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叶知秋
“起来喝药了。”
虽是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可屋主人就是死脑筋认为外面的邪气进入会家中病情，此刻他正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把药喂进他关心的人口中。
可对吃药的人来说，这每一口都是煎熬。
“不要，不要，太苦了，我宁愿生病。”
说罢便躲到被子里不肯出来。
“早上的药最有效果，你若是喝了这碗，剩下的不吃也罢！”
经过几次教训，他已经熟悉的掌握了喂药的技巧。只要能把药喝下去，他什么瞎话都能说出来。
“你说的，只喝这一碗？”声音从被子里幽怨的传出来。
“我说的，你喝完还有好吃的果子。刚刚子兰送过来的。”
瞎话后就是美食诱惑，这招最是管用。
从被子里露一个头，好奇的问道：“什么果子，我看看？”
她确实饿了，肚子里除了苦苦的药水，没有任何东西。
复薪拿出桃酥和栗子糕，并强调只有先喝药才能给她。
喝药的人，端着大半碗苦药，神情严肃，似乎在做很大的心里斗争。最后委屈地憋着气端起药一饮而尽。
“啊。快给我栗子糕，太苦了。我真是没被风寒折磨死，却要被药苦死。”
看着狼吞虎咽的人，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某些人进屋总喜欢悄无声息在帷幔后观察他们，屋里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却故意装作他不存在的样子，继续打闹。
“我去书院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他见病人喝下药，便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二人依旧没有理他，他们都知道，书院不过是一个借口，伊伊那才是真正的目的。经历了这些事，巴不得他离他们远远的。
病一好，床上的人便呆不住，想要下来活动。奈何严厉的主子不许她出房门，只能靠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来打发时间。
“姐，你看这手帕，真好看。还有一个香囊。”这是复薪拿着从衣柜里翻出的，便拿在手中好好的欣赏。
“这不就是你那天当面纱用的手帕吗？不过这刺绣真的很好看，香囊拿来我看看。”
二人仔细欣赏着，虽然布料很一般，可是这香囊上的鸳鸯真是活灵活现。
“这是王彦临的东西吧。”复妍问道。
“他还有这福气，不知道谁给他绣的。”复薪话里满是嘲讽。
“这还用说，肯定是伊伊呗，你看他那副痴情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复妍一想到那晚的事情，就忍不住发抖。
“真是亏了伊伊有这么好的绣工，便宜了这么一个人。”
正巧子叶端着茶水进屋，复薪便让她也看看这香囊上的绣工如何。
子叶把东西放到桌上，接过了复妍手上的香囊大声赞美。
“少奶奶的刺绣功夫真好，这香囊上的鸳鸯比真的还有灵气。早知道少奶奶有这样的功夫，何不教教我？”
“别抬举我了，我哪会刺绣啊，这、这是我买来的。”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不好意思，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买来的，这么好的功夫，怕是要不少银子吧，子兰的刺绣功夫也很好，但和这个一笔，差了不少。”子叶看着这刺绣十分羡慕，心神向往。
复妍一把抢过复薪手里的帕子，递给子叶，便试探性的问道：“你会想买这样的手帕吗？”
子叶连忙点头，之后又失望的摇头，叹了口气说：“我是想，就怕价格有些——”
“子叶你想学这功夫吗？”复薪问。
“当然想啊，只是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哪有人愿意教啊。”子叶说着说着有些难过。
“如果有个娘子愿意教你，你愿意学吗？”
姐弟俩似乎心有灵犀，摸透了彼此的心思。
“愿意，愿意。这说的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你就放心的等着吧。”。
翌日，姐弟二人又换上男装出门。他们逛遍了西京大大小小的丝绸店，但大多都是成品布料。花色也是在纺织的时候就定好了。
也有少部分的成衣店会有单独根据客人的要求选择另家刺绣。这些衣服美是美，但缺少亮点。
他们找到了一家刺绣工坊，拿出了香囊，希望能绣一个一模一样的。在交了1两定钱之后，让他们三天后去取。
“一个香囊要1两？这么贵，回头我倒要看看这个家绣的如何？”复薪还在心疼刚才付出去的钱。
“别着急，我们就是试探一下行情，这最重要的就是说服伊伊，毕竟她才是有真功夫的人。”
“对，我们怎么才能说动她呢？”
“不然直接告诉我的身份？以表诚意。”复薪提议。
“不行，这样做太刻意了，会让人觉得我们别有用心。”复妍拒绝。
“那怎么办？”
“还是得找我们最不想见的人，伊伊若有一个合理的身份进王家，他肯定愿意配合。”
