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本来按理来说,八人坐的马车就载你一个人,你也应该照样按一整辆车的价钱一个人付清给我。”马车夫吹了口烟,“但这会刚过了赶早班的时间,应该好一会儿都没人来搭车,我看你长的漂亮,你就按八人同乘一辆车时平均一个人的价钱给我行了。”
“谢谢,请问多少钱?”
“八人同乘,一里四苏尔,平均一人二分之一苏尔,五里就是二分之五苏尔。”
爱蜜亚听到这个价格差点当场昏厥,她终于知道之前搭个便车进城要五个弗隆是什么样的概念了,那个车队队长的表情,原来把自己当摇钱树了对吧。
“太谢谢您了。”她微微鞠躬。实际上,这辆马车算不上舒适,没有什么装潢,属于公共马车中最廉价的那类,然而一人一里二分之一个苏尔对于这里的工人来说还是太奢侈了,一般只有收入稍微高一些的职业,比如一些服务于一二级区的佣人,才会选择坐马车在两个区来回奔赴,如果不是时间特别紧迫的话,没有工人会坐这个,因为这笔钱完全够一个流水线工人饱餐一顿。
“长得可爱又有礼貌,这样的姑娘我可太少见咯。”
爱蜜亚习惯性把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微笑点头,在贵族的生活里,这样的场面她可应付得太多了。
她踏上这条贴着某公司商标的加长的八人座车厢,马夫抖擞缰绳,爱蜜亚估摸着速度,不堵车的话三十分钟怎么也到了,这可比她走路快不少。
“小姑娘,话说你去荣誉区干什么?像你这样打扮的人,搞不好刚进去就会给人撵出来的,那些家伙,看不惯穿灰衣服的。”
“找我的父亲。”她敷衍道。
实际上这句话说假也不假。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找男朋友去了。如果是有认识的人在里面的话就好办了……”
一路上热情的马车夫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爱蜜亚的目光则怔神地望着外面。
道路两旁的景色飞快的变动,一开始并没有多大区别,可在马车即将到达一二级区交界处的时候,她看到那些建筑物的高度、造价、装潢,以及行人衣服的色彩和做工似乎都在不断地提高,商业区也越来越漂亮,这是财富的颜色在渐变。
爱蜜亚付了三个苏尔,马车夫找零一枚标注着1/2面额的硬币。
爱蜜亚不急不缓地走向了那道城中关口,两位士兵抬起步枪拦在她的面前,理论上没有通行证许可或者一二级区居住凭证的人都不得入内。
但爱蜜亚知道这关口的把守根本就不严格,有时候是里面的人对士兵打个招呼,有时候是看着来者衣着得体,不像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那类人物,就随随便便把人放进去了,毕竟二级区和三级区每天的人流量这么多,在这几个关口领死工资的士兵哪有心思去帮那些贵族老爷认真把守。
爱蜜亚腰背端直,左手放在小腹上,右手食指捋了捋自己的鬓发,微微笑道:“对不起,我是银顶城堡的女佣,通行证忘在里面了,麻烦让我进去工作吧。”
两位士兵瞧着她,来者相貌甜美,举止端庄得体,衣服虽然是第三级区的典型风格,但配色、用料和样式什么的貌似要稍好一些。
士兵点点头,说道“请进”,收回架在她面前的枪,弗朗兹的军队也像它的城市一样分成了三个阶级,他们这些扛着来复枪甚至是滑膛枪的士兵其实都是来自第三级平民区,一般也不想去为难别人。
第二级区,第三级区人民所调侃的“荣誉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称得上荣誉二字。
整洁的街道马路,有条有理的城市规划,来来往往的轿车,把守在十字路口的交警;稍稍抬起头来,可以看到这里到处都有十层高度往上的建筑物,法院的门口的石雕栩栩如生,城市广场上挎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推着婴儿车。
如果高材玉亲眼见证了这些,应该会惊讶地宣称,这片景色和地球近现代时期的许多发达国家大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了,方才穿过了一道关口,竟然让人有种穿越了一百年的错觉。
整个第二区的人都穿着正装,文质彬彬,甚至还有不少人穿着爱蜜亚之前那种华丽而精致的时装,整个区域相比起三级区的嘈杂与混乱,显得格外的安静与整洁,这里的每个男人人都以绅士自诩,每个女人都以淑女为榜,面对身份高贵的男人或者女人还会尊称“勋爵”,哪怕是帮工、佣人,穿着的制服也要比三级的人看起来漂亮得体,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坚力量,文明的代表。
