁布给容家的,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比起宗亲们脸上真实的笑,容老爷脸上的笑,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他明白,孙文杰改姓的事,他不用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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