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影处,发丝凌乱略带忧愁的复妍正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细细的聆听屋外那偶尔回转的鸣叫。
她不再自欺欺人,坦然的接受佯装出的坚强。
寻姐姐只是一种说辞,害怕覆辙母亲的老路才是正解,那个梦已说明一切。
至亲至远夫妻,当初其爹娘恩爱有加,可其母生了三个女孩之后,其父还是选择一纸休书。
霞帔云发,眉妆漫染,她钿镜容似雪,悠然地放下手里的胭脂。
假装昨日之事不曾发生过,继续帮忙粮铺的生意。
铺里的伙计对复妍十分要好,尽管荣之莱交代不让复妍管账,可掌柜依旧将要紧的课业教授与她。
将午之时,复妍正指挥着心米入库。家中小厮匆忙来寻。
小厮见面,来不及说话,便一个跟头磕了下去。
“小姐,快去救救少爷吧。”
复妍自知情况不妙,立刻往家中赶去。正看见,父亲拿着家法鞭笞弟弟。
她冲上前抱住父亲往后拉,小厮趁机将复薪拽到一旁。
荣之莱挣脱束缚,继续责罚复薪,眼里的怒气看似更甚。复薪也是倔强,挣脱小斯愣是接下了父亲的棒责。
复妍赶紧将弟弟护在身后。
“爹,您打我吧,正好打坏了就不用嫁人。”
闻到复妍说辞,荣之莱停下手中动作,喘着粗气回头质问。
“你肯嫁了?”
正当复妍半起朱唇,一直沉默的复薪开口阻止。
他闷气一舒,原本涨红的脸瞬间惨白。
“姐姐,不要答应。爹说过,只要打死我,你可以不用嫁人。”
复妍心疼的抱着不得动弹地弟弟,咽泪妆欢,嬉之。
“我若被休,你可自觉丢人?”
“这浑话怎可乱说?你若被休,于我之福气,定将你供养一生。”
复妍破涕成笑。
荣之莱自坐高堂,看着冷眼看姐弟情深。自觉目的达成,便让小斯背复薪回房上药。
复妍似有疑惑,便走到荣之莱身旁,试探道:“爹,为什么是王家。”
荣之莱皱起眉头,将家法放置一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十分委屈。眼睛始终不敢正视复妍。
“爹,愧对你娘,愧对你姐姐,如今也愧对于你。王大人守着粮道和贡米。咱家若还想做米粮生意就只能巴结他们。”
复妍听得出荣之莱的话语中没有抱歉,只有利益的谋算。
“爹,您还是如此会做生意。”复妍语气透着寒意。
“如今你知道缘由,就好好想想如何回复。但愿王家不要看上别家的姑娘才好。”
荣之莱撕下迫不得已的伪装。他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复妍无语凝噎的模样。
回过神的复妍也没把多余的心思在冷漠的人身上。
她来到弟弟的房间,听到里面的鬼哭狼嚎。
“你这小子,就不能轻点。鞭子都没有你揉的疼。”
“少爷,小的都没用劲啊,少爷您别乱动了,抹上药就不疼了。”说话的正是来寻复妍的小斯。
“我来吧。”复妍推门而入。
复薪闻声,赶紧将锦被抽出掩盖伤痕。
没曾想,却把坐在床边的小斯推倒。
小斯落地之时,双手还稳稳的拿着消肿止痛的药膏。
复妍接过药,强行把被子掀开,却被触目惊心的红印吓的湿了双眼。
“你为什么去找爹挨打呢?”
“是爹来找的我。他让我劝你。我不从,便打了我。”
复妍听闻十分欣喜,毕竟这个弟弟还是有心与己。
“姐姐,你不嫁是对的。爹只是拿你做生意罢了。”
“爹刚才同我说了。”
“他刚才和你说了,哎哟。”
复薪激动的爬起来,奈何后背伤疼只能乖乖地趴回去,语气满是不甘心。
“姐,既然爹都坦白了,那你就千万别嫁,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我来想办法。这荣家以后都是我的,我养你啊。”
“我同意了。”
复妍淡淡的口气,仿若嫁人与她无关。
“你说啥?”
