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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二人与过往
    在一间装修简朴的空荡办公室里,马诚言将那堆叠整齐的红色战袍和橙色旗帜工整地放在面前的那张做工精细的木制办公桌上。他便站在那里,观望着那离他仅有一桌之遥的木制办公椅。

    偌大的房间里,仅有两架书柜、一扇窗户、一桌一椅以及靠墙的一套简陋皮沙发,那办公桌上放着一盆即将枯萎的不知名大红花。这里是前任马cc的办公室,而现在,它是马诚言的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身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是那位牛仔,他戴着牛仔帽,穿着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夹克衫,牛仔帽帽檐下依稀还能看到他扎着一小撮马尾辫子。门其实没有关死,纽格曼只是轻轻一推它就被打开了,见马诚言一动不动,纽格曼立刻垮下脸来,径直走向马诚言。

    “你小子,又在搞什么呢?”

    “抱歉。”马诚言闭起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嗯?道歉啥呢。”纽格曼绕过马诚言,来到了办公桌的对面,顺势想要坐到那张老旧的办公椅上,却遭到了马诚言眼神上的制止,纽格曼只好眨巴眨巴眼睛,杵在办公桌边。

    “唉,算了算了,你先来看看这个。”纽格曼将提着的一沓厚厚的书信拎了出来,摞到马诚言面前。各式各样的信纸上全都写着相同的内容。

    “退会申请?”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呢,那全部总共有多少呢?我自己仔细数了数,有一千五百三十七份呐,在我那都快堆成山了!”

    纽格曼眼睛瞪得老大了,他正一字一顿地,两脚弯曲成弓步,双手一上一下大开大合,夸张地描述这一堆“退会申请”。

    “咱们一共多少弟兄?这都快走将近三分之二了。”

    见马诚言没有动静,纽格曼缓缓点起一支卷烟抽了起来。

    “纽格曼,吸烟真的能消除愁苦吗?”

    “哈?”

    纽格曼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无意间被卷烟烫到了一样糟糕,他狠狠吸了一口,扭过头去慢慢地吐出几团烟圈。

    “我可劝你啊,吸不得烟那就最好一辈子都别碰它,还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只是想知道,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吸过烟之后会不会好点。”

    “我说你啊,平时挺成熟稳重的,怎么到现在却跟个小孩子一样啊?”

    “纽格曼,当你的至亲去世的时候,你是怎样走出那片阴影的。”

    听到这里,纽格曼停下了吸烟的动作,只是将卷烟夹在手上,默默地思考着什么。马诚言的语调虽然温柔平和,但却能从中听出无穷的悲痛。片刻过后,纽格曼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烟灰缸,轻轻抖了抖烟灰,微微地笑了。

    “哦?看来脑子还没坏啊。”

    “纽格曼,当我正式接过那顶战袍和那面旗帜时,我才能真正体会到它们的重量;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看到现在的一切时,我才彻底感受到,有一些东西确实已经不在了。”

    “马诚言,马cc的死,对于你来说,你失去了什么?而你又得到了什么?”

    “失去了失去曾经最爱我的人,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领袖,而我得到的,仅仅是他残留的余辉罢了。”

    呼——

    纽格曼走到窗户跟前,仅是通过玻璃的反射来观察马诚言。

    “旗帜,很沉吧?但也并不能代表你举不动它吧?”

    “”

    “马cc走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cc军并其实并没有失去他们的领袖,cc的精神还会继续传承。马cc这个名号之所以沉重,是因为它背负着cc军的前程与梦想,至少在这里面有我的一份。”

    “纽格曼”

    “你在继承仪式上的表现,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谁愿意将自己的前程交付给一个比自己都还要迷茫的人手里呢?虽然现在的你在众人眼里是黯淡的,但并不能说明你不会发光,对吧?”

    马诚言用手轻抚静躺着的旗帜,曾经的回忆便涌上心头——

    前任的马cc看上去是个头发花白的健硕老头,但却是个浑身肌肉英猛无比的战士,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不明觉厉的红色登山服和黑色登山裤,只有在出征作战时才会换上他那套银白色重甲。

    马诚言第一次与马cc相遇,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当时的场景却依旧历历在目。

    房屋崩塌,空气燃烧,浓浓的硝烟笼罩着天空和大地,末日一般的浩劫夺走了小男孩的一切,男孩被压倒在了一片废墟之下,鲜血漫过喉咙,他甚至连哭喊声都无法发出。望着那躺在身旁一动不动的父母,他绝望了。他就趴在那,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他却连死亡是什么都还未能理解。

    废墟外传来了微微的震动。渐渐的,渐渐的,一束光线透了进来;随着一声巨响,小男孩身前的最后一块巨石碎块被挪开,背在身后随风飘动的橙色战马旗帜映入小男孩的眼帘,短暂的哽咽之后,他终于大声哭出来了。

