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扇在二狗子的笼子下面低着头转了几圈,以至于被二狗子趁机抛下一坨鸟屎在头上都浑然未觉,白大少爷从怀里掏出手帕,摁住罗扇的脑袋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头发,擦完了把帕子又塞回怀里,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罗扇。
罗扇不觉间踱到了院子里,抬起头来望向顶上天空吁了口气:血路都是自己蹚出来的,他若是摆不平别人的算计,这个家不当也罢。再说了,我罗扇中意过的男人又岂是无能之辈?!
于是回过头去望向白大少爷,一对大眼睛清清亮亮平平静静,微笑着道:“二少爷现在担负着整个白家上下几百口子好生过活的重任,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带着小云玩儿了,小云也该给自己找些正事来做,总不能像这样玩儿一辈子,将来还要让自个儿弟弟养老罢?”
白大少爷眨巴了眨巴眼睛,将手一拍:“你说得对,我也要像小昙那样做生意赚钱养家!小扇儿小扇儿,你说,我要做点什么好呢?要不,我去卖衣服?”
罗扇噗地笑了出来,转身走回廊内,拉着白大少爷在栏杆旁坐下:“卖衣服,衣服从哪儿来?”
“从店里来啊!”白大少爷道。
“店从哪儿来?”罗扇问。
“从街上来啊!”
“……算了,我觉得小云你还是先学着慢慢长大再说罢……”罗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小扇儿小扇儿,要不,你教我做好吃的罢!”白大少爷闪着黑亮亮的眼睛望着罗扇,“等我学会了也去卖蛋糕、卖冰淇淋,这样我就可以边吃边卖了,好不好?”
“爷!你是白府的主子,想卖吃食还用亲自动手做吗?再说了,君子远庖厨,男人下厨房会被人看不起的。”罗扇摇头。
“我不管!我就是想学!你教我!教我教我教我教我教我教我!”白大少爷握着罗扇双肩一阵摇晃。
“别……别摇了……要吐了……”罗扇从白大少爷手下挣扎出来,“蛋糕和冰淇淋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
“你教我做别的,”白大少爷的亮眼睛盯着罗扇的眼睛,“所有你会做的饭都教我!”
“真要学?”罗扇睨着他,“要正式拜师的哦!学起来也会很辛苦的哦!”
“真要学!我不怕辛苦!小扇儿师父!好师父!收了我罢!”白大少爷握住罗扇的双肩用力摇晃。
“吐……真吐了……”罗扇连忙推开他,喘了口气,“既如此,悟空,还不给为师磕头?”
“徒儿在上,受为师一拜!”白大少爷跳起身冲着罗扇深深一揖后扑通就跪了下去。
“唔……咦?不对!说反了你个笨笨!”罗扇也跳起来——她哪儿能真让白大少爷冲着她下跪啊,连忙闪到一边,正要告诉他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让他起来,却被白大少爷一伸手拽住胳膊,略一用力便把她拉得跪在了他的身旁。
“你跟着我说,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听见没?”白大少爷煞有介事地嘱咐罗扇。
“听见了。”罗扇点头……这不对吧……怎么好像他是师父她是徒弟似的?
“皇天在上!”白大少爷朗声道。
“皇天在上。”罗扇跟着学。
“臭土在下!”白大少爷接着道。
臭……不是厚土在下吗?“臭土在下。”罗扇只好学道。
“山川为证,日月为鉴!”
“山川为证,日月为鉴。”
“我白沐云!”
“我白——我罗扇!”
“愿与罗扇今生结为#&,从今后同心同力,共生共死,永不离弃!若违此誓,五狗分尸,死无卖身之地!”
“等等先——‘#&’是什么?没听清。”罗扇好笑地问。
“你别管,就照着我说的重复就行了,快点!”白大少爷催促。
“好罢……但是五狗分尸也忒寒碜了点儿罢?咱连马都不称「chèn」么?”罗扇哭笑不得地道,“还有卖身什么的……都死成五块儿了谁还买咱啊?”
