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净室的旖.旎之后, 苏宓被秦衍用他的沐巾包裹起来, 氅袍遮掩着严严实实的抱回了小院。
苏宓是怕怀了身孕, 暴露了督主的身份, 是以才对男女之事有些犹豫, 这教秦衍看起来, 便只能是第一次吓到她了。
恰好之前去青州月余, 东厂的事务繁忙,秦衍索性直接在东厂的大堂里过夜,也省的她每晚瑟缩在床角, 睡都睡不安稳。
督主府里,苏宓一身素绒绣花袄坐在桌边,看着床上两条分开铺叠的软被, 撑着下巴轻叹了口气。
她每晚缩在床角, 是怕自己忍不住扑着窝进督主怀里,也不知道督主是不是生气了, 直接就让冯宝从前院挪了一条被子过来。
如今他们是一个人盖一条, 隔着两条被子, 秦衍睡得晚, 起的早, 苏宓都好几日不知觉的就不见了秦衍的身影。
要不今晚就与督主直说好了,苏宓心忖, 那该怎么自然的提起这个话头呢。
她正兀自想着,厚厚的垂帘从门外被人撩起一角, 冯宝小心翼翼不带进冷风地走了进来。
“夫人, 督主说这几日天冷,东厂事务也多,他留在东厂不回来住了。”
“啊?”苏宓脱口而出一声惊讶,随即面色委顿起来,“嗯,知道了。”
冯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看起来督主也不似是闹别扭啊。
“对了,夫人,还有件事,督主要奴婢与您说的。”
“什么事?”
“今年的年节宫宴,督主说您就不用去了。天寒地冻又要晚归,他怕您身子受不住。”
之前苏宓染了风寒,后来又忧心其他的事,秦衍回来看到之时,人都瘦了一圈。
宫宴虽说只有半日,但回来的晚,且在宫里要注意仪态轻松不得,秦衍这次便不想再教她走一趟。
“嗯,好。”
“那奴婢先去回话了。”
...
苏宓现下对其他都是兴致缺缺,心里还在想着秦衍不回来的事。
都怪她自己当时犹豫了一阵,没把话说清楚。如今想说了,秦衍又住到了东厂,最近是见都见不着了。
等再过个几日,怕是督主与她更生疏了,这可怎么办。
***
年节的宫宴,皇上要哪些人随侍,旨意都是同一时辰由小太监统一出去发诏的。
双福站在他们的西院门口,眼瞅着那传召小太监进了储秀宫却没走向他们这个院子,心下不由得沉了沉。
在回头的时候,他的脸色恢复如常。
张月儿的手上抱着橘色胖乎乎的蛋心,抬头看到双福欲言又止的神色,往他身后瞧了瞧就猜到了,皇上没有宣她一道去宫宴。
只有受宠的嫔妃,才能去的,沈贵人去年就去了。
上一次,张月儿还丝毫不觉得难受,可今年,她竟然涌起了浓浓的失落之感。
皇上有好久没来看过蛋心了,大概是看腻了吧,看她,也看腻了。
“主子,兴许是公公们耽搁了....”双福知道张月儿看出来了,就不再遮掩,而是小声劝慰道。
“不是的,皇上是忘记蛋心了。”忘记她了。
也是啊,后宫那么多好看的女子,他怎么会记得她呢。
张月儿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双福,我想带着蛋心,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双福知道她心里不高兴,皱眉点了点头,“不过主子,您可别乱跑啊,冲撞了别的娘娘就不好了。”
张月儿的身份只比秀女高一些,说起这个,双福还觉得奇怪,哪怕是皇上每日都来的那段日子,也没见皇上抬主子的身份,反倒是升了隔壁的秀女,可明明,皇上都没去过那儿。
张月儿笑道:“我就去后花园走走看看,这天色也不好,碰不上什么人的。”
...
