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豆腐的方子已经送了过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做。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按照周老先生信上所说,将灭蝗治蝗的法子安排下去。
魏祁与楚瑶把众人召集到议事厅中,将周老先生的法子公布了出去。
众人虽不知道他们这些法子是从哪里来的,但见他们笃定的样子,想来应该是管用的。
“如此甚好啊。”
有人点头说道。
“咱们受灾本就没有周国严重,若是能及时控制,就可以借着周国灾情进一步扩大的时候再攻下数城,一举拿下周国半数国土也不是不能。”
“是啊,这些灭蝗治蝗的法子一定要捂好,不能让周国学了去,最好是趁着他们还没有想出好的防治办法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有人却认为这样的方法不可取。
“周国大旱又逢蝗灾,可谓雪上加霜。这样虽然方便了咱们攻城,但苦的都是周国的寻常百姓。”
“我听闻他们中有些灾情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易子而食,其惨状可见一斑。”
“咱们要攻打的是周国,要讨伐的是周王室,而不是普通百姓。”
“既然有灭蝗治蝗的办法,为何不公之于众,让周国百姓也能少一些伤亡,尽早从灾祸中解脱出来。”
“刘大人是在说笑吗?”
先前开口的人沉声道。
“你觉得周国百姓可怜,可你知不知道周国的很多兵丁就是从这些百姓里选拔出来的?”
“再说了,天降大祸于周,这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想出了治蝗灭蝗的法子为什么就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周国会给我们什么好处吗?到时候控制住了灾情还不是要反过来再咬我们一口!”
“刘大人现在倒是宅心仁厚将魏周百姓一视同仁,可等周国缓过气来,却未必会把我们魏国的百姓也当回事!届时难道大人你要亲自上阵杀敌,与他们周旋吗?”
“还是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告诉他们我们曾经帮助他们灭蝗治蝗,他们不该忘恩负义攻打我们?!”
姓刘的官员被说的面红耳赤,支吾道:“我……我只是觉得,即便是天降横祸,也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周国百姓一个个的惨死。”
“古语有云,得民心者的天下,咱们明明想出了灭蝗治蝗的法子,却藏私不宣,那……那与已经驾崩的先燕帝又有何区别?”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他随口一句,厅中顿时噤若寒蝉。
且不说如今魏国尚未一统天下,当众将魏王或是魏祁与燕帝比较都是十分不妥的行为。
就算这里没有外人不怕把话传出去,但是那位燕帝的残暴无道人尽皆知,当着魏祁楚瑶的面把他们比作燕帝,这不是当面打他们的脸吗?
这官员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脸色煞白的跪了下去。
“世子公主息怒,下官……下官……”
“无妨,”魏祁道,“刘大人请起。”
说话时语气平静面色如常,看上去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那人也不敢起来,仍旧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魏祁示意厅中的下人去将他扶起来,这才道:“实不相瞒,我与公主之前已经就此商议过,也认为这治蝗灭蝗的法子不该秘而不宣,甚至应该主动告诉周国。”
“什么?”
厅中一片哗然。
魏祁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继续说道:“其一,这次蝗灾若是持续的时间过长,不仅死去的周国百姓会越来越多,被毁掉的土地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咱们就算攻下这些地方又有何用?一时半会儿不也一样不会有任何收成,且还要咱们自己再派人去善后,再将这些土地里的蝗虫及虫蛹清理一遍,之后还要种植上其它不同的作物。”
“可咱们如今哪里有这么多人手?届时势必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闲置的土地只能让他们继续闲置着。”
“如此一来,未来几年灾情难保不会反复,到那时受灾的不就成了咱们魏国自己的百姓自己的土地?”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灭蝗治蝗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一旦咱们按照刚才所说的法子去做,势必会被周国发现,就算想要隐瞒,实际上也根本隐瞒不了多长时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用这些法子去收揽民心?让周国百姓知道,我们魏国的确是对他们一视同仁,让他们觉得即便城破了也没关系,对他们而言这或许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好事?”
