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三十八章(3)
似这般讳暗不明,满朝震动的情况下,此令一出,人尽皆知康熙对八阿哥非同一般的信任与器重,八阿哥将成为下一位皇储似乎已是有眉眼的事。
最突出是十阿哥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出来进去愈发趾高气扬走路带风,也不顾康熙由于心情十分之难过,已经连续七天七夜不思寝食、不吃不睡,孰不知他这样的狂喜之态看在康熙眼里,更添厌烦而已。
相形而言,其他阿哥就要谨慎的多,自从康熙废了太子,又当众斥责大阿哥“秉性躁急愚顽”,这些皇子基本上是人人自危,既不能表现太过,也不能不表现。
因为过于伤心,康熙得了轻微的中风,右手不能写字,每日只能用左手批答奏章。
一般在亥时末,康熙一天的工作完成,便令我替他按揉捏拿,左右肩关节、肘关节、腕关节、指关节由上而下做完一套,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之后正好服当天最后一剂药,而康熙或闭目养神,或召一位或几位阿哥来说话解闷。
四阿哥说我瘦了,我看这些阿哥才真的是瘦了一圈,劳心劳力且不说,只看康熙不思寝食,其他人就连正常的饮食也要克制,说难听点,就算是表面功夫也得做下去。
不过听说大阿哥负责看守的二阿哥倒是化悲愤为食欲,大吃大喝,索求无度,大阿哥亦遵康熙之命满足他在这些方面的一应要求。
讲到底,康熙精心培育二阿哥四十余年,如今说废就废,就是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接受,情绪极不稳定。
初九这日,康熙传来领侍卫内大臣,满大学士、前锋统领、护军统领、副都统、护军参领、侍卫、满侍郎、学士、起居注官等,当面涕泣不已,未语泪先流,谓曰:“朕历览书史,时深警戒,从不令外间妇女出入宫掖,也从不令姣好少年随从左右,守身至沽,毫无暇玷。今皇太子所行若此,朕实不胜愤懑。至今七日未曾安寝。”
诸臣皆呜咽,奏请“颐养圣躬”,只是跪在靠后位置的有不止一人在听到“姣好少年”几个字的时候抬眼偷瞧了瞧我。
和康熙的侍卫比容貌,我自然算得是姣好,但如今康熙身边有个人气急升的哈哈珠子、身兼一等侍卫的玉格格也早就传开了,这些人大概是只曾闻名不曾见面,一时半刻还对不上号,却也不想一想,康熙说话,哪里会让他们抓漏洞。
这边众人正在伤心,十三阿哥忽然从外头进来,向康熙禀了一番话。
原来我们现在停车投宿的地方离长城不远,却发现有包括传教士在内的前行部队已无命行军跨过了长城,且理由是他们认为今晚康熙也会在长城内停留。
康熙听了,勃然大怒,立即下达御旨,要所有传教士、照管官员等全都回来,凡是已经过了长城城门、名字被守兵记录在案的,要将名单马上被报送给过来,严惩不怠,并且所有官兵不允许有任何行李拉回来。
十三阿哥领命而去,康熙也无心再谈,遣散众臣,倚几支额,合目不语,偶尔重重叹息一声,连李德全在内,谁也不敢上去劝。
因我身子还没有好透,康熙平常并不叫我在他跟前久站,但今日他却像忘了这一茬,直到近晚膳时才缓缓睁开双眼,见到我站在榻侧,愣了一愣,道:“霜儿你……”
他只说了名字,就忽然停口。
我明明知道他在看我,心头不由一阵狂跳,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隔了半响也不见他再发话,想他应又睡了,怯怯抬眼一看,然而康熙的目光并未移开,我慌忙又垂下眼去,他这才交待李德全传膳。
晚膳时,李德全递上盛绿头牌的朱盘,康熙这几日都是看也不看即命撤下,今日却翻了尹常在的牌子。
虽然康熙今晚不批奏折,我也直到戌时末才有时间出去——康熙新赏了一匹御马给我,我基本上每天都要拨出一个时辰溜马熟悉。
十三阿哥办事效率很高,这会儿已把过了长城的官兵召回了十之八九,除了两个被任命照看欧洲人的官员被认为已经尽力召回了他们手下的士兵,而被康熙原谅,名单上其他人都被罚了一年的俸银,因为不能带回行李,有许多返回的人只得睡在没有垫子的地上,还有睡在露天的,我出营尚能择路绕开他们,但回来时候人就更多,不得不下马而行。
这时的天气,到了早晨往往滴水成冰,甚至连土地都会冻住,十三阿哥正在指挥手下给他们尽可能分发到草垫,众人无不感激涕零,我见了却是一惊,刚在观望,忽见四阿哥走出来,到十三阿哥身边,二人说了些什么,我便要走,十三阿哥凑巧转过首来看到我,兴冲冲朝我招了招手儿。
大阿哥受了康熙斥责后,有很多原本属于大阿哥的差事都转到了十三阿哥身上,这几日他忙的脚不沾地,我本不大有机会见他,现见他召我,倒不好装作不见的,把手中马缰交给迎上来的小太监,过去给四阿哥、十三阿哥请了安。
十三阿哥随意跟我说了几句闲话,四阿哥在一旁看着,忽道:“怎么你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我心里还装着之前康熙唤我“霜儿”的事情,但这种事康熙身边的人是没一个敢传话出来的,我自己也不好说,此刻四阿哥问,我只得苦笑一笑,避重就轻:“玉莹是在想,皇上既然命十三阿哥给他们分发铺盖,为何不让他们进现成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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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瞧一眼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低咳一下,压声道:“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不过他们以为这是皇上的意思。”
居然被我猜对了,找我连日观察,康熙要么不动怒罚人,一罚就是不留余地,毫无情面,十三阿哥这么做虽是善举,但终究违背了康熙的意思,不知可有妨碍?
