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照气得把嘿嘿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它也是知道自个儿错了, 站在原地喵呜喵呜, 又跳上床舔了舔沈朝的脸。
大夫在一边道:“对了, 推药油之前最好拿冰块敷一敷, 然后再开始拿推。”
玉瑶郡主忙让人找冰块给沈朝敷腿, 这九数寒天的拿冰块冻着当真是要人命了, 沈朝被冻得直哎呦,等推药油的时候整条腿又火.辣辣的,当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他一边遭罪一边问道:“我那寒梅会...可怎么办?”
玉瑶郡主忍不住戳了他一指头:“你疯了不成?都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寒梅会呢, 不去是要罚你钱还是罚你坐牢?”
沈晚照倒是很理解沈朝的心情:“我听说有自己不方便出场找人替代的先例,到时候找个人替你不就得了?”
沈朝疼的倒吸了口气:“找...找谁啊。”
沈晚照一把把他按住:“这事儿回头再想,你先把伤治好吧。”
众人又叮嘱了几句才忧心忡忡地走开, 沈朝不甘寂寞, 于是托人去寻了殷怀俭,请他帮忙代替参加寒梅会。
殷怀俭自然无有不应的, 立即就命人回话, 说自己同意了。
寒梅会本也算不得正经的比赛, 主要是娱乐大众, 再加上有豫王府和锦川侯府的情面, 那边没思忖多久就同意他找人替代了。
沈朝受伤的同时沈家还出了件喜事,上回的女子科举放榜, 沈月白考了二甲第二十五名,稳稳当当的女进士, 可能不日就要授官。
沈晚照备了贺礼去恭喜她, 她在屋里捧着花棚刺绣,神色却有些怅然,见着沈晚照便放下手里的绣棚迎上来,笑着道:“让我瞧瞧你送的什么好物件?”
沈晚照把手里的妆奁递给她,佯怒道:“翠宝斋最新款的妆奁,我提早了半个月订下的,本来想自己留着,结果可就便宜你了。”
沈月白抚着妆奁微微走神,顿了足有半刻才笑着道谢:“那真是多谢你了。”
沈晚照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沈月白笑叹一声:“想些无聊的念头罢了。”又让丫鬟奉上瓜果茶点,才道:“正好我近日闲得慌,阿早又不能陪你去,寒梅会终选你可愿意带我去长长见识?”
沈晚照用银签子插了块冻梨,佯装思考:“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与我几个车马费。”
沈月白把梨子扔到她手里:“车马费已经被你吃了。”
沈晚照:“...”
由于豫王府和侯府不顺路,所以两边约定好了时间到梅园见,沈月白和沈晚照出去的时候,沈朝瘸着一条腿,依依不舍地来送别,又道:“你们要叮嘱表哥,让他好好比,千万要拿个第一回来。”
沈晚照道:“什么?你说让表哥重在参与,名次什么的不要太在意,好的我会转达的。哥你就放心吧!”
沈朝:“...”好想捶死她。
沈月白靠在车围子上笑得打跌:“你们俩真是前世的冤家哟。”
那边被寄予厚望的殷怀俭显然没想那么多,毫无心理负担地就坐上马车了,豫王和豫王妃有事儿去不得,殷怀兰又在睡懒觉,他作为选手得提前准备,于是早早地上了马车。
等到了梅园,他径直走了进去,老远就见一个身穿湖蓝夹袄的女子被丫鬟簇拥着往前走,他记得沈晚照也有一件同样的衣裳,两人身形也差不多。
他只当是沈晚照来了,在后面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好走上前把人拉住:“表妹,你怎么...”
后半句自动消音,这人竟然是上回在沈家园子里拿弓箭射了他的那位姑娘,他忙忙地松开了手,不料却被捏住手腕,右手被反剪到身后。
由于他今日换了衣裳,江如月显然又没记住他的脸,还道梅园里进了登徒子来,沉声道:“杀才,你想干什么!”
见到他的脸又是一愣,顿了片刻,连忙松开了手,忙忙地道歉:“原来是位姑娘,是我认错人了,你怎么穿男装进来的?我还道你是登徒子呢。”
殷怀俭:“...”
他一向保持着不对女子动手的做人原则,可也在此时产生了强烈的揍人冲动。
后面跟着的丫鬟一脸不忍直视,低吼道:“姑娘,这就是个男人!你看他脖子上还有喉结呢!”
不过自家姑娘这算是精神攻击?
殷怀俭:“...”
江如月彻底凌乱了,他平了平气,冷冷道:“第一,我方才认错人了,这里向你道歉,第二,你方才说的什么,倒是给我再说一遍啊?”
江如月沉吟片刻:“今儿个天气不错。”
殷怀俭:“...”
