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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起 (1)
    第5章起(1)

    到了日移西山时暴雨如初至时一样,骤然的停了,窗半开着,粼粼碎金的日光透过了雨色天晴的窗纱涌了进来,落在七尺宽的红木雕刻、螺甸镶嵌的床上。

    绣有五彩云纹的被衾上,怀纹绮的青绛黄白皂紫,眩的光滟七色,变幻迷离。然而这样极好的纻罗织就的被褥,人就是睡得再久也是温凉的,几乎感就不到一点的温度。燕脂睡了十年,十年的寒凉,如今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点暖意。

    封荣睡得深沉,乌发遮掩的脸孔偎依在燕脂的胸前。懒懒抬手,以指尖轻轻的拂开丝缕缠绕在他面上的发,封荣的面容一点一点展于面前。他的唇角即便是睡时仍是微微地抿着,那样的容颜,是冰冷的却也是艳丽的。

    燕脂低头细审着,缓缓地,极尽温柔与沉痛的,笑了一笑。她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人,满心满意都是切切温柔,幸福的窒息感早已淹没了十年空洞,充实的令她惊惧。

    燕脂的手指自封荣的面颊如柳絮绵绵落在他的唇上,封荣轻轻皱了皱眉,不胜其似地抓住了燕脂的手指,微微睁开了眼,视线上抬,以困倦的眼神凝视着燕脂。

    半晌,他的眼黯然了一瞬,忽又扬了扬眉,笑唤:“太妃。”

    燕脂手蓦的从他的指间抽出,僵硬了片刻,才顺势摸索下去,在封荣的裸露的胸际轻轻抚动,淡淡说:“叫我燕脂。”

    说完,抿了抿被啃噬的异常红润的薄唇,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我叫燕脂。”

    那样浅浅地笑,笑意一如春风过水。

    封荣眼飞快一转,然后在燕脂的唇上偷了一个吻,笑问:“燕脂,打雷的时候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不打雷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这样的孩子气让燕脂不由得轻笑出声,可笑罢不知为何复又轻轻一叹:“为什么这么害怕打雷?”

    封荣的眼骨碌一转,还没待燕脂反应过来便扑在了她的身上,那双炙烫的手摸过她的脸颊、他的颈项,好像是把她整个都拢在手心里,有些稚气、又有些恶狠狠地说:“忘记了。”

    说罢,手脚便不规矩起来,燕脂一惊抬手似要推他,却被封荣牢牢地束缚住了。强悍的手指在肌肤上流连,力度肆虐更甚于宠溺,贪婪地象是怕她丢了、怕她逃了,那么紧地抱着,骨头轻微的“咯咯”的声响,仿佛整个人要被她生生地揉碎了。燕脂痛了,从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呻吟,很低很软。

    本一直心惊胆颤守在殿外的巧蓝,听了人声刚迈步进来,却又被这声低呼逼得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待封荣起身离去时,已经是月上梢头。离去时封荣忽然抱住了燕脂,将脸贴在她的耳鬓处磨蹭了很久,口中喃喃地诉着听不懂的情话。燕脂伸手欲环住他他时,封荣又自放手,毫不留恋的走了。

    燕脂倚靠在雕花窗前,推开窗纱,风穿过整个大陈宫,吹入殿内,伴着榻前的佳楠香,清甜若蜜。月色似纱,笼在那浅浅的金色身影上。夜虫唧唧中,封荣并没乘辇,九名内侍前后跟随,却只有德保手中执了一盏琉璃宫灯,引着大陈的皇帝悄无声息的离去。

    未梳的发凌乱极了,燕脂抬手掠了掠,指尖触着发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人留下来的体温,不知怎的,心思竟有些忡怔。半晌,猛一转身,唤道:“巧蓝,为我梳妆!”