今日的天色从午后开始就有些阴沉,灰蒙蒙的,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
正值冬日,没什么花好赏的,园子里果然没哪个妃嫔主子出来,连个宫人都少有经过。
张月儿抱着蛋心随意走着,沿着中心的小湖绕了一圈又一圈,心思却都在想着朱景煜。
他之前明明天天来的,怎么就突然不来了呢,她这心里盼啊盼的,像是被一根线拉扯着一般,又酸又疼。
她记得宓姐姐说过是心甘情愿嫁给督主的,那就是喜欢了,她现在也感受到了那种心甘情愿的滋味,是不是,她也喜欢皇上了。
张月儿原本灵动的双眼,此时怀着心事就没什么神采,蛋心瞄了一声,趁着她愣神的当口,刺溜跳了下去。
她恍然回过神,心下一急,马上循着蛋心的方向,一跑跑进了假山的山洞里。
幸好蛋心懒得很,只跑这一下就窝在假山里枯了的干草上不动弹,张月儿一跟进去抓住了它。
“我都不开心了,你还乱跑。”张月儿轻轻揉了揉它的猫耳朵。
“瞄。”蛋心朝天摊开肥肚子蹭到张月儿手下,让她摸摸,那滑稽的模样,让张月儿心情登时舒畅了许多。
她索性坐在了干草上,反正本来她就并不想逛园子,而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蛋心找的这处还挺适合她的。
天空逐渐飘起小雨,一人一猫,蛋心是安安静静地睡在张月儿怀里,张月儿则是透过假山石板的空隙,看着外面淅淅沥沥。
这里头还算宽敞,被挡住了的地上干燥,她开始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两个宫女的聊天声,张月儿倏的醒过来,此时走不能走,只能被动的听起了‘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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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换班的时刻,两个宫女打着油纸伞,偷溜出来靠在假山上休息一会儿,顺道聊着天。
冬日的雨天,哪有主子出来逛花园的,更不用说躲在这假山后头,是以她们也就没有刻意放低声音。
“哎,沈贵人快生了吧,你以后呀也是有福气的,伺候的可是未来的皇后呢。”
说话的是乾清宫的宫女小桃,长相清秀,在一众宫女中算是出众,甚至比的上一些寻常秀女。
宫女小香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我的主子真是命好的很,皇上疼爱,天天送些补品来,主子吃不完就赏给了我。
“喏,我也带了点给你。”
说完,小香将一个油纸包递过去塞进了小桃手里。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推拒一阵,笑起来的声音清脆如铃,可张月儿听了这些,心里说不出来是何滋味。
以前觉得皇上三宫六院只是平常事,她只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了,若是能出宫再回家乡见见娘,那就更好了。
但现下听到关于沈贵人,关于他的孩子,张月儿心口闷闷的,竟然有些想哭。
她紧了紧怀里的蛋心,有些后悔来这假山中听这些,可外头的宫女不知道有人,聊天依旧未停。
“你说你,咱们一批进来的,论模样你是最好看,当初还分到了乾清宫,怎么就一点都不把握呢。”
只有她们二人,小香把话说得直白,宫女其实虽比不得秀女,但皇上要是看上了,封个品阶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哎,”小桃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皇上他啊,有病的。”
“皇上身子不是向来不好么。”这宫里头谁不知道皇上出生就是个病秧子,只不过大家都不敢谈论而已。
“不是那种病,是这个,”小桃指了指头,“我有一日站在屏风后头守夜,皇上还睡着,我听到他老说什么梦话。”
“说什么?”
“就说他脏什么的,你说皇上能有什么脏的,还喊了莲妃娘娘,好似,好似是莲妃娘娘嫌他脏呢。”
“莲妃娘娘...不就是先帝从宫外抢进来的么,听说生了皇上之后,为了不让先帝碰她,连脸都刮烂了呢。”
“哎哟好姐姐,你看我起的这个头,咱们可不能再聊下去了。”小桃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了,才拉着小香,“咱们回去吧,出来够久的了,主子们要寻了。”
宫女说的话,听得张月儿心惊胆战的,待确定她们走远了,她才从假山中钻出来。
雨还未停,她抱着蛋心一路小跑着奔回小院。
双福下午见张月儿未归,带着伞已是寻了一个时辰,此时看到她进门,才放下心,语气带着埋怨,“主子,您可终于回来了呀,要奴婢一顿好找。”
张月儿却是话都没回,直接就将蛋心塞进了双福手里,整个人转身冲往屋内。
双福抱着蛋心一脸疑惑地跟上去,就见她翻箱捣柜的,将木柜子底下几个小红布袋子刨了出来。
“主子,您这是..”
双福知道这些是什么,张月儿的爹是个小县官,她身上没什么银钱,但后宫有例份,她没处花都存了起来。
上一次分配院子的时候,双福想要这些去找人通融,张月儿都不舍得,现在拿出来是要做何事?
张月儿抹了抹额间碎发的雨水,捧着所有的红荷包,抬头看向双福,
“双福,你能不能拿着这些银钱,去找吕公公,让他通融一下,在皇上面前提提我。”
“我想,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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