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日后,王家就派人前来与荣家商量亲事,荣之莱的心情大好。
他明白有一个守粮道的亲家,以后家里的生意不得一帆风顺吗。再说能有一个当官的愿意和自己攀亲,真是祖上冒青烟才有的运气。
可王家的热情,让复妍和复薪心生疑惑,他们的动机到底为何?毕竟哪有做官人家会求娶商贾人家的女儿?
何况米粮生意,荣家也不是翘楚。没半点吸引之处。
“姐,这王家公子,莫不是有隐疾?”
复薪盘腿而坐,遥看姐姐梳妆。心生不忍便胡乱猜测。
“这西京到河洲一来一回正好4日,不觉得太快了吗?”
复妍含笑,认同了点点头。这也是她分析的原有之一。
“谁说不是呢,我和这王家公子又没见过面,压根谈不上相知。不过他倒是挺喜欢你的。”
复妍每每想起当日情形,依旧会掩面大笑。
“我可看不上他,你瞧他当时那个着急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身为女儿家,在遇到陌生公子时的尴尬。”
复薪拿起姐姐的手帕,挡在面前,装作女子的模样娇羞的眨着眼。
“姐姐,我可告诉你,这男人的嘴,最不能相信,他对我说话时的情真意切,不过是想让我同意这门亲事的计谋而已。”
“还是你们男人了解男人。”
复妍很难相信,此话是出自弟弟的口中。她放下了镜子,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盯着复薪继续说下去,眼神满是期待。
“那可不,姐,你干脆出嫁时带上我,那小子要是有什么招对你,看我怎么把他拿下。”
复薪激动到手舞足蹈,从椅子上一跃而下,佯装自己是戏里的剑客正除恶扬善。
复妍甚是喜悦,像夸赞弟弟的一番好意,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能默默弟弟的头表示关爱。
二人匆忙赶到正厅时,成亲时日已提上案。院中堆满了王家送来的礼。
没成想,举行婚礼繁杂。连三书六礼都要挑选时辰,最快成亲,也得定在一个多月后,农历8月16,黄道吉日宜嫁娶。
“姐。我想到了,你可装病。人家不会强娶一个还没过门就生病的媳妇,对不?”
复薪又来执着的同姐姐商讨逃婚适宜,他深知姐姐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嫁人。
“你的心思为何不能用在打理生意上?装病容易,但别人也不痴不傻。人家不会带郎中吗?再说装病也不是件易事。”
复妍对他这些不着边际的计策着实有些厌烦。
“再说王家得罪不起,以后咱们的营生还指望人家呢,若没了生意,你哪有家业可以继承呢?”
“不然我装病,就说你留下来照顾我,就不用嫁人了!”
复薪根本没听到姐姐后半句话,继续想后面的计划。
“不可能,你若生病了,爹豁出性命都得给你治好,哪里轮到我来照顾你。”
这个提议复妍直接否决,但看到复薪委屈的嘴脸,只能转移话题。
“听说爹,让你去账房学习了,是吗?”
“是啊,可是你比我有天赋多了,我又懒又笨,嘴巴又不甜,爹带我出去谈生意回来都被我气的不行,还不如让你学呢!”
复薪装委屈想推脱。可复妍到时欢喜的不得了。
“无论如何你都得学,这个家最终都得靠你了。”
毕竟复妍打心底很希望弟弟能独当一面。
“姐姐,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爹给我的,我并不想要。每次听你这么说我都好难过。”
复薪双手环抱,好一副臭脾气模样。复妍上前安慰,谁曾想钗环缺落,垂髻松发,一时巧眉愁颜,复薪鬼使神差的接住白玉木兰钗,转手收拢了散落的青丝,反手一盘,玉钗归位。
复妍匆忙捂住头后退一步,又觉行为有些不妥,尴尬的看了复薪一眼。
复薪却大方的站着,欣赏自己的杰作。
“好,不说了,你跟我去粮铺转转吧,就当是帮我了。”
复妍赶紧推着而出,掩饰内心的张皇。
一到粮铺,就有伙计上前招呼复妍,还有闹变扭的两个小伙让她给评理。
复薪十分钦佩,却不喜复妍与他们走的太近,便把他拉倒一旁。
“他们很喜欢你嘛。”
“我也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在这里自在舒心多了。”
可复妍的声音突然失去了光彩。
“他们并不觉得我们有多好,只是生的好人家罢了。你要让他们服气你,就得放下你玩世不恭的架子和他们做朋友,让他们看到你真正厉害的地方。你越努力他们才越佩服你。”
“可是爹不是那么说的,他说,我们是付了工钱给他们的,即便不对他们好。他们也该听我们的话。”
“是啊,这就是爹生意越做越小的原因吧。”复妍面无表情的解释,“爹觉得自己给了别人一点银两就是对别人天大的赏赐,别人就得感恩戴德给他做事。爹常常训斥那些工人,话说的很难听,有时候我想,但凡那些人有其他出路定会离开我们荣记粮铺。”
掌柜和小斯在前厅招呼客人,后堂伙计运米装米忙的热火朝天。复薪傻傻的望着,竟插不上手。
“姐,我会记住的。”
复妍抿嘴而笑,知道弟弟是准备用心了。
晚些时候荣之莱喊复妍商量嫁妆,荣之莱拿出了于氏当时的陪嫁清单,让她挑几样带走,剩下的留给复薪。
复薪一把抢过单子塞回到姐姐的手里后,大方的说:“爹,我不要,全都给姐姐带走。姐姐是远嫁,身上没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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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之莱点点头,又拿出了家里的地契房契反复斟酌,犹豫不决。心痛难忍,好似割肉一般。
复薪有样学样,逗的复妍笑的合不拢嘴。
终于复妍那少的可怜的嫁妆敲定了。
复薪抢过单子,看了两眼,留一句“真小气”后走到门外。
复妍也痛下决心,突破荣之莱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看四下无人,父亲心情大好,便小声的问道。
“爹,女儿就要出嫁了,您能告诉我姐姐们到底送到了何处吗?”