    见燕脂高兴,巧蓝就着人将静安宫闲置了多日的紫金八方烛台燃起,照得殿中恍如白昼。

    鸦黄黛眉、口脂花钿,翠翘宝钿玉搔头一迭一迭相续落下,几乎耗了半个时辰,才上好了繁复晚妆,燕脂整个人都淹没在饰物的光华。

    起身缓步轻旋,裙裾荡漾。此裙名为凤尾,折折数幅,每幅中都垂着一种颜色的彩缎,缎上绣着花鸟纹饰,金线镶边,更加衬得她腰若纤柳,仿佛漾着春色。宫中品级严苛,即使晋为太妃亦是不能着红,此时深紫裙在烛火下,曳着烈焰,竟似一团火,将息犹盛,太过于眩目的美丽,带着不详。

    “今日陛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御苑里蝴蝶不顺眼,命人大肆的扑杀,自己坐在沉香亭内,谁知道天忽然就变了,还没待内监们反应过来,陛下惨叫着抱头冲出来。横冲直撞的,也不知怎么就进了咱们静安宫。”巧蓝一反往日的沉默,在燕脂身侧喋喋不休的说着:“还是德保奸猾,不多时就找到了,可是那时陛下和主子……于是便一直守在殿外……”

    燕脂宁静地转回身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样很好,你也不要管,好吗?”

    巧蓝一叹,福身一礼道:“主子放心,奴婢知道,就连今日当值的奴婢都已经安置好了。”

    燕脂仿若未闻,幽幽地立在那边,唇上染着小红春的胭脂,然后,微微地抿嘴,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着,清清浅浅的艳,那是刺到人心里。

    三伏夏暑,东都的天就开始炎热起来,日头明晃晃地悬着,耀得人眼花。巧蓝虽然坐在静安宫前的老柳下,手中执了团扇,仍旧抵不住愈加的躁热,大半日下来,汗已经透了薄衫。

    远远走来几名宫人,巧蓝因为燥热分神,待人到了近前才看见,惊得几乎跳起,失声道:“李嬷嬷,太妃还没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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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嬷嬷为太后李氏的乳娘,素来蛮横,听巧蓝这么说不由得一嗤道:“这都快晌午了太妃还没起,莫不是病了吧?”

    巧蓝已经惊得失了方寸,李嬷嬷见她言神情闪烁,更不和她多说,自己就径直进去。一面走还一面骂道:“你们这些个奴婢也别仗着入宫多年资历老了,就可以怠慢了主子!”

    轻车熟路地穿着小径,经过静安宫的廊下,这样的路径就避过了宫人轮值的偏殿,直到了寝殿外。

    巧蓝不敢阻拦,只能跟在后面一迭声地叫道:“李嬷嬷止步,不可擅闯!”

    由于天热寝殿门大开着,李嬷嬷刚要一把掀了帘子,就听见燕脂的声音道:“外面吵什么?”

    李嬷嬷不敢造次,忙跪在帘子外行礼道:“奴婢请燕太妃安。”

    燕脂懒懒的问道:“什么事?”

    既不叫起也不宣入,李嬷嬷更加起疑,也顾不得规矩,起身就撩开帘子进了内殿。

    燕脂正坐在妆台前,像是刚起身,身上只穿了件素白色的内衫,连头发也未曾挽起,一直淌至脚下的红丝毯上。见了李嬷嬷闯入也不恼,右手执着一柄团扇,懒洋洋的扇拂,转头轻笑一声,又问道:“太后有什么事?”

    明眸朱唇,容光慑得人几乎呼吸窒息。

    李嬷嬷只觉得难以逼视,低头回道:“江南道今年的雨前新茶贡上来了,太后想找您一同品茶呢!”

    燕脂理了理鬓角自若地道:“知道了,我回头就过去,你下去吧。”

    李嬷嬷不敢多言,转身退出,掀起帘子时仍不死心的回眼张望,而这一望之后,她抑制不住的失声惊呼:“太妃,您身上穿的?!这是男子的内衫!”

    那声惊呼伴着琉璃冰盘里盛满的冰凉气息,一路跌在燕脂的身上,她不禁一个冷颤。浑身无力的连站起都不能,仿佛一只落入网中的虫,只能惶然着。

    殿外,凄凄切切的虫鸣飘散,殿内,静寂若死。突地,一声轻笑带着微微的呼吸,象一只透明的蝴蝶,很妩媚地,在空气中飘忽地游离着。

    “叫你着急,穿错了吧?”

    封荣低低颤动的声音里轻纱床幔掀了起来,入眼的轻软锦绣衾褥散乱着。自里面走出来的封荣,裸着上身只穿了件雪白的绸裤。待走到燕脂身后时,灵活的指三两下就剥下了燕脂身上的内衫,披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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