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宁摆手挥去春燕, 我拉起紫藤缓缓踱向殿后, 却在看到院落中那口水迹斑驳的古井时,心跳没来由再度加速。
这地方,真的有古怪!曾经看过的小说里, 古井、古屋可全是冤魂聚集地啊!这要半夜三更有个什么怪物爬出来。。。我。。。
满头冷汗抱起紫藤,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 我逃也似的又转身朝正殿奔去,唤了所有侍婢进房陪着;可看了几眼, 仍觉她们像是蜡像馆里的假人, 只好又挥手摈去;独自抱着女儿, 在空荡的大殿内, 瑟瑟发抖。
“额娘?”紫藤蹙起小眉头伸手抚摸着我的脸,轻声说道,“您脸色很不好呢,究竟怎么啦?”
想扯起笑说自个儿没事,却觉面上线条僵滞无力,只好更紧地搂住她悄声说道, “额娘有点儿怕。。。这屋子, 太大太静了。”
“怕什么!”紫藤一听便咧嘴笑了起来, 想跳出我的怀抱, 却被我抱得死死的, 只好撇嘴笑着伸出小胳膊, 得意地大声说道, “樱桃我, 都出师啦!有我护着您,额娘什么都不怕才对么!”
傻丫头。。。看着她机灵可爱,充满活力的模样,心里总算有丝小小的安慰;可这刚过七岁生日的小不点,又怎知我的恐惧来自何处?可不敢跟她明说,否则,指不定这小纸老虎,会比我更心惊胆战。
秋末冬初,除了气温寒凉,夜色也来得更早。
抱着紫藤,讲些江湖小说中那些英勇的故事,身上似是渐渐多了些胆量;可眼见殿内渐渐被暮色笼罩,且小桃仍是毫无音信,我又开始忐忑而慌乱。
“春燕!”
这些宫女,怎的连王府侍婢都不如?莫非还得我吩咐了,才知道要掌灯照明?
昏暗的厅内快速闪进一个娇俏的身影,蹲身轻轻说道,“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我皱皱眉,尽自平静却仍带着丝不满低低说道,“我不喜欢屋里太暗。去,点上蜡烛,整个大殿,跟殿后寝阁,都点亮。还有,宫中庭院没有灯笼么?黑漆漆的,一丝人气儿都没,快着点弄亮了!”
看不清春燕的神色,只瞧得见她依旧蹲身在地,语带恭谦地轻声回道,“回娘娘话,宫中各种物件都是有量配给的。平日奴婢们都很是节省,若娘娘喜欢,奴婢这就按着您吩咐办。只是。。。先头这么用,怕在月末时候,就彻底没得烛火用了。。。”
晕!连个破蜡烛都得按量用?!那我夜里睡觉,岂非也不能跟在王府似的,彻夜掌灯了?!
眼见夜色渐浓,我这心里越发如蚁群乱爬,身子有些发颤地咬牙瞪着她,正想鼓起勇气呵斥一番,却见两只映着淡黄色烛光的灯笼,飘飘悠悠晃进了屋。
一时间,只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我煞白着脸僵直了身子。。。
“娘娘,皇上特赐御膳给您和小格格用。”
听到人声,又看到灯笼之后进屋的两个女婢,我才瘫软着身子,浑身哆嗦着紧了紧抱着紫藤的双臂;呆呆看着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在几子上摆好晚膳。
眼见小太监们忙完,告退转了身,我才惊醒过来,将紫藤放去地上,快走几步,急急问道,“等等!皇上,皇上这会在哪儿?”
几个小太监一听,有丝不解地相互看了看,便见年纪稍大些的那个,跪地尖着嗓子回道,“皇上在养心殿休歇。”
休歇?!还以为这勤政的老小子,当上皇帝后,得跟国家主席似的,满世界乱窜、处处视察呢!敢情他并非如我所想那般,忙到屁股挨不着凳?!还有时间休歇?那为何也不来看看我?昨儿还柔情蜜意的,今日便视我如草芥,不管死活了?!