十三阿哥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我是不愿他们冻的生病,不然明日起程,拖拖沓沓的,不好上路,就算皇阿玛知道,也不会怪我。”
这个理由,他只好拿来说服自己,说服不了我,也说服不了四阿哥,十三阿哥与我、四阿哥不同,这些时日他很少在康熙跟前,不知道康熙最近暴躁的有些古怪,何况康熙如今最忌有人瞒他。
四阿哥又问我:“皇上那儿查出这次究竟是谁下令这些前行部队过长城的了吗?”
我奇道:“皇上没查,没问,十三阿哥不是知道的吗?”
十三阿哥同四阿哥对视一眼,摇首道:“我不知道。”
我便不作声了,十三阿哥忽道:“小莹子,我帐里有好吃的——”
他叽哩咕噜说了个好吃的什么名字,我没听懂是哪国语言:“我本来想叫人给你送去,既然碰到,你就顺路上我那儿拿吧?”又朝四阿哥笑道,“四阿哥你也来吧?我准备了你的份。”
我在康熙那里,什么好吃的看不到、吃不到?十三阿哥自然也知道这个,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大家再一起多走一程路罢了,何况大晚上的,这两个阿哥我随便跟哪个单独走都可能不便,但两个人都在,反而安全,因爽快应了,同着他们往十三阿哥大帐所在的东营走去。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各自把他们亲卫支得远远的,和我漫步走着。
丝丝晚风拂过脸庞,有点凉,他们之间偶尔用满语交谈几句,话也不多,我只管低头看脚下的路,偶尔把地上石子踢得东倒西歪。
十三阿哥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件什么物事塞入我掌心:“这个给你。”
我摊手注目一瞧,溜溜圆一粒,其质非金非玉,非石非木,不知何物,色黑如漆,黯无光泽,但如定睛细审,却又觉得出内里氤氲隐隐,层层流转,古雅朴蕴。
若非我在康熙身边日子渐久,耳濡目染,眼力大涨,换作刚来古代时见到此物,定然辨不出这是可以辟邪解毒的异宝伽蓝珠,耳边只听十三阿哥接道:“早上我和四阿哥在外面习猎,无意中拾的,想起你从小喜欢玩石头,我就带回来送你。”
最近康熙身边是非多,我也担心被人下点毒鼠强、敌敌畏之类,俗话说得好,有拿不拿猪头三,虽然明知十三阿哥是找个借口把它送我防身,但他不点穿,我也装作不知,笑着收了指:“难得这么圆圆可爱的石头,玉莹谢十三阿哥赏。”
话音刚落,不知怎么我手忽的一滑,伽蓝珠一记落地,弹了几弹,沿着一侧斜坡草地滚下去,所幸其在暗处竟能发出孔雀蓝荧光,不愁寻不着方向,我循踪追下去,四阿哥在身后道:“慢点,仔细跌着。”
我大大咧咧一挥手:“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我只顾心疼别把伽蓝珠磕坏了,等奔下去扑住,才发现人已到了坡底,回首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真正是下坡容易,上坡难,我今日在康熙身边站了大半天岗,晚上又出去骑马,腿酸得很,现在后悔没让十三阿哥跟我一起下来了,不过想想也不可能让阿哥帮侍卫捡东西的,这下可好,等我爬上去,也就圆满了。
但是不爬上去也不见得有吊车来吊我,我收好伽蓝珠,唉声叹气要往上走,突然听到身侧草丛中好似有什么响动,先以为是野兽,再一听又像是喘息声——额滴神呀,不是野猪就是女鬼!
我骇得毛骨悚然,刚要扬声叫人,只见草丛一阵大动分开,当真奔出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向我扑来,正巧天际重云散去,月白风清,上下天光,一碧无际,令我一眼看清该女子有身影投在地上,第二眼,又看到她身后十阿哥一面系着裤腰带一面骂骂咧咧追出,而那女子更是恐惧,扑住我就不肯撒手,满口叫道:“侍卫大人救命!侍卫大人救命!”
我听她口音古怪,仔细朝她面上一观,却认出是在十八阿哥八岁生日晚宴上献演灯碗舞的那名蒙古族软骨丽姬琴格乐日,当晚她就被某蒙古王公送给八阿哥为侍婢,但十阿哥自舞场一见,就对她大有垂涎之意,是以八阿哥只留她在外围使唤,连这次回京也没带走,摆明给人可乘之机,如今遇此情景,两下一对照,我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总算现在看状况应该是琴格乐日反抗得力,十阿哥还没入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跟我无关,我是不愿靠的太近,无奈琴格乐日当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揪得我快要断气不说,还在胡言乱语:“十阿哥,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就是、就是这位侍卫大人……你放我走吧!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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