“这浪荡子就是没有借口光明正大的和伊伊相处。心里扭曲了。”复薪越想越不舒服，“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伊伊，和他说说我们的想法。”
“去去也无妨。”
二人识趣的在和香堂买了玫瑰结和一些其他的胭脂水粉来到了伊伊家门口，毕竟进门送礼，谁也不好意思赶走。
“嫂子，我们来看你了。”复妍叩门。
“是你们啊，快请进吧。”伊伊开面，一件是他们，高兴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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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礼物，不知道买些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点，嫂子不要见外。”复薪把礼物都放到了桌子上，让伊伊一眼就能看到包装里面的东西。
“你们每次来都带重礼，我都不好意思了。今日别着急走，我给二位做些好吃的。算是我的回礼吧。”
“嫂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们的目的就是留下来和伊伊详谈，这正中二人的下怀。
“怎么，王兄没来？”复妍环顾了四周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明年春闱开考，相公学业有些紧张。”伊伊轻皱眉头，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嫂子，王兄重视学业是好事啊，怎么嫂子有些不开心呢？”
“哎，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三年前要不是因为我，相公是可以考上的。为了这事，公子没少被他的家人责怪，可是公子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半句。”
若院子里的杏叶茂绿如春，若天上的大雁没有凄叫着往南飞，若巷子里没有传来汉宫秋月的曲子，此时的气氛也不会那么悲凉。
他们觉得眼前人在刻意隐瞒什么，她心中绝不止这一种担忧。
可安慰人时，还得说他人的好话。
“你且放宽心，王兄对嫂子真是没话说了。”
“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伊伊恢复了温婉的神态。
“有的，我们确实有事希望嫂子能帮忙！”复薪着急的说。
“行，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既然伊伊嫂子如此豪爽，那我们可就说了？”
伊伊看二人认真的模样便坐定下来，满眼期待的等着问话。
“是这样的嫂子，这手帕您还记得吗？”
“记得，这是我给相公绣的？”
“嫂子好绣工啊，如此好的功夫，嫂子可曾想过开了一个刺绣工坊呢？”
复妍从说话开始，就在观察伊伊的表情，果不其然，脸上的喜色丢失，换上了犹豫和推辞。
“我怕相公不答应。何况我这点功夫用来消遣可以，真做买卖会被人笑话的。”
“王兄这里我们来说服，你看嫂子，你若有一个营生，每天既有事情忙，还能给自己挣点银两补贴家用不是一举两得吗？”
复妍知道等人的滋味何等难受，明白伊伊每日的苦楚。于是转变思路攻心为上。
“兄弟说的是，可我没有本钱，也不会做生意。我的身份也不方便抛头露面。”
“本钱咱们有，生意他会做啊。”复薪自信地指着复妍说。
“二位兄弟，你们说的实在是好，只是我得好好想想。”
“这样吧，嫂子回头我去买布料，请嫂子做个样子。我们看看效果再说吧。嫂子就是缺乏自信。我要让人看看，咱们嫂子的绣工是西京一绝。”
果然还是甜言蜜语最管用，复薪一说伊伊便笑开了颜，顾虑也消失了。
“你们要是需要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了。别那么麻烦。”
“嫂子，咱们其实是互惠互利嘛，你若愿意，咱们合伙开一个刺绣工坊多好啊。这样的合作，王兄也放心。是不？”
“听二位兄弟这么说，我挺欢喜的。实话实说，我几乎不出这家门，需要什么就和相公说，就连食材也是旁人定期送的。”
复妍心疼的看着眼前人，她看出了她的无奈和孤独。即便她跟了自己喜欢的人，可还是孤身一人，等待成了他的全部。
谈话结束，伊伊便去厨房忙活起来，复妍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也跟到厨房。
伊伊一旁看着熟练切菜的人笑着调侃道：“兄弟，若不是我认识二位，我定觉得你是一个贤惠的女子。”
“嫂子开玩笑了，从前在老家，常帮我娘做饭。”
“兄弟是个孝顺的人。”
这一顿饭伊伊吃的非常开心，也说了很多自己从前的经历。几杯酒下肚，便完全沉浸在回忆中。
或许最爱的人不在身边，伊伊也没了顾虑。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看着醉酒的人躺下了，二人悄悄地收拾完碗筷便离开了。
“她真可怜。”
“她是无奈”
已经掌灯了，复妍还在房中拿着笔思考着，完全没注意子兰进屋。
“雁秋姐，你在画什么？”