果然这句话是荣之莱的痛点,手中的茶水洒落一身也没在意。
复薪识趣的悄悄躲藏在门口偷听。
复妍自知不能错这次机会,看荣之莱没有生气,接着问:“这是女儿最后对母亲的交代了,爹,求你了。”说着,便跪了下来。
荣之莱一点都不想回忆这般往事,可看到复妍的坚决,假装镇定缓缓的开口:“你娘和你被送走后,你奶奶就找过一个算命先生来家里看风水。这个人说只要你两个姐姐还在这个家,咱们荣家是生不出男孩的,最后你奶奶偷偷叫人把她们给送走,等我赶到时船已经开离开,我听到船里传来的哭声真是如刀绞一般。我也向你奶奶问过,她只说将人送给了做漕运的。那些人漂泊不定,何处去寻?”
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的老人哭了,哭的情真意切。可复妍分不清楚他是在哭骨肉分离,还是在哭自己无能,或者用哭隐瞒什么。
复妍的希望破灭了,屋外狂奔的风和疾驰的雷雨声像是母亲的控诉。
她听完荣之莱的话两眼无神,不知怎么回到房中。
一进屋内便将房门关上,捂住耳朵顺势坐在地上。可这根本阻挡不了外面的风雨声,更阻挡不了母亲对她的埋怨。
“姐,你尽力了。娘不会怨你的。你开门啊。”
复薪在门外非常着急,一边敲门一边喊,他确信姐姐是听得见的。
“姐,再说了,血缘岂能轻易而断,即便天涯海角也会相见。姐你开门啊,你不要吓我。”
方才复妍像失了魂一般走到院中,一路上任由雨水击打。
复薪想拉走姐姐去长廊躲雨,可复妍不但没有理睬,还在雨中放声大哭。
复薪想寻求父亲的帮助,可人早就在下人的搀扶下回房。
无奈复薪只能背起复妍回到房中,趁着复薪端热水的功夫,复妍将房门上锁。
复妍自然能听到复薪的喊叫,可她一辈子都活在对母亲的愧疚中,不敢开门面对事实。
可是她知道,复薪说的对,血缘是断不了的。只要自己有决心就一定能找到。没准姐姐也在找回家的路。
复薪听到房中没有一点动静,放弃了敲门。背靠着门陪自言自语:“姐姐,即便你找不到大姐二姐,咱娘也不会怪你的。你自小乐观积极,是娘的开心果,更是我的太阳。娘心里也知道,这世道很大。就算你找不到也很正常。何况娘最后那么说,只是给她自己留个希望而已。”
房间里依旧没有声响,复薪分析:“爹今天说的话,肯定对娘也说过。娘为什么自己不找呢?要么是娘找不到,要么是爹撒谎了,给了娘错误的信息。或者爹也害怕两个姐姐带着对他的怨恨回来。或许两个姐姐根本没走远。无论他们在哪里,都比在这里强,不是吗?”
惊雷劈下,大雨磅礴,又一阵拔山怒风。掩盖了复薪的哭腔。
“姐,还记得小时候我做的糊涂事吗?我用木剑戳破米袋,你让我停下,说这样是浪费,还夺过走了我的木剑。爹听到我哭,走过来二话没说就打了你一巴掌,看到你嘴角的血,爹一点都不心疼,还把木剑给扔了。当时我不解,爹为何打你,是因为我做错事,还是因为你管教我呢?但你的样子我很心疼,从此我做什么都特别小心,就害怕你挨打。”
一道门,隔开了二人互诉衷肠的尴尬。屋内屋外皆是泪雨倾盆。
“姐,你回家前,我一直都很孤独。虽然奶奶整天陪着我,对我言听计从,可我还是很孤独。我经常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回来后也不敢哭,害怕奶奶会去找那些小孩算账,害怕他们不再我玩耍。可是你回来了,一切都不同了。你很照顾我,不会打我,不会欺负我,好吃好玩都先给我。虽然我仗着你的宠爱经常欺负你。可是爹那次打你之后,我害怕了。我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然后又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风停了,雨歇了。被打落海棠散落一地。
房间外的复薪用湿透的衣袖擦掉脸上的泪痕,雨声再也不能掩盖真相,只能换上戏谑的口吻喊道。
“姐,反正我是皮糙肉厚的,你要是不开门,这一夜我就在这里安寝,明日要若我受了邪气,我就不去粮铺学习,还需要你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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