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还在调查你母亲的既往史，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决定。”
夏七七沉默，她恨母亲，但也会经常想她，幻想着她的模样。
脑海里每天都会生成一个母亲的形象，幻灭、生成，循环往复。嘴上说恨她，但是听到她的消息心里又莫名的期待，复杂的感情在她的心里仿佛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春节临近，街上采购年货的人多了起来，劝业场成了年货大集。买货的、卖货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顾北拉着穿的像个小圆球的苏晴，水月如背着一个购物筐，里边装着对联、灯笼等年货。
“哥哥，”苏晴晃晃顾北的手，眼神飘向木箱上插着的鲜红的糖葫芦。
顾北拉着她买了一根，“等回家再吃，不然脸该冻坏了。”
付钱时顾北忽然发现卖糖葫芦的摊贩不是别人，是苏大成，胡子拉碴的他神情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是邋里邋遢。
和以前比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
苏晴眼里都是糖葫芦，根本没留意他，嘻笑着拉起顾北的手向前方走去。
顾北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一丝怜悯。
生活这东西，大多情况都是守恒的。如果你不劳而获了什么东西，大抵在某个时刻都会以别的形式还回去。
回到家，水月如和顾北开始忙乎起来，贴对联、挂灯笼，清理卫生，苏晴啃着糖葫芦跟在屁股后面凑热闹。
“妈，我看见苏大成了。”顾北小声说。
水月如手上的动作停顿一下，挽了挽鬓角的发丝，“我也看见了，苏百万怎么卖上糖葫芦了呢。”
“妈，你对他……”
“一切都过去了，一样东西，如果不失去一次，不会知道它的珍贵。但最珍贵的东西，失去一次，便永不会再有第二次获得的机会。”水月如笑着摸摸顾北的头，“儿子，妈没那么脆弱。”
顾北笑笑，人们对珍惜的东西总是会患得患失。只有小苏晴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加快乐。
快乐的时光飞快掠过，转眼间春暖花开，开学的时间到了，也到了几个小朋友的分别时刻。
楚楚被一对大学教授夫妇领养，离开了北江府。夏七七最终还是答应跟着她母亲，石勇的豁唇被顾北用刀做了切割缝合后也被领养。
顾北和她们依依惜别，三个小朋友每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倒也热闹。然而，成长的代价最终就是走向分离。
“哥哥，我再唾一会。”苏晴闭着眼晴哼哼唧唧。
“太阳都哂屁股了。”顾北帮她穿好衣服，背到卫生间洗漱，苏大小姐全程闭着眼晴醒不过来。
“吃饭了。”
“嗯。”
一碗肉松粥都喂完了苏晴的眼睛也不愿睁开，顾北背上她向幼儿园走去。
水月如好笑的看着兄妹俩，顾北把苏晴当成自己的眼珠一样照看，比她这个当妈的还宠。
顾北背着苏晴路过糖果店，每当这时候苏晴的眼晴才能微微张开，一颗夹着杏仁的巧克力糖果吃到嘴里，开启了她一天美好的生活。
“阿姨好！”
糖果店的老板笑呵呵的看着兄妹两个，“你好，晴晴。”
顾北把四颗糖果装进食盒里，上午两颗，下午两颗。整理好衣服顾北又挥手和老板再见。往前走不远是个水果店，一个新鲜的苹果切好装进食盒。
“哥哥，你下午要第一个来接我哟。”苏晴每天都要嘱咐顾北一遍。
顾北答应：“好的。”
苏晴顿时高兴起来，怪声怪调的唱起了幼儿园学的儿歌。
金灿灿的朝阳里两个孩子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洒在路在。
家庭让顾北的生活安逸下来，仿佛钟表里的指针有了根，每天绕着它旋转。
学校里，顾北更加的安静，不仅走了三个好友，连唯一的敌人秦睿也走了，据说去都城永安上学，让以为攀上高枝的刘一水郁闷了很久，上课都打不起精神。
时间就像水一样漫过。
一天，在天德堂门口一晃而过的身影引起了顾北的注意，是很久没见，在他的记忆里变得很淡的郝夫人。
他走出去跟上她，几个月没见她已经形销骨立，曾经旺盛的生命之火好像风中之烛随时都可能要熄灭。
顾北看着在法理上还是他母亲的女人神情复杂，他一直在等待田雨触动护身符，这时他出现救下他们，不仅能说清楚还能还了他们的恩情。
但是，一晃过去这么长时间护身符没被触发，她也成了这副模样。
“妈。”顾北轻声招呼，他想要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郝夫人听到顾北的声音猛然回过头，异常惊喜的看着他，“你是运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妈，你还记得我……他们都不认识我，只认田雨那个贼女人。”
说着就抱住了顾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起来。
顾北扫了眼她脖子上，自己给他的护身符没有了，换成了王芳信奉的那只死翘翘的乌鸦。
“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护身符？”郝夫人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乌鸦吊坠，“这是冥界使者，能护送我们的灵魂前往重生之门。”
“今世还没活明白就想着来世，”顾北一想起被她领进家门的王芳就有气，简直是个祸害精。“你怎么变得这个样子？”