心惊胆战了一天的我,顿觉此刻浑身怒火,狠狠咬了咬牙,我便拽着紫藤,朝那为首太监吩咐道,“走,带我去养心殿!”
“娘娘。”小太监们脸上神色更奇,却未吱声,倒是春燕含笑蹲身拦挡在前,轻声说道,“宫中规矩,皇上赐膳是不能拒绝的,否则便是抗旨。您先用了,过会子奴婢引领您前去。”
我去!抗旨?!不吃也不成了?!这入个宫,真能把人折磨疯了!
眯眼盯着春燕看了看,我便转头朝那小太监低低说道,“你等着,我用过膳,你带我过去。”
我可不相信这丫头,总觉得她有古怪,若把我领去偏处使个什么坏,那还得了?!
“回娘娘话。。。”小太监一听,又是一愣,垂头低低说道,“奴才们还要即刻回去复旨,不得停留。春燕姐姐会带您过去的,请娘娘先行用膳。”
。。。
如同嚼蜡般紫藤吃过饭,我便万般无奈地,在春燕引领下,借着昏黄的灯笼光,拉起女儿,缓步朝养心殿踱去。
乾清宫去得多些,养心殿的方位也大概知晓;可此刻的宫廷大道上,几十步一个灯笼,微弱烛光下,几乎黑漆漆一片,我的方向感压根可以忽略不记。
行至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前,我还以为到了,仰首一看,竟是,‘永寿宫’。
酸苦的滋味瞬时弥漫心间,我盯着那三个大字紧紧咬了咬唇,垂头苦笑着低低问道,“春燕,每个宫分配的物件分量,也都是不一样的吧?”
“回娘娘话,是。”春燕在前轻踱着,仔细看着路,虽未回头,可话语仍是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地位越高,宫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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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是妃子,那拉姐姐是皇后,所以,连蜡烛都可以比我用得多些!这二百五紫禁城的二百五规矩!今儿胤禛不给我个解决的法子,明儿我就偷跑出去!真不成,我就投井回现代去!真气死我了,都什么破规矩!本来住个放过灵柩的宫,就够心寒了;在王府吞了我那么多私房钱,连蜡烛都不能多给我分点儿嘛?!
“额娘。。。”一边的紫藤,晃了晃被我拉着的小手,不满地嘀咕道,“你抓的樱桃好疼呢!”
我一怔,忙轻轻松开了手,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低低说道,“过会子见了阿玛,要改口了。唤皇阿玛,知道么?”
“嗯。”紫藤听话地点点头,跟着仰起小脸有丝不解地皱了眉心悄声说道,“额娘,皇阿玛他怎的今儿没先去看紫藤呢?倒叫咱们寻他。。。真不乖。。。”
孩子天真的言语,不自觉让我舒展了双眉,轻笑着淡淡说道,“你皇阿玛现今儿个是皇上,比平日忙些。一会瞧见。。。”
正说着,前方的春燕便顿住了脚步,转脸蹲身说道,“娘娘,到养心殿了。不过。。。没皇上传召,咱们也只能到这了。您看?”
抬眼看去,整排戎装裹身的侍卫,在辉煌的灯火下纹丝不动;养心殿那几个大字,让人瞧着,更是说不出地烦躁。
我皱皱眉,摆手示意春燕先行回宫,便拉过紫藤,直冲殿门快步踱去。
除去侍卫,门边还候着两门通传太监;我尚未朝二人开口,便被直立宫门的侍卫伸臂止住,神色严肃地直视着我问道,“止步。你可是受了皇上传召?”
我一愣,还在发呆,紫藤便恶狠狠娇声怒道,“大胆奴才!本女儿要见皇阿玛!你敢拦着我!”
本,笨女儿?!
憋不住的笑让我双肩阵阵颤抖,那侍卫也是一怔,蹙眉想了想,便收回臂膀,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请主子出示传召令牌,否则奴才万不敢私自放行。”
令牌?我晕!
