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祎虽然一怒之下杀了那婢女,但也不过是出口气而已,并不敢真的轻举妄动,让魏老夫人伤了他的母亲。
他在房中憋了一整晚,最终接连写了几封信让人暗中送出了京城。
这几封信寄往边关,可以先将魏老夫人稳住,让她觉得他是听从了她的安排,他也好有时间想出对策。
…………………………
另一边,郭氏被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魏老夫人的别宫,下车时脸色苍白,没等站稳便扶着车门吐了。
魏老夫人是个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郭氏这么重要的人质,她当然不放心将她送到别的地方,所以命人一路快马加鞭的带来了自己身边,亲自看管着。
郭氏本就不常出门,最近一次长途跋涉还是二十多年前从家乡被带往京城,哪里禁得起这样折腾?这一路几乎去了半条命。
刘妈妈虽然脸色也不大好,但没有她这么厉害,下车后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对一旁的人道:“先带夫人去沐浴更衣收拾收拾,别就这么直接去见太后,没得碍了太后的眼。”
下人应诺,刘妈妈头也没回地走了进去,郭氏则被人带下去沐浴了。
伺候郭氏的人知道魏老夫人还等着见郭氏,不敢耽搁太长时间,草草给她洗漱一番,换了身得体的衣裳便带出去了。
魏老夫人正在房中喝茶,听到动静将手中茶杯放了下来,眼皮微抬:“来了?”
仿佛昨日郭氏还伺候在她脚边,而不是已经数年未见。
郭氏看着座上满头白发,但精神依然矍铄的老太太,挣开搀扶着她的下人的手,走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母亲放过大郎吧,求你了母亲,求你了。”
她就这么额头触地跪在那里,声音哽咽,被面颊遮挡住的那块儿地毯上转眼便被洇湿了一小片,单薄瘦小的身体隐隐发抖,却又彷如一块磐石,可以天长地久的跪下去。
魏老夫人笑了笑,这笑容却不能使她严苛的面容看上去温和几分。
“你还是老样子啊,这么没用。”
语调讥讽,脸上如同刀刻的法令纹跟着扯了扯,说不出的刻薄。
郭氏没有反驳,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魏老夫人也不叫人将她扶起来,就这么看着她说道:“当年若不是你在魏延那逆子继承王位的时候没有站出来反驳,事情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子?”
“若是你那时胆子大一些,听了我的话站出来说一句禅位诏书是假的,我说不定早就扶持大郎登上王位了,如今在宫中称帝的也不会是那个逆子!”
郭氏是先魏王的发妻,魏祎的生母,即便魏延手中有禅位诏书,也有其他人给他作证,但若郭氏反对质疑,魏老夫人当时未必不能胜过魏延。
反正证人什么的想要多少有多少,魏延那边有,她这边也可以有,只要有一个身份足够重要的人站出来说那么一句,让她站住脚,她就能想办法扭转局面。
毕竟掌握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孙子比掌握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要方便多了。
可是郭氏这个废物,答应了她在朝堂上作证之后,却在当天被朝中那些追随魏延的官员随便质问几句便吓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哭着喊了句我不知道就跑出去了。
魏老夫人失了先机,自此再也不能将魏祎扶上位,便只能想办法去掌控魏延。
谁知道这个儿子天生反骨,不仅不听她的话,还一点儿一点儿将她手中权柄都收回去了,将他们郭氏族人也从朝中渐渐清出去了,让他们郭家现在在魏国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一个不能让她和她的家族站稳脚的国家,就是统一了天下又怎么样?跟她又有半分关系?
而且魏延越是强势,对她和郭家来说就越是糟糕,因为这代表着他们重回朝堂的机会就越来越小了。
所以她宁可魏国止步于此,先想办法将魏延从帝位上拉下来,再去考虑那些征战天下的事。
在她看来,魏祎这些年军功卓著,可见也是个懂得行军打仗的料子,那么等魏祎登基之后再继续魏延没做完的事也是一样的。
魏老夫人几乎没有一日不在想着这些事,可惜身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郭家这些年来又一再受挫,亦没有反抗魏延的资本。
她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便也不敢轻举妄动,直至周国那位世子派人联系了她。
与周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点魏老夫人心中很清楚。
但此时的周昊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不抓住这个机会,她可能终身都没办法再翻身了,所以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左右他们一个是想让魏国乱起来暂时无暇再对周国出手,一个是想重新掌握权柄,离开这个禁锢她的别宫,目标虽然不一样,但想搅浑魏国如今这池水的想法是一样的。
魏老夫人甚至想到了那周世子可能会不老实,事成之后会趁机占他们一些便宜什么的。
不过没关系,以周国如今的乱象,不可能一口把魏国这块儿大饼吞下去,大不了等局势稳定之后,她再让魏祎想办法扳回来。
即便扳不回来,三国鼎立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她被困在这里关到死的要强。
郭氏不知道这其中还牵扯了周国人,只是本能的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这件事撇清关系。
她一下又一下的给魏老夫人磕头,魏老夫人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回内室休息了。
可是这咚咚咚的声音实在烦人,她躺了一会儿听的烦了,坐起身呵斥在旁伺候的下人。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她拉下去!”
下人吓得一个哆嗦,赶忙应诺,连声吩咐外间的人把已经磕红了额头的郭氏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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