爱蜜亚穿行在一堆设有大玻璃窗户和彩色电灯的商铺之间,在一家小书店中买到了她想要的报纸。
“昂贵的纸片”,一份两弗隆。
淡黄色的牛皮纸,手感细腻,一根根条条框框把新闻的内容以让人舒心的方式合理地区分开,甚至不同的栏目还会使用不同的字体,例如时政区域的字体简约端正,娱乐区域字体优雅俏皮,而整张报纸的黑色字迹浓密饱满,绝对找不到半分错印与漏印的地方,泛大陆新闻报社承诺倘若买到了有瑕疵的周报,都可以在购买报纸的店面将自己买报的钱全数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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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大陆新闻报作为弗朗兹国内唯一合法的公共新闻报纸,本就不是面向下层的人群,文字只能针对识字的人,对付不识字的人他们自有其他的办法。
此外,从这份小小的报纸就不难看出,为了从这些“体面人”的身上攫取更多的利润,整个第二区商品的特点就是,总是成本昂贵,讲求做工,甚至尽情地添加艺术创作,捆绑许多周到却不必要的服务,以把价格堆叠得越来越高。
但是没有办法,爱蜜亚又不能死皮赖脸地蹲在这翻完报纸再走,只能咬牙买下了,就像那些炼金术学徒和炼金工坊雇工一样,咬着牙去买几十弗隆甚至上百弗隆一件的“体面衣服”,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就得按着这个圈子的规则玩。
爱蜜亚坐在一张长椅上,端起这份报纸来看。
果然,开篇最大的新闻就是泛联会的发言。
大大的黑体字写明着“十一月政变”。
文中先是使用春秋笔法概括了以玛埃尔·婓洛嘉大公爵为首的“婓洛嘉派”议员,在议会中的历史和作为,义正辞严地称其为“挑起民众矛盾,渲染恐怖氛围,严重影响了弗朗兹共和国的行政日常,严重危害了弗朗兹共和国的公共安全,意图分裂团结的弗朗兹人民,颠覆国家的危险分子”。
爱蜜亚差点被气笑了。想起上一次读报纸的时候“婓洛嘉派”还是“号称为民请愿的愚陋激进分子”,如今婓洛嘉才刚被整垮没几天,他们就已经毫不遮掩地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她不怎么了解父亲的事业,父亲也从不肯让她介入这些事情,甚至在婓洛嘉家族与剩下三大家族的矛盾愈发尖锐的关头,也是选择把她送到北奎克大陆让她远离风波,而不是把一些真相告诉她。
但她有自己的眼睛,她知道父亲在民众的心中很有威望。她也永远相信她的父亲,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事情一定都有他慎重的考量。
爱蜜亚接着往下看,目光扫过文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想找到她需要的信息。
然而,这场闹得弗朗兹满城风雨,轰轰烈烈的“十一月政变”,却只在快结尾的地方简要地提了几句诸如“十一月叛党的非法武装被我们勇猛的军队迅速扑灭”“颠覆的阴谋没有得逞”之类的话,随后把这个建国之初就和波拿巴、谢瓦利埃、昂利三大家族四足鼎立的婓洛嘉家族彻底打成“国家的公敌”,粗暴地把几乎所有“婓洛嘉派”的议员从议会中抹去。
他们还假惺惺地对婓洛嘉家族从建国至今一百四十九年的荣光与贡献致敬,对这场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悲剧表示默哀与无尽的惋惜,并且号召婓洛嘉家族的族人们勇敢地去泛联会自曝身份,他们会对核查了身份之后的无关人员无罪释放,有关人员从轻处罚,并且声称此经阵痛,他们扫除了弗朗兹潜伏的病瘤,弗朗兹会走向健康与强大。
至于婓洛嘉家族,包括婓洛嘉大公在内的几位重要人物的下落,他们只字不提。
爱蜜亚·婓洛嘉把“昂贵的纸片”变成了“昂贵的碎屑”,“入乡随俗”地把它们规整地叠放在垃圾桶里。
也许等不到了,她要回西大陆,她要自己去寻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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