想了半天,我才盯着宫内透着烛火的大殿叹了口气,有丝气馁地伸手摘下腰间挂着的血玉,递给侍卫淡淡说道,“喏,若是皇上见着这个,还是不让我俩进去。你就告诉他,等着明日收尸。”
侍卫怔了怔,有丝狐疑地接过玉佩,仔细看了半天,忽地将另外一只膝盖也跪了下来,垂头叩了叩,才在我不解的眼神中,起身跨进几步交给通传太监,又低声交代几句,才回身至我面前,点点头,依旧柱子般挺着身子一动不动。
伸手揉着太阳穴,我定定看着小太监的背影,不自由的压抑感,再度溢满心头;而身边的紫藤,则是好奇地凑在方才那侍卫身边,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道,忽地伸手便朝他腰间佩剑摸去。
那侍卫一愣,登时条件反射般将佩剑往后一摁,退后一步伸出右臂,摆了个防护招式。
“咦?!”紫藤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也学着侍卫的姿势,扎着小马步伸出右臂,娇笑着说道,“你也会功夫?!咱们过几招!”
侍卫眉骨微微耸动,愕然地睁大眼看着紫藤,见那小不点不似开玩笑,唇角顿时紧紧抿住,好半天才恭敬地低低回道,“奴才不敢。”
我这被紫藤逗地快要吐血,那丫头却还一本正经,不耐地收回马步,上前蹭在侍卫身边,鄙夷地啐道,“你还有佩剑呢,竟怕跟本岛主过招?哼。没胆量的家伙!”
年轻小伙子垂眼看了看紫藤,嘴角阵阵抽搐,却也不再多言,只是将身子挺得更直,紧紧摁住佩剑,抬脸直视着前方。
无奈地摇头轻笑着,正想拉过紫藤教育一番,却见方才去通传的小太监,一溜小跑奔来,将玉佩递还给我,忐忑地嗫嚅道,“娘娘您请。”
还好,起码胤禛还舍不得我噶。。。
我微舒一口气,点头拉起紫藤,边往里踱边悄声问道,“皇上用过膳了么?这会在干嘛?”
“回娘娘话。”小太监弓腰垂头,低低回道,“皇上用过了,此刻正与怡亲王相谈。”
怡亲王?胤祥?哼,歇息下来不先见老婆闺女儿,倒是先跟弟弟唠上了,果真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裳!
满心不自在迈入大殿西侧的偏厅,一瞅胤禛正蹙眉跟胤祥下着棋,我这心头火,简直快要直接蹿出喉。
“皇阿玛,十三叔,紫藤给您二位请安。”
“皇上吉祥,十三叔吉安。”
饶是憋气憋到爆,我也不能在奴才们面前失仪,蹲身揖过,便踱去暖炕前,垂手侍立一边。
小不点依旧跟在王府似的,瞧见阿玛和叔叔,便娇笑着往上蹭;胤祥如今,则跟先前大不一样,起码从昨儿开始,我就没见他出声笑过,见面都是绷着脸,神色严肃而庄重;昔日的亲近嬉笑,就似梦境一般逝去无痕,让我不自觉对他产生了些许距离感。
此刻见我前来,这俩人连动都没动;小不点亲亲热热奔去,也只是被胤禛淡淡笑着抱进怀,话都没多说一句,仍是斜倚在榻上下着棋。
好一会儿,才见棋局终了,跟着,便听胤禛淡淡问道,“十三弟,朝事今儿就不多谈了。你也松乏松乏,陪紫藤说说话。”
我呸!下棋也算朝事了?!
“臣弟遵命。”胤祥恭谦地应了一声,才猛地跟变个人似的,朗声笑着唤道,“来来,小樱桃,给十三叔亲亲,许久没见着了,想十三叔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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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嘴一撇,抓起一颗棋子儿便丢了过去,嘀咕着不满道,“十三叔坏,方才都不理紫藤的。”
胤祥低低笑着起身,将紫藤揽去怀里,逗弄着笑道,“那不是再陪皇上下棋么。小丫头片子,宫里住着舒服么?”
