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郎亭
“确定是夜癔症吗?”左南还是觉得此事不妥。
刚才天工的表情,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像极了夜癔症,但还不能排除其它。
晏时九何其不知,只是青马入城,天工大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此事像极了五个月前开月之初的那件事,城主刚顺位的第二个月。
当时户房司数阁监察使房庙年就是夜癔症,云墨府府主亲自下令捉拿凶手。
在不与外界流通商贸的白城,光靠自给难以自足,还需城主天赐,毕竟户房司乃是白城重地,数阁监察城中百姓人口,若有闪失,月初的庆月礼便难以进行,那可是关切着整个白城此月的百姓生计,山不离水,水不绕山,物物相依。
而此方天地中,只有白日城独占一州,其所在的白日州不与其它州城通商贸,只在招收万族时才广开城门。
其余几州各个势力行中交错,共同抵抗着诡异的黑暗,只是不像白日城只有一个沉寂日,他们则是每日都会面临月夜的黑暗。
像极北姜恶洲,横卧十九城,赤旱大地,百族狰狞,共击长夜。
西北长公州,风起羽首,三城横断伏凉河,其内氏族全是羽翼鱼尾,终日活在阴影之中。
这些都是百姓从学塾时就知晓的,还有几州,由于太远,一般百姓不得其名。
所以每月白日城开门纳贤时,都是人山人海。
数阁的案子查了数日,不仅没有结果,反而接二连三的发生绑架灭口事件,先是房庙年的发妻,再是长子,次子,小妾,后竟发展到了数阁的同僚身上。
此事惊动了城主,在他亲自见过房庙年之后发现,原来所有人都陪房庙年演了一出独角戏。
没有暗中势力,不是相互倒戈,也没有绑架灭口,而他身上的伤也是自己所为,这是沉寂日后的后遗症,会莫名其妙的看到幻觉,到现在也不知怎么医治,后经净司医师勘察,只需要休息几天,免生劳累就自然康复了。
城主震怒,直接罢免了负责此事的三方掌剑。
而房庙年由于城主咒术的影响,被贬为庶民。
只是说来也怪,自城主继位之后,每月沉寂日都有好多夜癔症。
正因如此,天工的事不敢怠慢。所以才让他们中速度最快的万十五带天工念客轻回净月司,再去净月司北边的梅郎亭查看。
一日千里,就算让晏时九提前半时出发都赶不上能够御空的万十五。
如若出现岔子,天工大人也只是服用一颗正气丸领悟了一道地孕,相比万十五的赤之地孕,绝对掀不起任何波澜。
梅花街上。
“天工大人,得罪了,”万十五取出符绳挥手一扔,绳子自动一圈一圈的从头到尾缠绕在天工身上,直至完全包裹住,又拿出死面面具,罩在其脸上,一是防止被有心之人看到,保护嫌犯安全,二是防止押送路线被犯人知晓,通风报信。
白城无论官级大小,只要被设有嫌疑,通通按照嫌犯对待,饶是误判,也不应怀恨在心,如有公私不分者,斩!
天地之间,万籁寂静,这条路也不知走过多少遍了,此时也是只有日落之后才有的景象吧,万十五心中不免感叹,手却没有松动,拽了拽后方带着死面的天工,念客轻!
死面以各种晶石粉末浇注而成,上面挂着十八颗铃铛,只要晃动就能发出好几种清脆的声响,促使人头脑昏沉。
面具上留有眼孔,但不管你怎么转动,在外人看来都是呆滞的看向前方,好像死人的面孔,称之死面。
街巷茶楼,酒店肉铺全都挂着彩旗红灯,此时已是晌午,却还能看清灯笼内的红蜡烛,万十五拉着天工走在无人的闹市中,若不是知晓原因,还真有些诡异。
三刻后
万十五疑惑的看着四周,不管茶楼、酒店、当铺、作坊,还是菜市、斋坊、艺社、货摊都空无一人,整条街道跟万十五起步之前完全一样,并且安静的出奇。
上月过半之后酷热难耐,虫蚁鸟兽早已遁走。但此时正值新月春香,百姓不必多说,参加入城庆典去了,难不成这些虫兽也去看驰骋沙场的青马将士,肤滑貌美的歌伎在台上百乐齐声?
他两已经走了许久,饶是往常早已看到了那条玉白的大路,甚至回到了净月司。
天边好像没有刚才亮了,万十五停在刚刚好像路过的肉铺前,拿起案墩上的肉,依稀记得这肉刚刚是挂在挂钩上的。
“谁!!”万十五突然大喝一声,他看见左边杂摊上的椅子好像朝右移了半寸。
从刚才就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窥视着自己。
身后树木上的树枝无风摇摆,一棵跟着一棵。
“幻术?”
