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无争山庄被笼罩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下。偌大的庄院中,只剩下几处窗户还隐隐透出晕黄的灯光。
书房中,原随云静静坐着,身边桌上是一盏明亮的油灯。那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因为房里的另一个人。
“你是说,君姑娘从到了那个渔村后,第二天便失踪了?”
“是的。”
“那个村子可有异常?”
“属下仔细看过,确实都是些普通的渔民。”
原随云沉思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村子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死亡?”
“村口的一个老渔民,十几天前染风寒死了。留君姑娘宿夜的老妇似乎当时曾照顾他,怕是被传染了,两天前也死了。”
“君姑娘可有为那老妇诊治?”
“这……”那人看见原随云紧蹙的眉头,顿时醒悟过来,脸色一白,低头道,“属下疏忽了,请少主责罚。”
堂堂江左蓝氏的传人啊!若是连个风寒也治不好,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原随云只是一挥袖:“再去查!多带两个人,有什么发现立刻来回报。”
“是!”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伸出手,摸索到了烛火散发的热气,一挥袖便灭了灯。
静静地在黑暗中坐了半晌,原随云俊秀的面容沉静如水,那紧蹙的剑眉,始终不曾松动分毫。
舱房的桌上亮着一盏油灯,君莫离披着件月白色的外袍坐在桌前,笔杆轻点下颌,深思地望着眼前的一张纸。
半晌,她轻抬秀腕,轻轻划去纸上的“原随云”三个字。
刚清醒时她确实不够冷静。对方也许没有必要对一个将死的人说谎,但是──
也没必要非得说大实话。
无论如何,此刻的原随云都没有要害她的动机。这两年两人每月通信,堪称知己。论情论理,都不该是他暗算她。
犹豫了一下,提笔又将“蓝氏”二字给划去。
若是和蓝氏有仇,什么时候不好下手,偏要到现在才找上她?而且,以蓝太夫人的谨慎,若是有什么仇人的话,一定早就告诉她了,尤其是当她独自出门在外的时候。
更何况,她甚至还不姓蓝。
那么,她所能想到的,就只剩下两个理由。
还留在纸上的,是“奇毒”和“济南”两个词。
若说是因为想要查找原随云眼中毒素惹来的祸,那么他那个仇家也未免太可怕了些,竟然对山庄里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无争山庄怎么说也不是浪得虚名,世界上……真的会有那样神通广大的人存在吗?
而济南……
之前她倒是忘了,当日她曾在任夫人手中留字,所以,任夫人也是知道她秘密的人。而她离开无争山庄前,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任老帮主故去,南宫灵接掌帮主之位。任夫人对丈夫情深意重,伤心欲绝之下,或许一时激动,泄露了什么?
可是……当初那个聪慧女子眼看丈夫一天天因中毒而衰弱,尚能不动声色地和南宫灵周旋,甚至不知用什么计谋,逼得他不得不到金陵来寻医。那样的人,心智绝对是无比坚忍的。更何况对任帮主的死,她应该早有准备,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
莫离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团迷雾之中。眼前明明依稀有着些什么,可就是看不清楚。
又低头看了看那张纸,她忍不住苦笑一声。无论是因为哪个理由遭遇谋杀,貌似都和毒脱不了关系。自己这些日子来,还真是活得精彩刺激呐!
微微摇头,莫离站起身来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到底是在水底下泡了六天,之后又是因为外力而强行脱离龟息状态的,对身体损害不小。所以这两天每天十二个时辰,她倒是有七八个时辰都在睡觉。
饶是如此,还是和船上的几个人熟捻了起来,三个女孩子更是一口一声“小离”地叫着她。不过,此刻已经夜深,他们应该都就寝了吧?
踏上甲板,这天晚上月色正好,照得光润的木质地霜白一片。被微凉的海风一吹,莫离只觉得头脑顿时一醒。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意念微动,突然飞身纵起,在半空中接连折身,姿态轻盈巧妙,短短几秒时间里竟换了十六种姿势,方才稳稳地落在地上。
“祸福相倚,孰知其极……倒真是一点不错。”莫离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两天运功调息时,隐隐感到和以前有些不同,刚才一试果然不差。不知是为什么,现在她体内的真气似乎完全融入了四肢百骸,和她整个人结成了密不可分的一体。只要一动念头,不必如何刻意,就能催动自如。
“君姑娘,天色已晚,还没歇息吗?”
正望着海面上破碎的月影出神,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莫离回过头,浅浅微笑:“白天睡得太多,现在反而清醒了。香帅怎么也没睡?”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怕是和姑娘一样的理由。”
莫离忍不住一笑。这个无比精明强干的人,平日看起来倒确实是无敌懒散。这两天偶尔踏上甲板,他总是在晒太阳睡觉。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养伤的人和他比起来,哪个躺着的时候更多些?
