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理解她,对她说:“你爹爹和娘一定是受够了这样劳苦的日子,他们视你为掌上明珠,怎么忍心你嫁给都不如你们家的蒋公子呢?这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我又劝她:“但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人的情感,如果能不辜负彼此,即便出身差了点,日子在彼此的心里不至于太难过的。正所谓‘有情饮水饱’就是这个意思了。”
李婉黛蹙眉,似懂非懂,只是叹气。
我一看这样子,便知道她仍旧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于是拉着她的手说:“好了,不要想了,顺其自然吧。”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诗词,看她暂时忘却了烦恼,我便起身告别了。
临走的时候,她突然问我:“诺诺,如果你爹爹让你嫁给丧偶的男人,还带着一个孩子的,你会不会嫁?”
我奇怪她这么问:“是伯父给你介绍的?”
她点头:“那人家是做官的,家境殷实,只是死了妻子,一个孩子都13岁了。”
“若你心里没有其他人,倒可以试试,毕竟吃穿不愁,只是多了一个小娃娃而已,不是什么大的事情。”我不以为然,“可你心里既然有了蒋公子,这自然是不行的。”
年龄啊,多少女孩子心里的一道坎,一旦大了,随着缩水的还有整个人生以及生育的价值。没有了生育的价值,没有了年轻貌美的我们,在别人眼里便一文不值。
李婉黛反问我:“你呢?如果是你呢?”
我淡淡的说:“我觉得无所谓啦,挺好的。”
出了门,暗香便问我:“小姐,你真这么想?”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瞎话了?”
“如果你没有说瞎话,那就是你对那个景王爷动心了。”
我一脸错愕的看向暗香:“怎么会?虽然他长得很帅,我们不可能的啦!”
“为什么呢?”暗香眨巴着眼睛。
“因为爹娘啊。我爹娘绝对不会将我嫁给和离过的人啦,你小姐我太了解他们了。”
“哦?所以说,你是喜欢人家但是碍于老爷夫人而婉拒?”暗香笑嘻嘻的猜我的心思。
我捶了她一下,说:“你是不是就盼着我嫁给他?”
暗香连忙躲,解释道:“也没有啦,只是觉得好巧不巧的,你们总是相遇是挺有缘分啦。”
“有缘分的多了去了,可以做爹娘,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子女,你小丫头整体没事胡思乱想,看来是跟着我跑野了,以后不能带你出来了!”我假装生气的说暗香。
暗香便笑着说:“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你出来可得带着我,我就喜欢和你一起吃好吃的。”
我们两个人正在嬉闹的时候,眼尖的她忽然指了指前面,说:“你看你看,那个人好眼熟啊!”
我便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竟然真的有点眼熟。
只不过那个人穿着白色布衫,正一人拉着一辆车,车上装的煤炭,由于太重,拉起来便十分吃力。
我住了脚,打量了一下:这不是景毅臣吗?
这个人好奇怪哦,不仅天天偶遇,还身份转换频繁,一会儿王爷一会儿又雇佣工了吗?
“走,我们前去看看。”我把手一挥,而后大步向前,走到了他跟前。
看他那吃力的劲儿,我便叫暗香和我从后面推,帮助他上了坡。
“谢谢。”他并不知道是我,待停下来车后,便转身来道谢。
一看是我,他愣住了。
我能感觉出来他有点尴尬,便打破了僵局:“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们啊?好歹我也是官家小姐,怎么也要买个小吃的吧?”
他愣怔之下随即笑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待我将这批货送了便请你们。”
我摆摆手:“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不久前才看你带着……孩子,如今怎么……”
他笑的人畜无害,说:“看来秦妈妈是没有来得及告知你我具体做的事情了,你看到了,这便是我的生计。”
“我看到了,可我不懂。”
“不懂什么?一个王爷为何在大街上拉货?”他反问我。
我点头又摇头:“我只是说我对你从事的一无所知。”
“家里没落以后,我便找了一家私矿来做,今日原本是带小女去逛一逛的,正好遇到矿工家里有事,我便替他了。”
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我看着他大冷天却热的出汗,白气蒸腾,心想这样不妥,大概会着凉,便将自己的绢巾递给他:“瞧你这一头汗,给你,用吧。”
他笑着接过去,道了谢:“我不能用,用了就脏了没办法还了。”
“谁要你还了,我们家不缺这个。”我大大咧咧的表示,并问他:“你要送到哪里去?我可是饿了,这都晌午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对我说:“运去那里的炭场,你如果饿了可先去旁边的民乐酒肆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行吧,我……我们等你。”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酒肆,上书“民乐”两个大字。
“小姐,咱们不回去吃饭了吗?怎么同他吃起来了?”找了一个安静的包厢后,暗香十分不解的站在我身后问。
我说:“你打包一些自己喜欢的回去,顺便禀告我爹娘就说我有事在外和小姐妹吃个饭。”我将碎银递给她。
“啊?这……你们两个人吃饭,这合适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去吧。”我朝她挥挥手。
“行吧,那我先回去禀报老爷夫人,待会儿再来找你。”暗香显然不放心。
我说:“吃个饭而已,如何我就丢了?快去吧!”
暗香走后,我一人坐在窗前,习惯性的看着外面,让小厮先来了一壶上好的福鼎白茶,自斟自饮起来。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要景毅臣请我吃饭,脑海里过了一下好友问的那句话,又闪出来溶月那小小的身影来。
那带着欢喜又胆怯的目光的小小人儿,那甜甜糯糯又胆怯的声音,像一块磁铁一样牢牢的吸住了我。
我这是怎么了呢?
怎么就突然母爱泛滥了呢?
一阵风起,吹乱了我的刘海,我微微回头,就看见了那身着玄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