如果对方失去了抵抗之心,那么魏国攻城也就会顺利很多。
毕竟周国那些兵丁中有很多人的家人此次也遭受了灾难,甚至还有一些地方至今仍被乱民占领,这些地方都是魏国接下来可以重点关注的地方。
魏祁说完,厅中再次静默片刻,最终众人终于达成共识,按他所说的去做。
先前反驳姓刘的官员的几人也没在吭声,因为想要隐瞒灭蝗的方法确实不是件易事,按照长远来说,还是魏祁的做法更合适一些。
于是,周老先生寄来的灭蝗方法很快在魏国实行开来,不仅如此,还同一时间传到了周国。
传话的人直言不讳的说是他们的世子与公主不忍周国百姓受苦,所以特地将这些法子告知周国百姓共享,只盼周国百姓能够平安度过灾情,少受蝗灾之苦。
一时间魏祁与楚瑶的名声在周国边境传遍,甚至高过了他们本国的国主与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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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按照他们所说的方法去做,当有官员认为其中有诈试图阻拦时,还有人义正言辞的站出来,说魏国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怎么会有诈。
更有人将早前听说过的魏国如何优待百姓,对周魏百姓一视同仁的事情说了出来,官兵们想压都压不住,压得厉害了反倒成了官逼民反,最后越来越乱。
如此这般,魏国短时间内又拿下周国数座城池,原本已经被周国夺回去的连城等地亦再次落入魏国之手,当地百姓额手称庆,对魏军的到来可谓倒屣相迎。
周昊听着各地传来的消息,看着远处魏祁楚瑶所在的方向,闭了闭眼。
“难道真是天明如此吗?”
不……他从不信命!
他只信他自己!
周昊再次睁开了眼,眼中虽仍有不甘,但那抹挫败却转瞬即逝,再找不到踪迹。
…………………………
大燕境内,周伯庸看着书童带回来的各路书信,抚须轻笑。
“不枉我这个方外人士又插手管了这么一档子事。”
徐公亦是笑的与有荣焉:“珍月与魏世子都是心系百姓疾苦之人,怎么会将你送去的法子藏私呢。”
周伯庸笑而不语,徐公则是沉吟片刻,想了想,又将那些书信都看了一遍,道:“是时候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出山了。”
周伯庸闻言皱了皱眉:“这些破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只想踏踏实实的在山里过些清静日子啊。”
“天下都不清净,你又何来清净?”
徐公笑道:“想清静,等天下安定之后再说吧。”
周伯庸虽然仍旧神情不满,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魏祁与楚瑶将灭蝗的法子公布出去没多久,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流言,说周国之所以大旱与蝗灾接连发生,是因为国主不明,为了一己之私妄生战乱。
这不由让人想到先前魏周两国发生的第一次冲突,据说是因为周王次子周妟擅自派人潜入魏国刺杀魏国世子及世子夫人,结果害的魏世子险些丧命。
而周王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仅不肯交出凶徒,甚至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拒不承认此事,这才导致魏王大怒,对周国兴兵。
这样的传言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在周国各处传开,导致民众更加愤怒,都道若非周王袒护周二郎,周魏两国又如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这到底是百姓私下的议论,且是受灾的地方议论的比较多,那些没有受到灾情影响的,最多私底下抱怨几句,并不敢多说什么。
魏国这边大家都以为这是魏祁与楚瑶的手笔,实际上并不是,他们也不知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谁会做这种事呢?难道是父亲和母亲?”
楚瑶问魏祁。
魏祁摇头:“应该不是,若是他们他们会告诉咱们的。”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没必要隐瞒他们。
“那会是谁呢?”
楚瑶不解,魏祁亦是猜不出。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天气在未曾消散的暑热中入秋,燕魏两国交界之处,突然传出徐公出山的消息,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是徐公所为。
因为徐公出山的同时,对外宣称天道有变,故多生灾祸,唯明主问世方可破。
言重虽未指明周国受旱灾蝗灾一事,却让人立刻联想到了这里。
而周国既然受了灾,那么所谓的明主自然不会是周王或周世子。
他们既然不是明主,那先前说此次周国受灾是因为国主不明的言论似乎也就更加可信。
百姓的议论声更加沸腾,除此之外,还加入了诸多读书人的声音。
楚瑶收到消息后又惊又喜:“师父出山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自顾自地喃喃低语:“原来是他老人家的手笔,难怪……”
魏祁也恍惚明白了什么,道:“徐公这是在考咱们吧?倘若咱们将那灭蝗治蝗的法子藏了起来不告诉周国,他就不会这么果断地出手帮咱们了。”
有因才有果,他们不藏私,徐公安排的下一步才能继续走,否则根本无用。
楚瑶抿唇轻笑:“嗯,师父是想看看咱们在百姓疾苦和攻占城池中选择了哪个,看我们会不会让他失望。”
虽然他对他们都早有了解,但如今到底时隔多年,魏祁与楚瑶的位置又与往日大不相同,他无法完全确定他们在面对那致命的诱惑时,会不会忘了初衷,弃百姓于不顾。
尤其是魏祁,这个顶多算他半个徒弟,他并不是完全了解的人。
魏祁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为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感到庆幸。
而另一头,得知徐公出山的刘承握笔的手一顿,停下笔看向窗外。
“徐公,你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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