不过,这会儿看到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莫离微微侧头,问道:“香帅常年生活在海上,可曾见过血芋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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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芋螺?”
“嗯。血芋螺又叫鸡心螺,看起来便是一个鸡心的形状,壳是深血色,带着褐色斑点──”
“血芋螺可从尾端射出毒针自卫,被刺中者全身麻木,呼吸阻塞,顷刻窒息而亡。”一个柔美的声音接上她的话。苏蓉蓉从船舱阴影中步出,走到楚留香身边,好奇地望着她:“小离,你问这个做什么?”
“蓉蓉!我倒忘了,你也是辨毒的大行家,说不定可以帮我。”莫离心里一喜,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到福建,是为了要找海里的几种毒物,那血芋螺就是其中一种。”
“这东西如此厉害么?难怪蓉蓉你一直提醒我,在水底看见海螺切不可以轻易去触碰尾端。”楚留香朝苏蓉蓉笑了笑,又望向君莫离,“君姑娘要找这些毒物做什么?”
“为了一个朋友。”她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朋友,眼睛被人毒瞎整整十多年了。那毒十分复杂,我花了近一个月,也只辨出其中三种毒素……我想,剩下我认不出的,很有可能是海里这些医书记载不全的毒物。”
楚留香目光闪动:“能难倒姑娘的毒,想必是十分霸道了。不知姑娘辨认出的毒素有哪些?”
“金环蛇液、天山雪蛛和碧玉蜂刺。”
苏蓉蓉脸色一白:“这三种,无论哪一样都是致命的剧毒!什么人这么高明,竟然可以将这些毒素混合在一起,毒瞎了人却不会伤人性命?”
“这个,就连我朋友自己也不知道。”莫离苦笑一声。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愿多说,也就体贴地没有追问什么,只是转向苏蓉蓉。
苏蓉蓉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只要小心别碰到尾部的尖刺,血芋螺也没什么可怕的,楚大哥不妨去为小离抓几只上来吧!这一带的海域还有几种毒物,让我想一想,明天一并告诉你。”
几天后,君莫离脸色略显疲惫地坐在一间舱房的桌前,仔细辨认眼前一尾被血芋螺戳死的小鱼。
她身边还有一只水缸,里面有两只其它种类的毒螺、一尾沙蜇,以及海里的毒王,莫离看到时着实为楚香帅捏了一把冷汗的箱水母。
这个人在水里果然就像在陆地上一样自在,不过用了半天功夫,就为她弄了这么一缸毒物来。
莫离擦去冷汗,千恩万谢之后,便把自己关到了房里埋头钻研,并且再三嘱咐不清楚其中厉害的李红袖和宋甜儿,千万别贸然靠近这个水缸。
因为这里面的东西足够毒死将近两百个成年人……或是三万只老鼠。
片刻后,莫离看了看桌上那只离了水的血芋螺,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不是当初被她寄予最大希望的芋螺毒。这虽然是走神经系统的霸道奇毒,但观察小鱼的死亡,这种毒素若被提炼出来,却是有止痛的特性的。
而当初原随云中毒时,却是眼睛奇痛无比。
想了想,莫离小心地拿起那只血芋螺,打开门走了出去。这种东西沉在海底泥沙中,平时也不会害到谁,还是放生吧!
刚踏出房门,心里突然感受到一丝异动,飞快抬眼,便捕捉到转角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
莫离下意识地追上去:“谁?”
那人反身折回,不言不语,竟当胸一掌朝她拍来。
莫离下意识地举手招架,却猛然想起自己手里此刻还拿着个血芋螺,若被掌力拍散了,那毒针刺到哪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猛然收手,她微微后仰,飞抬手腕,扬起长袖。
流云袖卷住了对方的手,一引一甩,“嘶啦”一声,那一掌就被她引到一边,而对方的轻纱长袖,也被她给撕下半边。
“你是什么人?!”
这句本该是她问的话,却从对方口里吐了出来。莫离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个美得让人屏息的银衫女子,俏脸微白含煞,正狠狠瞪着自己。
莫离看了看地上的布料,突然很想学楚留香摸鼻子。
这流云袖由原随云使出来,明明飘逸优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怎么自己每次拿来和人动手,总有人被扯下半截衣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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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大家对小离的分析还满意吗?
嗯,箱水母确实是毒中之王,不过其实只生活在澳大利亚的海域……芋螺/鸡心螺福建那边的海域倒确实是有的。
还有,让小离扯了人家半边袖子,其实是无奈……因为后面要派到用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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