郝夫人哭哭啼啼的说：“自打我生了孩子所有人都变了，都把田雨当成我，连孩子也不找我，一抱他就哭。换上这个护身符也不顶用。”
顾北暗怒，北江司马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毫无顾忌的吸收郝夫人的精气神，还要取而代之。
“跟我走吧，我会把你送回郝家。”
“儿子，你一定要给我作证，我才是郝夫人她不是，那个女人是骗子，亏得我对她那么好。”
“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顾北眼里寒光闪过。“不过，你现在紧要的还是把身体养好。”
“是啊，我好累，真想好好的睡一觉。”郝夫人说着眼一闭晕了过去。
顾北把她背回天德堂，陈一方手搭在郝夫人的脉上，阴冷几近于无的脉息让他眉头一皱，这人已经油尽灯枯。
“小北，她现在命悬一线，如果我们要救她必须取得她家里人的意见，否则……”
顾北明白陈一方的意思，这么危重的患者随时会出现意外，必然牵扯到很多麻烦事，“师父，我就是他的家人，就由我来救治她吧。”
陈一方恍然：“哦，她是领养你的母亲？”
“是的，所以我必须要救她，一旦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我来扛下。”顾北坚决的说。
“臭小子，你师父我的肩膀还没老到担不起事呢。”
“师父，我欠她的。”
“我给你把关。”陈一方看着顾北坚决的神情沉吟下说：“她身体如此虚弱的原因不止是病。”
“我知道，当初我就提醒过他们，奈何……”顾北轻叹，挥笔写下一个药方交给陈一方，“师父，你看如何？”
陈一方接过来细看，“小北，18克附子她身体扛得住吗？一旦……”
“置之死地而后生，”顾北坚决的说：“不下猛药阳气难逆，时间长了她可能再无生机。”
“好！”陈一方拍案而起，激动的握住顾北稚嫩的肩膀，“放手去做，一切后果由师父承担。”
顾北点了点头，看了眼躺在病床的郝夫人转身去抓药。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总是遥不可及，但你都能够预知，当她一旦变得不重要了，又会让你唾手可得。
王掌柜担心的看着顾北的单薄的身影在药柜上忙乎，手脚麻利又精准的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东家，你还真敢放手！”
“不出五年，小北的医术将超过我。”陈一方的得意溢于言表。
“哦，拥有大智慧的孩子，”王掌柜十分惊讶，低声说：“这孩子是修行者？”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徒弟，”陈一方拈须微笑，“其他的我不确定，只要他有一颗赤诚之心就够了。”
一味味药材放进药壶里，小火慢熬。顾北坐在炉前盯着，从逸出的药味中判断它们是否到了最佳状态。
几个小时过去，一碗浓浓的药汁熬煮出来，顾北抱起郝夫人的头，捏开她的嘴把药快速喂进去。
取出银针微弹，顺着脘中一路行针，郝夫人的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我们陈家的烧山火，小北竟然运用得如此精妙！”王掌柜惊叹：“东家，你这个徒弟要青出于蓝啊！”
陈一方此时也心情激荡，顾北的学习速度飞快，他没想到会快到这种地步。
难得的是他的小小年纪依然能沉静的跟在他后面学习，如果没有郝夫人的出现，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已然如此了得。
郝夫人悠悠醒来，看见坐在床边的顾北咧嘴一笑，“运来，这一觉睡得真好。”
她拧头看看四周，“我这是在哪？”
“天德堂。”顾北说：“我一直在这里跟着师父学习。”
“运来，妈对不起你，以前对你那么刻薄，我……”郝夫人的泣不成声。
“我现在很好，也没有怪你。”顾北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你现在身体很差，先安心养好病。”
郝夫人急切的说：“你弟弟还在家，他不能没有我这个妈！”
“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弟弟，你就安心养病吧。”
“我？”郝夫人愣了一下说：“谁把我当目标？”
顾北解释，“田雨。因为你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所以他们才找到你。”
郝夫人半信半疑，“他们怎么会知道？”
“还不是你那个好表姐，露了你的底细。”顾北说：“还换走了你的护身符。”
“这个混蛋！”郝夫人恨恨的说：“可他们为什么都不认我，把个田雨当成是我，难到他们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她在找替身，你没注意她在模仿你，等到她完全变成你，这个世上就没有你这个人了。”
郝夫人听完吓得魂飞天外，颤栗的拉着顾北的手，“儿子怎么办？你弟弟还小，不能没有妈。”
顾北说：“我来解决他们。”
“你？”郝夫人意外的看着顾北，“儿子，你这么小能对付得了她吗？还是报官吧。”
“她现在已经有了你大半精气神，如果报官你怎么证明她是假的，在所有人眼里你才是假的。”
郝夫人怔住，是啊，所有人只认她，想到这她又悲从心来，“儿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安心的在这里养好病，三天后就会有结果。”顾北在空中划了一道静心符，郝夫人又沉沉睡去。
顾北看向司马明堂方向陷入沉思，在北江司马身上他没察觉到多强的实力，但是他来无影去无踪的身影让人头疼，两次在自己眼前轻易逃脱。
这时他忽然想起脑海中困住恶魔之王的大阵，十二根巨柱能困住魔王应该也能困住小小的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