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灯火荧荧。
宋任看着街道上燃起的灯火,微微侧目,瞥见一袭绿衣由远及近。
“绿萝,你收到我的信息了?”
绿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担心地道:“宋大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被严管家发现,我可就死定了。”
“放心,我只是找你确认一些事情,应该占用不了你太多时间。”宋任安慰道。
绿萝摇了摇头,道:“小玫姐姐一直对我很好,宋大人如果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小玫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宋任皱着眉问道。
绿箩歪着头想了一阵之后,十分肯定地答:“大约在七日前。小玫姐姐因为残疾的缘故经常被人嘲笑,不过她却十分乐观,而且生活也很有规律。可是那天,我记得她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当我去问严管家的时候,他告诉我因为小玫姐姐跛着腿,已经被卖到邻省去了。”
“那你怎么如此肯定小玫姑娘是失踪了,而不是真的如严管家所说被卖到了外地?”宋任拍了拍白猫的后背,轻声问道。
“不会的。”绿萝头摇得像一只拨浪鼓,道,“小玫姐姐和我最亲了,如果她将会被卖到外地,怎么会完全不和我道别。”
宋任盯着绿衣丫鬟的眼睛,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会去衙门认尸的?”
绿萝左顾右盼一会,确认周边没有人后,小声道:“我听严府的姐姐们议论宋大人智判佃户妹丈杀妻的案子,得知县衙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我当时也只是打算去衙门碰个运气而已。”
宋任点头。
绿萝继续说道:“宋大人,我其实知道是谁杀了小玫姐姐。”
“究竟是谁?”一名女子的声音从绿萝身后的一棵银杏树上传来。
绿萝吓得双眼瞪得铜钱般大:“是谁?我……”
话音未落,赵婉从银杏树上跳了下来,站稳之后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尘。“书呆子,你怎么这么磨叽?这样问话快急死我了。”
宋任重重地叹口气,没好气地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跟着你,”赵婉递给绿萝一只苹果,自己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了另一只,道,“谁叫你这个书呆子警惕性这么差。”
说罢,她又朝绿萝挤了挤眼睛,道:“到底是谁杀死了小玫姑娘?”
“严家三公子,”绿萝满脸严肃,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小玫姐姐虽然身体有些小小缺陷,但是长得十分好看。严家的三公子早就看上他了,严夫人,呃……我指王氏一直都护着小玫姐姐。现在夫人死了,严家三公子就愈加猖狂起来。”
“等等,严家不是只有赵氏的一根独苗么?哪里来的严家三公子?”赵婉好奇地问。
“哦,这里说的严家是严家大爷,严贡生家。”绿萝解释。
夜愈发深了,街灯与银杏叶子长相守望。不远处传来更夫的脚步声,却不见打更人来,兴许是绕道了。
宋任催促:“绿萝你先回去,以免严管家发现。”
绿萝重重地点头,眼含希冀地望向宋任:“宋大人,你一定会找出杀害小玫姐姐的真凶,对吧?”
宋任只觉得这个问题似有千斤重,他连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都没有找到。不过,他仍然轻轻点头。
绿萝走后,赵婉凑了过来,道:“你打算怎么查这个案子?严家在高要县算得上商贾大户,你说汤父母会不会因为一个小丫鬟得罪严家?”
“所以我们必须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在县衙公堂上当面指证这个严家三公子。”宋任眯起眼睛。
赵婉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宋任,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翌日,宋任来到严贡生家门口。此时,白猫正静静地趴在他肩头。
这位严大爷家虽然也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但比起严监生的府邸却寒碜不少。宋任敲了敲门,一名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厮打开了门。
“你找哪位?”小厮眼睛长在头顶,见宋任穿着朴素,语气颇为不善,“我们家老爷目前不在家。”
宋任轻轻抚着衣袖,声音冷淡:“我找严家三公子。”
小厮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家三公子也是你这种穷酸书生可以见的?”
宋任挑了挑眉。作为宋家独子,就算在京城,也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和自己说话,顿感十分有趣,心中一动,道:“我是严三公子的诗友,在同一位老师门下读书。”
“真的?”小厮有些不确定地问。他转了转眼珠后,最终还是冲宋任点头道:“那你跟我来,进门后可不要到处乱跑。”
宋任轻笑,跟着小厮来到一间花厅。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三少爷。”小厮转身正欲出门,突又道,“这间房里的东西都不能碰,知道吗?碰坏了任何一件东西都不是你赔得起的。”
宋任坐在一张木椅子上,十分郑重地点头。
半晌,一名头戴方巾,穿着十分华丽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很瘦,瘦得像一根竹竿,宽大且昂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你是我的同窗?”他脚步一顿,“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宋任猜测来人便是严家三公子,扬起一个笑脸,道:“严三公子贵人事忙,怎么记得我这么一个穷朋友。”
男人摸摸后脑勺,道:“也是,哈哈哈。”
宋任见状暗自思忖:“原来此人是一个草包。”
于是,他起身笑道:“严三公子,听说你前段日子遇到了一个美人,现在可已娶进家门了?”
严家三公子在宋任身旁的一张木椅上坐下,气呼呼地道:“别提了!那个小蹄子居然跑了,人影也没有看见。”
宋任心中一动,复又在严家三公子身旁坐下,神秘兮兮地问:“果真?人怎么会跑了?严家二老爷刚死,她就跑了?”
严家三公子蜡黄的脸皮皱了一下,翘起一条腿,道:“谁知道呢?不过天下美人那么多,不缺她一个,何况还是一个瘸子。”
宋任又瞥了一眼这位严家三公子。此人如此草包似乎不似装出来的,正想着找一个借口离开,谁知门口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蠢货!老三什么时候有过诗友?他连‘床前明月光’都不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