见紫藤被胤祥抱了去,胤禛才抿唇笑着踱来我面前,有丝不解地低低问道,“急着见朕,是有何要事么?”
心猛地一凉,我不自觉蹙眉咬紧了唇,呆呆回视着他,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虽是带着笑,可这听来冷漠的话语,登时让我正视了他此刻的身份;先前期盼着见面的渴望,也瞬间被冰水泼灭,只觉有一道看不着的鸿沟,将我与他的心,渐渐分隔开来。。。
胤禛,就那么安静地凝视着我,眼中先前的不解,因我僵滞的神情似是起了些变化;像是,有着些许的心疼,和期待?
垂眼不再看他,我抿抿唇,悄声说道,“回皇上话,钮祜禄氏。。。只是有些害怕。听闻,听闻景仁宫曾停放过灵柩;且,且,”说着,我鼓起勇气,抬眼直视着他淡淡说道,“且钮祜禄氏身份低下,蜡烛供给有些不够用。夜来,夜来,总会。。。”
“总会怎样?”
漠然的低语,差点让我涌出泪水,攥紧五指低低回道,“夜来没有烛火相伴,钮祜禄氏无法入睡的。”
“唔。”胤禛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见我双眸全是雾气,不由一愣,跟着便收起了笑,转脸朝侍立一旁的李德全淡淡说道,“殿后东侧耳房,先给她住。”
闻言我不由一阵恍然,尚未回神,便见李公公一愣,跪地忐忑地回道,“回皇上话,奴才不敢抗旨。不过,这似是不合规矩。”
胤禛似是早知他会有这番应答,再度带着丝笑意低低说道,“不合哪条规矩?”
李德全垂眼想了想,低低回道,“回皇上话,后妃侍寝,不能整夜留宿皇上寝宫,且需敬事房记录在档。这。。。”
“李公公。”不待他说完,胤禛便出言阻道,“朕尚未册封,你倒说说,她是何妃?敬事房应需如何记录?”
李德全又是一愣,叩首低低回道,“皇上息怒,是奴才失言。不过,您龙潜时娘娘身为侧福晋,按姓氏与侧妃身份记录,也是可以的。”
“哦?”胤禛低低笑了笑,转脸淡淡看着他,又瞥了眼胤祥,低低说道,“可朕说,钮祜禄氏在潜邸只是格格,并非侧福晋,如今也不知位名,更非侧妃。”
不知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我明明就是侧福晋,反而进宫档次就给降了?
胤祥却是释然地笑笑,挑眉看着李德全沉声说道,“李公公,你是老了糊涂了。皇上龙潜时,就两位侧室,你说她也是侧妃,可得找得出先帝爷昔日指婚的圣旨。否则,你这就是欺君,就是私改先皇旨意。”
指婚圣旨?听着胤祥笃定的话语,我不由皱了皱眉;满心不解,却理不出个头绪,只能一头雾水看着这兄弟俩人你唱我和。
李公公刚抬起的头,因胤祥的话登时再度在地上碰了起来,慌不迭说道,“奴才知罪,奴才老了,糊涂了,记错了。望皇上恕罪。”
胤禛低哼一声,眯眼斜斜盯着他,蹙眉淡淡说道,“不记事不打紧。朕的寝宫,你只需好好打理,用不着太费脑子。只是你方才说到侍寝。。。你是要陷朕于不忠不孝?尚未过守孝期,就敢提侍寝之事?”
李德全一愣,叩首声愈发响亮,“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胤禛瞥了眼周身几个太监,见他们的神色也都由先前的淡然转为了忐忑,才轻笑一声,略一挑眉,背手踱开几步,淡淡说道,“罢了,无心之失,朕不怪你。朕的内眷怕黑,留在这厢常住朕也安心些。至于日后侍寝,待得定下位分再说,你还要多言么?”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派人去整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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