复薪强忍疼痛再次坐起,眼神满是心疼。
“姐姐,你为我犯傻,我是家里的独苗,爹不会真的打死我的。”
“我的傻弟弟,这个家要真是断了来源,你拿什么养我?”
复妍虽是梨花带雨,但面露欣慰之色。
上完药,复妍瞧着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伤痕,正霸占弟弟的后背,又是一阵自责。
火烛摇曳,正将泪痕隐藏。但漏网之鱼滴在复薪的后背。
“姐姐。”
弟弟轻声的唤着。
“哎。”
复妍也轻声的回应。
复薪并没将真心话说出,便说道:“大姐、二姐一定过的很好,我们会找到她们的。”
“对。”
此时她正为复薪摇扇,听到这样的安慰,确实舒心不少。
少顷,落日余霞,酉时已过,复妍不便在房中逗留只得离开。
复妍回房,细细打量这俭朴而宁静的房间。
这里原本于是两个姐姐的。
她第一次回房,就被墙角儿孙满堂的蜘蛛逼迫的躲在门口,加上吱呀作响的门窗,她本不愿踏足。好在有母亲的相陪,这才免去了她夜夜噩梦的痛苦。
复妍从衣柜拿出一方手帕,手帕上的茉莉是她亲手绣制。
若没有母亲督促,它根本不会完成。
复妍不喜欢刺绣,这是她在悔园唯一能做的事情。
荣之莱让复妍回复王家,却没说用什么方式,这方茉莉锦帕就是复妍的态度。
她只能寄于希望王家,看到这样的女红后,主动放弃。
第二日,复妍便去拜访儿时的玩伴飞燕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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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比复妍大3岁,她们的母亲都是远嫁河州的媳妇。飞燕的母亲见证复妍的母亲不幸的一生。
当飞燕的母亲听说了她们回家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只为见见这七八年没见的姐妹。
飞燕对复妍也相护有佳,在复妍心里,母亲时常提起的两个姐姐应如飞燕一般。
15妙龄,飞燕出嫁,从此在婆家相夫教子与复妍很少联系。
去年元宵,她与飞燕匆匆一见。
清晰见得,飞燕笑含愁色,举止也小心谨慎了许多。没聊几句,便以伺候婆母用药为由离开。
如今复妍即将远嫁,想与故友一见,知她过的如何。
友人还未见面,复妍就听到这个家中的波澜。
“这姑娘家,一大早来姐妹的夫家,成何体统?”
说话是飞燕的二嫂子,体型瘦弱,长着八字眉,正摇着扇子站在厅门边偷看复妍,身旁站着略显富态的三嫂子。
“是啊,这飞燕妹子啊,有这样的朋友也真不害臊。”
“这荣家看样子是不会教女儿了,真是没教养。”
问询而来的大嫂子狠狠的瞪了两个妯娌一眼,可三嫂子依旧不依不饶。
“我们家的飞燕谱大,总想着自己开小灶不和我们一起用膳。这法子啊,都想到了别人身上。”三嫂子开始给飞燕加上莫须有的错处,顺势向二嫂子显摆了手腕上的新镯子。
二嫂子瞥了一眼,满不在乎的摸了摸掐丝红宝石的发簪。气的老三站到大嫂的旁边。
复妍人在厅中做,细细品味这几个嫂子的对话。
只觉得她们也是深闺中的可怜人,她们的可怜是没有一颗善良的心,总喜欢拿别人的苦当自己的乐。
飞燕说过,从前,大嫂被婆婆欺负,来了二嫂之后,二嫂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后来是三嫂。现在是飞燕。
复妍在客房等着,这些家中的主人,并无半点待客之礼。
“你是荣家小姐吧。”
二嫂子终于忍不住,开始上前挑事。
复妍起身,有模有样,有规有矩的给问话人行礼。
“这位嫂子好,我是荣家的”
复妍秋姿玉骨,显得老二粗鄙不堪,老三趁机嘲笑。老二沉不住气越发放肆了。
“我们飞燕啊,朋友真是多啊,这一大早就来看她,也不顾人家家里有什么事儿。”
“嫂子恕罪,小女有事,冒昧想要见一见飞燕姐姐,再三顿首。”
复妍自知,所表所言皆为飞燕把柄,只能低眉顺眼,尽量谦卑。
“哼,你有事,我们就没事。我们这一家女眷陪你一人,你如何连声谢谢都没有呢?”