“没什么，找找灵感，可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找不到的时候就睡觉，梦里什么都有了。”
子叶也抱着被子进来，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
看着温暖的被窝，复妍放下了笔，同子叶一起铺床。
躺在床上，复妍始终在想到底如何才能让伊伊的刺绣能在西京传开呢？她的刺绣很精致，若是绣一整件衣服定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带着样的疑问，复妍就不受控制的进入了梦乡。
西京的秋天很喜欢晚上下雨，早上起来冷风刺骨。
“我先去厨房烧热水，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叫少奶奶吧。”
子兰哆哆嗦嗦准备迎接开门后的第一场冷风。
复妍也不好意思再睡，约莫着起床。而子叶早就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少奶奶，起床了洗漱了。”
复妍在门外轻轻的喊。
“进来吧。这天一下就冷了不少呢。”
“少奶奶有些不习惯，这里经常夜间下雨，下过雨后就特别的冷。我去库房找找看还有没有披风了。”子兰赶忙向库房跑去。
复妍帮复薪梳洗完毕后，子兰拿来一件藕粉苏绣白毛压边的披风披在了复薪的身上。
“嗯，好像披了一个被子。不过现在就这么冷，冬天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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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就尽量不出门了。”子兰说，“冬季里烧了炭火，房间里可暖和了。”
“少奶奶走吧，今日初一得去给夫人请安了。”
子叶瞧着少奶奶系上了最后一刻扣子，于是小声的提醒。
一出门，复妍打了一个哆嗦，复薪心疼的问：“姐，你冷吗？这披风不错，回去给你们也做些吧。”
“不行，坏了规矩。”
复妍冷着脸拒绝。
到了正院，复薪一路小跑的进了王鲁氏的客厅，上来就是一个大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好孩子，你冷了吧。下次不要那么早了，都是一家人，无所谓什么礼节。”王鲁氏笑着握住复薪的手让他起来，真是妥妥的慈母之情，“这丫头，手这么冷，快去端碗热汤来。”
复薪是真的又渴又冷又饿，接过碗肆无忌惮的大口喝起来。
“母亲，这汤真好喝。”
“孩子，没什么好客气的，你这披风是库房里翻来吧，你今年才来这里过冬，让账房支些银子，重新做几个吧。这件都旧了。”
“母亲，可以我自己选择花样吗？”
复薪一脸天真，又引得长辈大笑，其实他心里疑惑过，为什么别人的母亲对自己那么好，这份好，到让他有些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当然可以，你喜欢最好了。”
只是王鲁氏的眼神落在了复薪的肚子上。
“哎~这彦临读书，你一人在家有些孤单了。若是能早些生下孩子，家里也能热闹些。”
“母亲，这事不能着急。”
复薪装作很害羞的模样，推搡着。
“是我老人家着急了，我们上次去求子遇到了马贼，我到现在还害怕呢？改明个让人求个送子观音回来也一样。”
“母亲，这事还得看缘分了嘛”
王鲁氏又被这模样逗的发笑，她是心疼孩子的，宠着他毫无规矩，没多留就便让他们回去。
“哼~那小妖精打听清楚了吗？”
复薪一走，王鲁氏的脸色暗了下来，看一旁的陈妈妈问道。
“住址是知道了，不过我们的人从未见过她长什么样，蹲了好几天都没有出门。”陈妈妈说。
“她安心的待着不惹事也就罢了，要是有一些过分的举动，立刻打发了。”此刻的那和蔼的老人到时没有一点心慈手软架势。
“是，每天都派人盯着呢？”
“也不用每日都盯着，家里人都是熟面孔要是被彦临知道了，让她以为是妍儿做的就不好了？也不能让妍儿发现她，不然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感情。”王鲁氏仔细考量。
小院里。
“看样子，这个时节，夫人们都会穿披风出门。不如我们就用这个想些主意吧。”
复薪细细地问了一番。
“我完全没有想法，毕竟这披风也不适合绣成什么花样。”
“别动~你看~”
复妍明亮的眼睛透着欣喜，复薪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只蝴蝶真厉害，昨晚那么大的风雨也没有打落它。话说这时节还有蝴蝶吗？”复薪不由的敬佩起这只蝴蝶。
“是啊，不过，若是秋冬日里蝴蝶能这般飞在披风上多美啊，若是把蝴蝶像这样立在上面，一定很受西京女子的欢迎。”
灵感果然是一瞬间的事。
“对啊，而且蝴蝶的样子还可以更美丽一些，即使是满绣的缎子，放上这么一只蝴蝶也不会太突兀。”复薪手舞足蹈让蝴蝶飞走了。
她盯着蝴蝶，跌跌撞撞的飞走，已经深秋了，不知道这只蝴蝶最终会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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