“好罢,那改一下,”白大少爷眸光一闪,转过头去肃容道,“若违此誓,白沐云愿终生伶仃,三世孤独,永尝断肠之苦!”
罗扇愣了一愣:“干嘛发这么毒的誓?跟谁学的?”正要依言学说一遍,却被白大少爷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我还没说呢……”
“逗你玩儿哒,你还当真了。”白大少爷摸摸罗扇的脑瓜儿,“好了,拜师仪式正式完成,现在就教我罢!”
……这仪式……怎么这么零七碎八的……罗扇端正了一下态度,歪头想了想:“青院的二号小厨房还在罢?”
“在呢,现在没人用着。”白大少爷答道。
“你见过厨子们削土豆皮罢?”罗扇又问。
“见过。”白大少爷点头。
“那好,今日你回去后就去二号小厨房练习削土豆皮罢,皮要削得越薄越好,速度也要越快越好,等过几天你再来,我检查你的练习情况。”罗扇一本正经地摆出为人师表的样子。
“好,就这么说定了!”白大少爷点头,再也坐不住,迫不及待地同罗扇告辞回了青院去练习削土豆皮了。
罗扇送走了白大少爷,回到廊下把二狗子的笼子取下来给它喂水,二狗子喝了几口,高兴地拍着翅膀叫起来:“山川为证……日月为鉴……我白梅衣今日答应爱妻如是……绝不为卿殉情赴死……愿为吾儿沐云苟活终老……唯愿卿于奈何桥头等我一等,待沐云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衣食无忧后,再与卿相见九泉,共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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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扇怔住了,半晌才觉得鼻子酸酸的,殉情而死容易,承受失去爱侣之痛一辈子才更折磨人吧……伶仃孤独,指的不是身,而是心,爱而不得最断肠……原来如此。
三天后,白大少爷雄纠纠气昂昂地来了,罗扇带他进了灶房,拿出个土豆来让他削,白大少爷伸手接过,菜刀一抄刷刷刷,几下子就完成了,罗扇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见那土豆皮被削得近乎纸薄,比她的刀工还好上几倍!
“怎么、怎么可能……”罗扇张着血盆小口呆呆地望着满脸得意地白大少爷,“你……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白沐云!你一定不是白沐云!呔!何方妖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白大少爷被逗得哈哈笑,一指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我三天没合眼,削了几百个土豆,这才会削了。”
会、削、了?!这尼玛分明是成精了好不好!想削成这样的程度非得练习上千个土豆好不好!罗扇震精了片刻后很快就释然了——白大少爷向来学东西快得离谱,动手能力又强悍,花上三天三夜拿几百个土豆练手能做到这个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罢了,羡慕嫉妒恨有毛用,再牛逼也得叫咱师父!
罗大师很快摆正了心态,点头表示相当满意:“练功夫不急于一时,今儿不教你东西,你回去好好补几觉,有了精神再来。”
“来来回回的跑太麻烦,我睡一下就好,师父,我在你房里睡一觉,醒了你再教我!”白大少爷说着大大方方地便往罗扇的房间走。
“喂……不许尿床啊……”罗扇没拦住,只好作罢,反正白大少爷一副少儿心智,人家都没想太多,她又何必矫情。因此白大少爷在她房中补眠,她就拿了针线笸箩坐到正房前面的廊下去绣花,结果……结果白大少爷一觉就睡到了晚饭前,罗扇进房一看,见流了她一枕头的口水,仍旧睡得酣然不知世事。