被窥视的感觉又一次闪过,万十五壮尾蓄力猛地朝天空游去,刚要飞出,就听见身后咚咚的脚步声,一声声仿佛踏击着他的心脏。
万十五吓得猛然回头,差点被身后的那张面具贴脸。
“天工大人?”万十五后撤数步,这会儿终于知道是哪个在暗中窥视自己了,就是跟着自己走了一路的念客轻,此刻带着面具竟冲自己笑了起来。
万十五收回已经掉落的符绳,缠在右手,左手悄无声息的握住了剑柄。
死面的笑容又紧缩起来,好像被人发现之后的故意躲藏,但在万十五看来,却头皮发麻,他何时见过被晶石浇筑的死面还能笑出来。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半刻之后,死面好像顶不住般,深吸了口气,只是这微小的动作又引起万十五又后腿数十步。
“不玩了,不玩了,小娃子也算解了老夫心中贪痒。”说话的人并不是天工念客轻。
“你是谁?”万十五手握佩剑,慢慢腾空,想要挥剑斩开面具。
死面下的念客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带有挑衅意味的等着万十五向自己斩来。
一个等剑,一个挥剑。
可即将发生的事情却迟迟不肯到来,街道像是被人拖长了一般,剑也像是永远也劈不到死面上。
没过多久,万十五精疲力竭的倒在了街角的青砖上,耳边似有似无的能听到虫鸣声,不禁哑然一笑,第一次觉得这声音这般好听。
莲花步,葫芦腰,轻歌佳肴盘中飘,彼时台中佳人俏,旁有翠竹柏柳,众人欢笑。
庆典在萤火社艺伎上台之后达到了第一波高潮,广场被城民围的水泄不通,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靓丽的衣装,那如火般的热情似与天上那轮明日比肩,鼓掌喝彩声此起彼伏。
“天工夫人?”晏时九敲打着手指,闭着眼睛思考心中的疑问。
这时,公羊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递出掌剑大人的手信,眼睛却丝毫不离台中半寸,痴痴的傻笑着。
晏时九夺过手信,目不转睛的盯着信中内容,看完之后随手丢给了左南,大步朝外走去,一刻也没有停留。
左南看着手信上的内容,“太知司天工念客轻失踪,昨日九时,其妻崔氏净月,如有发现,立即禀报。”
左南拉着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念客轻夫妇竟在前后两天来净月司净月,何其荒谬,晏时九不禁担心起来白城的天气。
回去的路上,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到了行赏环节,广场上的人走了一些,剩下的不是想要观看那外海的两枚圣珠,就是没有开门营生的。
四人快步路过梅花街,看到不少门市已经撑起伞棚,拖出桌凳。
三五小幼围坐在沙土堆上玩弄着石子,分帮结派,扮演着青马将士的铁血之气,其中一名少年拿起棍棒就抡到了前面小孩的脸上。
阵阵哭声惊醒了还在意淫的少年,吓得跑向了巷子里。
摊位上女妇们笑吟吟的幻想着战场上的戎装英姿,男人们淫淫笑着萤火社的艺伎之美,说道水尽时,不免吞咽着口水下肚。
“时九。”新园茶楼外,一男子坐在刚从店内拖出的桌凳上,旁边站着五人。
绕过这条路,前面便是净月司。
晏时九没想到十八区的李年桥会出现在这里,他负责的十七区和十八区中间有一条大路,都可通往净月司,看来是特意在此地等他。
“年桥,不知何事?”晏时九此时心中都被念客轻的事情压着,万十五迟迟没有归来,他明明要万十五押送天工之后快速汇合。
李年桥起身带着五人向晏时九走来,看来并没有让他坐下议事的意思。
两人负责的区域紧挨着,但李年桥是上月才从公吏升为吏长,平日见了打个照面而已,并无多少私教。
远处的烟火声涌向街道,宴会结束了,梅花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三五成群,皆穿着华丽的服装交织在路上,男女老幼面带喜色,热闹非凡。
“万十五伤了,现在在净月司疗养。”李年桥说就在刚刚,从十八区的通喜街转到大路后,看到万十五一人坐在离净月司不远的小亭内,从他口中得知了晏时九几人的路线后,就一直在这里耐心等待。
望着沉默不语的晏时九,李年桥拱手作礼,“如有困难,自当相助。”随后便带着人回十八区了。
这一刻晏时九知道自己错了,万十五不知伤的如何。
“胆怯之辈,惺惺作态。”公羊知道这人怎么升的吏长,厌恶的看向慢慢消失在视野的李年桥。
上月追捕外族,十七、十八、十九三区联手,本来都要抓住了,就是李年桥这小子,懦弱无能坏了大事,害的除他以外的十八区五人全部阵亡,其中包括吏长,只有他独活。
没想到掌剑大人非但没有怪罪,反而给他升了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