他也不好意思跟个女孩子家家置气,重重地甩袖走了,江如月长长地叹了声:“哎,也不知道是哪家少爷,这般男生女相,当真不怪我啊。”
后面的水翠几乎想掐她脖子了:“这是豫王世子啊!你前些日子还在沈府见过的!!!”
江如月:“...啊?”
她也是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这毛病怕是一辈子治不好了,红杏,以后就靠你们多提点了。”
水翠:“...”
姑娘您说您以后可怎么办,万一成了亲连姑爷都认不清,那可就尴尬了。
沈晚照这时候也到了梅园,到约好的沧浪亭去寻殷怀俭,就见他细长的秀眉微微皱着,眉宇间隐约有些不快,见到沈晚照才面色缓了缓,迎上去道:“阿晚。”又转向沈月白:“月白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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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白对他倒比往日的客气了些,不若平时冷淡,脸带笑意和他打招呼。
殷怀俭见她脚下穿的是洋红祥云纹掐金的羊皮小靴,爱训人的毛病又犯了,微微蹙眉道:“阿晚,你怎么穿这双鞋就出来了?”
沈晚照没忍住顶了句:“我又没有光脚,怎么就出不得了?”
殷怀俭正色道:“等会下雪了容易湿,所谓寒从脚起,你可别冻病了,听我一句,赶紧去换了吧。”
沈晚照:“...”好想揍人。
沈月白见气氛尴尬,打圆场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我瞧着天气不错,不会下雪的,就算下了咱们也有马车呢,表哥你就别操心了,阿晚,表兄也是好意。”
殷怀俭还想说话,沈晚照已经捧着手炉走到亭子的另一边了。
江如月本来也没瞧见沈晚照,当然瞧见了也未必认的出来...还是一边的水翠提醒道:“姑娘,沈姑娘在那边呢,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江如月这才认出来了,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主动走过去:“阿晚。”
沈晚照笑道:“你也来这么早啊。”
江如月点了点头,冷不丁见着一边的殷怀俭,总算是有了些模糊的印象,笑着道:“王公子也在啊。”
还没来得及提醒的水翠:“...”好绝望。
殷怀俭:“...”呵呵。
不是他没肚量不容人,只是这位江姑娘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这般屡次巧合,难道不是刻意针对自己?
他不由得暗暗皱眉,自己到底哪里何时何地得罪过这位江姑娘,不然她何至于如此。
沈晚照却是知道她的脸盲症的,忙道:“你又认错了,这是我表哥,殷怀俭。”
江如月这才想起来,恨不能用头撞墙,感觉自己宛如一个智障:“呵呵,是吗,呵呵呵呵。”
两人现在差不多是相看两生厌,殷怀俭固然瞧江如月不顺眼,江如月也觉得这男人怎么长的娘了吧唧...
沈晚照本能地察觉出两人之间有不对来,拉着江如月悄声问了,等听她说完便囧了,该说她是天然呆还是天然黑呢?
她正要转头安抚一下表哥破碎的玻璃心,那边锣鼓已经敲响了,众人赶忙走过去,听内宦宣布比赛名单。
第一场比的就是冰球,沈晚照没报这一项,所以只用在一边观战,沈朝却是报了的,所以殷怀俭得代替他参战,见着对面的江如月,神色虽然未变,但战意却高涨起来。
周遭看客都坐在高台上观赛,皇上换了身便装,挥手示意暗卫离远些,偏头对一边的太子笑道:“我听说沈家少爷也参加了终选,怎么今日没瞧见他人啊?“
太子笑的温文:“难不成是怯战?”
皇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向一边的温重光:“爱卿,你说呢?”
温重光道:“沈家二少爷前些日子不小心伤了腿,正在家修养,所以寻了表兄来替代。”
皇上笑看了太子一眼,太子面有尴尬,躬身道:“是儿臣疏忽了。”
他摇了摇头:“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太子受教,皇上忽然面色一变,三人齐齐站起了身子,就见冰池忽然裂开一道道蛛网一般的裂纹,当中的有些选手躲避不及,已经朝着裂纹处冲了过去——殷怀俭就是其中之一。
太子虽不喜跟豫王妃有关的人,但是还没有不喜到看着他人出事儿的地步,瞧见事有不好,忙抢先一步冲了出去,道了声:“儿臣带人去救人。”然后就带着人往冰池赶。
不过这时候任他手脚再快也已经晚了,别说是他了,就连原本预备在冰池周遭的守卫都来不及。
正好冰池里,江如月本来正在跟红队抢球,恰巧在那裂纹附近,见状忙伸手救人,一把捉住殷怀俭的腰带,一拉一带,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把他抱了起来,对没错!她把他抱起来了!