也没叫醒他,罗扇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进了灶房洗手做晚饭。想着白大少爷估摸着要留在这儿吃晚饭,不能再做过于简单的菜了,看了看架子上由食库新送来的各类食材,从里面挑了只肥肥的野鸭子出来,肉已经拔毛掏肚处理好了,罗扇只切了鸭胸脯上的精肉,加入盐、酱油、绍酒、五香粉、葱姜、花椒腌渍起来,待入了味后上笼蒸,至骨酥肉烂出笼,细细地拣去葱姜和花椒粒。
之后用旺火下油锅炸酥,呈棕红色时出锅,沥干油,切成一字条码在盘里,再炸香菜呈翠绿色时捞出来铺在鸭脯周围,取三只卷草纹青花白瓷小碟子,分别盛了甜面酱、葱白段和椒盐做蘸料。
另取了一杯胡榛子——就是开心果,炒熟研碎,分出半杯来同煮熟切条的鸡胸肉、无核青葡萄、碎葱拌匀,剩下的半杯开心果加酸乳酪、薄荷叶、柠檬汁——这东西如今已经天下皆知了,产量也在逐月增加,又因白二少爷专门建了十几处柠檬汁的生产基地,所以罗扇也不用自己榨汁了,成品柠檬汁现在很容易买到,这三样拌匀之后,把两杯用料再合并一处加盐和胡椒粉搅拌均匀,最后倒入铺有绿叶菜的盘子里即成。
最后一样是专给哑爷爷做的,把香蕉碾成泥,同鸡蛋液、牛奶搅拌均匀后用蒸锅蒸熟,取出来就是香蕉牛奶鸡蛋羹了,又软又滑又香,老年人也吃得动。
用榨汁机榨了三杯菠萝柚子汁,碗筷布好,这才净了手回到自己房间,见白大少爷仍睡得四仰八叉憨态可掬,罗扇看着好笑,走近床前轻轻叫他,叫了几声没什么动静,便发坏地伸出手指去捏住他尖挺的鼻尖,白大少爷胸膛鼓了两鼓,潜意识里感觉到喘不上气来,“哼”地一声睁开眼睛,大手一捞就把罗扇正要收回的小手给握了住,拽到自个儿嘴边,张口咬住了那软绵绵的小手掌。
“喂喂喂!你属狗的嘛?!口水都流我手上了!”罗扇不敢用力往外抽手,恐被他咬疼了,只好用另一只手又去捏白大少爷的鼻子迫他放开嘴。
“我帮你舔了。”不等罗扇反应过来,白大少爷热热湿湿的舌尖儿就已经滑过了她的手心儿。
罗扇整根儿胳膊都软了,浑身汗毛刷地就竖了起来,红着脸道:“你也不嫌脏!我这手可是刚抠了脚丫子的!快放开我!”
白大少爷松开嘴,抓着罗扇的手在自个儿衣襟上蹭干净,笑道:“我不嫌你脏,也不嫌你丑,更不嫌你臭,再过五六十年,我还不会嫌你老,那,你会不会嫌我穷?嫌我傻呢?”
“你要是穷了天底下还有富人么?”罗扇好笑地弯腰帮他穿鞋,“我也不嫌你傻,再说你哪里傻了?你比旁人都聪明,旁人的心思都用在了争名夺利勾心斗角上了,我倒宁可小云你一直都这么傻傻纯纯保持着一颗童心呢。好了,起来,洗把脸洗洗手,吃晚饭去。”
白大少爷跳起来欢叫一声:“吃晚饭去喽!”叫罢忽地一猫腰,扛麻袋似地把罗扇拦腰扛上肩头,边往门外走边笑道,“小扇儿喜欢我傻,我就一直傻下去,我不争名也不夺利,不要金银也不要田地,我只要和小扇儿在一起,做师父的好徒弟,好不好?”
“好……好啊……还挺押韵的……那个……大哥……先放下我来成不……胃要掉出来了……”罗扇上半身朝下,脸蛋子贴在白大少爷宽厚结实的脊背上,溜眼儿一瞧,再往下就是充满弹性的一个挺翘屁股,抹了把嘴角不慎侧漏出来的一星儿口水,心道其实当剩女也没什么不好啊,想看谁看谁,想yy谁就yy谁,天下汉子皆可用吾之思想恣意染指嘛,咩哈哈哈!万事万物总是周而复始,玩儿了一回心跳之后咱这不是又归于最初的平静了么?
明儿就整幅对联儿贴门上用以定心明志——
上联:宅腐双修,穿越剩女何必愁?
下联:食色皆爱,自古吃货最无忧!
横批:快羡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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