    那一刻,他又明白了什么是希望,就如同那黑暗中的第一束光线照射进来的那样,那个男人就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他发誓,他将追随那面橙色旗帜,直至生命的终点。

    小男孩在焚尽世界的大灾难中活了下来,失去一切的他被马cc收养,并赋予了他马诚言之名。在马诚言的印象里,马cc就如同生父一般和蔼可亲,他教会了马诚言为人处世之道,教会了马诚言待人之礼,可以说,他赐予了马诚言生命的意义。

    看着躺倒在眼前的旗帜,仿佛现在马cc就在自己对面的办公椅上坐着,由他亲自将这面旗帜交给马诚言自己。马诚言有着接任马cc的觉悟与信念,但并不非是以现在这种方式成为下一任马cc,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又怎能走好接下来的路呢?

    纽格曼将窗户完全打开,让埋伏在外多时的那阵清风吹入房间。风吹散了纽格曼吐出的烟雾,推翻了堆在桌上的书信,搅乱了马诚言的长发,吹落了那不知名大红花的那一片枯萎的花瓣。

    “男人啊,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自己死去的理想,你一样,我一样,马cc也一样。只是现在,他为了拯救自己的理想,将它托付予你了而已,这可能有些自私,但是这样同样说明了你对他的意义。”

    “我不能”

    “历任马cc无法将他们的理想贯彻到底,但这个理想的确还在继续下去,我知道你很迷茫,但迷茫又能有什么用呢?”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也会恨我自己。”

    “恨就对了,那是该恨的。但你要记住,过错的意义,是抓住下一次,而不是放弃每一次。而且,你真的是无能为力吗?”

    轻抚旗帜的手最后紧紧握住了旗杆,马诚言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抬起了头,望向眼前的男人,他不是马cc,而是纽格曼,但正因为是纽格曼,他才能更加坚决。

    “若是马cc还在那,即使我接过旗帜,或许我也永远无法完成蜕变。”

    “那么,我再问你,马cc的死,对于你来说,你得到了什么?”

    “他曾经照亮了我的未来,让我见证了漫天璀璨的繁星,是他让我知道,前程并非一片黑暗,我接过的他传递下来的薪火,他曾温暖过我,现在我绝不会让其毙于风雪之中。”

    夕阳泛黄的金光洒进了马cc的办公室,纽格曼嘴角微微上扬,掐灭了卷烟。

    “这就对了嘛,他们的理想不该腐朽。或许,他以后再见到你时,也能欣慰得开怀大笑。”

    “马cc常说,真正的强大,是在于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予他人希望。这正是cc精神的内涵所在。我很弱,无法与他们一样骁勇善战,正因如此,我才会更觉得压在我身上的担子是那么的沉重,但也因如此,或许只有我才能看见那些只有弱者才能看见的希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纽格曼一时间突然放声大笑,竟搞得马诚言有些不知所措。

    笑声戛然而止,纽格曼得意地朝着马诚言竖起了大拇指。

    “没错,这才是平时的马诚言嘛。还有,不要因为一时间的负面舆论,就否定了你先前所有的正面成果,你并不弱,至少在cc军里你是最优秀的后援!在我看来,你就是下一任cc军首领的最佳候选人,没有之一。”

    马诚言心中的迷雾似乎已经散去,听了纽格曼的话后,如同久久卡在心头的倒刺被拔除,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纽格曼笑了起来。

    “对了,纽格曼,若是我也倒下了,你愿不愿意来接任我的位置。”

    “嗯?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什么谢谢你。”

    又一阵风吹来,将倒在桌上的书信连同那枯萎的花瓣吹得遍地都是,纽格曼再次将头转向窗外,欣赏起了那美好的日落。

    “嘻没事,这是你该谢的。”

    桌面上的那朵摇曳着的大红花,又勾起了马诚言的回忆——

    这种大红花是马cc最喜欢的品种,它们是马cc在山野中无意间发现的无名野花,花籽被带回以后,在他的精心培育之下,最终长成了这种品种的大红花。它们在完全盛放以后会发出柚子一般清香,花瓣也会显得相当敦厚,深受着cc军所有成员的喜爱。它们曾经也在cc军总部的花园里盛开过,只是不知道在这以后它们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了。

    “这当然会遗憾啊,可人生不都是这样吗?花再好看,也总会有枯萎的时候,但它们在人心中留下过的美丽是值得人们永远铭记的。”

    散落满地的“退会申请”被马诚言一点点拾起。

    “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分道扬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即使我们都有着同一个终点。纽格曼,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再是马诚言,以后,请叫我马cc。”

    大殿之下,马诚言换上了那一身披挂着红色战袍的轻甲,杵着战旗,伫立在精雕马像之前。

    他再一次将cc军聚集于此,接着进行那继承仪式的最后一项议程。

    马cc的身前,上千名cc军全员到齐,翘首仰望着这位刚即位的新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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