在场的众人:“...”太,太他妈惊悚了。
殷怀俭白皙的面皮泛起红,不知道是恼怒还是尴尬,瞧着却更像位害羞的大姑娘了,他沉声道:“还不放我下来。”
殷怀俭虽然长相妹子了点,但身高比她高了近两个头,她刚一抱起来就直往下坠,忙不迭地把人往地上一扔,幸好他身手利落,稳稳当当地站住了,不然更要出丑了。
站在冰池边儿的众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跳进池子里,把众位选手护着带了出来——这些可都是王子王孙或者世家千金少爷,弄伤了哪个他们就是把脑袋砍了也赔不起。
沈晚照和沈月白忙上前问:“你怎么样了?伤着哪儿了没有?现在觉着怎么样?”
两人不说还好,一说他又想起方才被人公主抱的尴尬事,面皮涨的有些发紫,不知道应该感激还是该发火,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无事,多亏了江姑娘了。”
正好江如月从后面走过来,闻言大大咧咧地道:“不用谢,咱们同为选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这脸娇花儿一般,谁见了都要帮一把的。”
她说痛快了才反应过来,好像又一不小心把殷怀俭当成妹子了...
殷怀俭:“...”
如果现在要手写一份他这辈子最讨厌人的名单的话,江如月就算不能荣登第一,但也跑不了前三了。
皇上这时候也站出来,温言安抚受惊的小伙伴们,又对他们的参与精神表示了肯定和嘉奖,再让他们不要害怕,没有人员伤亡,同时鼓励他们等冰池修好了下次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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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里有九成都是没见过天颜的,更何况后面还有位颜值更高的首辅掠阵,都兴奋的不能自已,早把那点子惊怕忘到脑后了。
沈晚照左右等了会儿,没等到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得幽幽怨怨地跟着沈月白回去了,沈月白见她一直不语,以为她是后怕,忙宽慰道:“你运气好,没排在第一队,幸亏表兄也没什么事,快别想了,回家喝碗热热的甜汤压惊吧。”
沈晚照人赖在她肩头,矫情道:“我心好累。”
沈月白让她站直,嗔道:“累什么累,你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倒是表兄...”
殷怀俭受到了江如月的精神暴击,虽然身体上没受伤,但心灵却受到了创伤,到现在一直静默不语,默默地给自己舔舐伤口。
沈晚照扒拉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表兄...幸好也没什么事。”
三人并肩走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殷怀俭显然受伤颇重,连跟表妹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人冷着脸上了马车,然后就放下车帘,独自哀伤。
沈月白神情恍惚了片刻,静静矗立在马车边,瞧着豫王府的马车载着人,沉沉地远去了。
沈晚照就是再迟钝也瞧出不对来了,陪她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姐,你怎么了?”
沈月白轻声道:“上车再说。”
两人靠在车围子上,她忽然掩嘴而笑,神情却很哀愁:“我对表兄有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为你现在都没瞧出来。”
沈晚照被她的直言不讳惊住,嘴张的像只蛤.蟆,半晌才吐出一个‘啊?’字。
沈月白用两寸来长的银签子拨了拨博山炉,袅袅的青烟逸散开来:“我本想着,要是这次科举没过,就试一试的,姑娘家总要有这么一回的,要是过了...”她淡淡地挑了下唇角,微微闭上了眼。
沈晚照道:“为什么啊?”
沈月白轻轻一声叹息,和青烟一起拢在车内,面目模糊:“你知道爹娘就我一个女儿,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沈晚照有些明悟,就听她轻声道:“祖父虽然健在,但到底年纪大了,如今也渐渐把府里的事务交给爹爹打理,爹和祖父他们挺着脊梁为侯府撑起了一片天,等他百年之后...”
她淡声道:“我也得撑得住。”
长房仅有沈月白一个独女,嫡女承爵难上加难,想要吏部那边同意,必须得女子本身特别出色才是,女子要想当好家主,不光是本事才干要拔尖,还得顶得住闲言碎语,嫁娶之事更是万难。
身为家主,想要嫁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然恐怕侯府都得被并入别家,想要继承香火,那便只有招赘一条路了,可但凡有些本事志气的男儿,哪个愿意做赘婿?
其实还有一法,就是把沈朝过继到大房,让沈朝承爵,可根据朝上的规矩,他若是承了爵位,这辈子在仕途上注定不可能有什么大的进展了。
沈晚照不由握住她的手:“姐...”
沈月白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他也要继承豫王府的,绝不可能入赘咱们家,我嫁过去这侯府谁来打理,不过是我存了痴念头罢了,一梦经年,如今我也该醒了。“
她说完笑了笑,掩去眼里的泪光:“咱们这里说的热闹,可他对我也无意,不过是自己庸人自扰罢了,说到底,我们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
沈晚照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月白轻轻吐了口气,瞧着车顶天青色的轻轻晃荡的穗子:“以后找个本分老实的让他进府,不生事不抓尖,便也罢了。”
她张了张嘴,轻声道:“你不要难过。”
沈月白掩嘴轻笑:“承袭爵位,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缓缓出了口气:“我是看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应该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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