“嫂子,多谢招待。是我见飞燕姐姐有些着急,疏忽了。”
“哼”二嫂子没讨到便宜心又不甘,正好飞燕来了,便将矛头转移。
“哟,飞燕妹妹来了。你快些来吧,你的小友,快等不及了。对我们都要无礼了呢?”
“二嫂子,您定是误会了荣妹妹,她为人我晓得的。不会对各位无礼。只是丫头小不懂事,要是她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我替她向各位嫂子赔礼了。”
飞燕接到复妍来的消息,不敢耽误片刻便往会客厅赶,可二嫂子的丫鬟故意找茬绊住她,她心里固然十分着急,知道嫂子们会为难妹妹。
“飞燕姐姐。”复妍看到了飞燕赶来,脸上还带着微红便知道姐姐定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她拉起飞燕的手,紧紧的握着。复妍清楚的很,刚才在她面前冷嘲热讽的这些人,定让飞燕受了不少委屈,想到这里,复妍故意放声大哭。
“我这妹妹,你怎么了。”
飞燕被惊倒,她还从未见过妹妹养着哭过,于是恶狠狠的盯着几个嫂子。
“哟,你可别错怪我们啊,我们行的是待客之礼。听到妹妹的客人来了,急忙赶来招呼她呢!”
复妍真是佩服二嫂子,可以当着面说瞎话。
“是的,姐姐,您的这几位嫂子的待客之礼非常了得,都把我说哭了。这比我温柔百倍的飞燕姐姐定是一肚子苦水,我回家后定是久久不能释怀,或许在帮家里打理生意的时候逢人就诉苦,说说这蔡家的待客之礼实在彪悍。”
复妍打定主意,要帮姐姐出口气。
“哎,你这丫头,瞎说什么,看我撕烂你的嘴。”
其中二嫂子想要伸手打人,被另一个嫂子抓住她的手。
“哟,飞燕,你这个友人我们真是惹不起啊。说实话都不行了。”
飞燕想要反驳,复妍抢先一句。
“各位嫂子,我岁数不如各位大,自然口无遮拦,想说什么是什么,难道各位嫂子要和我当真不可?”
“既然如此,你们都下去吧。”
飞燕的婆婆来了,看到她这4个媳妇又在惹事,还当着外人的面,感觉十分丢脸。“飞燕啊,快去招待你的客人吧。”
人都散了,姐妹二人也好诉诸衷肠。
飞燕听闻复妍被提亲,连忙道喜。但看到她脸上的犹豫,便有心安慰。
“女人啊,总得嫁人。日子难过也得天天过啊。”
“姐姐,你过的并不开心啊。”
“这就是命吧。就如同我没嫁来之前,我这几个嫂子也是整天内斗,如今我来了,我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后来我想通了。这女人啊,日子过的太单一了,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这一天一天的什么时候过到头啊。你看他们,一早就来找我吵架,这一生气,日子过的反而快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啊?”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并不是他们的原因。是这家啊,本身就有问题。人受了气就得想办法排解,这不,谁让我最晚进门呢?我婆婆也常说,女人做媳妇的时候,就得受气,不然当婆婆的,怎么有底气耀武扬威呢?你以后也尽量少来,女人结婚了,就要以婆家为重,哪能还有什么朋友呢?”
不多时,飞燕就让复妍离开。说是到了听婆婆训话的时间。
在复妍看来,飞燕过的不好。可在飞燕眼里,日子就是这样。日日难过,也得天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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