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没有嫉妒哥哥。”
“如今你还太小,有些话说了也听不懂。”明帝轻轻摇了摇头,感慨道:“假使你能够记住今天的话,等到将来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也就明白父皇的心了。”
“是。”九皇子不知如何作答,轻声应道。
纵使数年过去,那孩子仍是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明帝的心口微微泛疼,吸气缓和胸腔气流,温声微笑道:“佑綦,虽然你七哥哥去了多年,但是对你母妃打击太大,心中的伤痛永远都不会消失。再者,佑棠生来是娇柔的女孩儿,跟你母妃更贴心,而小澜年幼体弱,难免让人多操心一些。所以,不论哪一条你都不沾光呐。”
九皇子沉默半晌,抬头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一定铭记父皇和母妃的教诲,照顾弟弟妹妹,决不会有任性妄为的念头。”
明帝欣慰的点点头,郑重道:“可是,佑綦你想过没有?父皇册立你为太子,把天下江山都交你,难道不是最大的疼爱?倘使,今后父皇不在……”
“父皇,不……!!”
“你别着急,听父皇把话说完。”明帝声音平缓如常,“等到今后,佑綦你登基做了皇帝,而那时你还小……”说着抓着九皇子的手,看着他道:“到了那时,你母妃要为你的江山操多少心?又要担多少累?这些,不全都是对你的爱么。”
九皇子忍耐把话听完,着急道:“父皇有上天庇佑着,一定会龙体安康的!”
明帝笑着点头,又道:“你二舅舅时常夸你,说是最像你母妃小的时候,聪慧、独立、刚强、懂事,从来都不让人操心。你是棠儿和小澜的兄长,平日要多照顾他们、教导他们,今后更要好好孝顺你的母妃。”
九皇子哽咽道:“是,儿臣一定会的。”
明帝手上稍松,轻声道:“你母妃的这一生,遇到过太多伤心事,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总是苦多于乐。倘使有朝一日,父皇已经不在你们身边……”想着终有那一日,不觉恐惧悲伤,唯有眷恋不舍和凄凉,努力微笑道:“佑綦你要快点长大,今后就可以保护你的母妃了。”
九皇子毕竟还是孩子,纵使平素如何老成稳重,听闻如此悲声,也忍不住满眼泪花闪动。不知该如何去劝解皇帝,只急得满脸通红,“父皇……,儿臣将父皇的话铭记在心,可是父皇……,父皇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佑綦,不要哭了。”明帝太起手来,抹去他眼角欲出的泪水,“你现在是太子,也是大燕朝未来的皇帝!皇帝万千子民的天与地,天下所有人的依靠,既然要做皇帝,那就不要轻易掉眼泪,记住了吗?”
“是……,儿臣记下了。”九皇子抬头答应,满眸热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小皇子在外殿玩得很高兴,让侍女们帮忙翻检料子,有诸如嫣红、鹅黄的暖色,也有明紫、湖绿等冷色,配上各色花样纹理,更是绚烂的五彩缤纷。慕毓芫嘱咐奶娘留神照看,满怀心事回到内殿,迎面看见九皇子正在抹泪,不由笑问:“好端端的,怎么无故哭起来了?”
“你还问,都是因为你偏心。”明帝故意岔开话头,笑道:“佑綦心里受了委屈,能不伤心么?朕劝不住,还是你过来哄一哄。”
“母妃,不是那样的!”九皇子急得不行,赶忙辩白。
“不是就不是,着急什么?”慕毓芫更觉好笑,因怕九皇子面上过不去,悄悄朝明帝递了个眼色,忍着笑意道:“不管怎么说,先把脸上洗一洗。”说着,拉起九皇子走到水盆前,亲手拧好湿绢,展开抖平递了过去。
明帝笑问:“小澜人呢?朕听外头热闹的很。”
“嗯,正玩得高兴。”慕毓芫淡淡微笑,蹲身给九皇子理了理衣袍,情知这个儿子性格刚强,自小就不是爱落泪的孩子。不过不便当面细问,只是笑道:“刚才在外面看到棠儿,遮遮掩掩的,说是给哥哥预备贺礼,你快去瞧一瞧吧。”
九皇子甚是懂事,应道:“是,儿臣告安。”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明帝笑问,招手让慕毓芫在身边坐下,“平日总忙,难得跟佑綦单独说上几句,好在他很是听话,朕也觉得放心多了。”
慕毓芫想要缓和气氛,打趣道:“那是,难道跟皇上小时候一般淘气?”
“朕小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明帝大笑,做出不服气的样子,“朕跟佑綦一般大的时候,你不过小澜的年纪,没准为吃个糖啊、糕啊,正在娘亲怀里哭闹呢。”说着还连声叹气,故作惋惜道:“可惜、可惜,不能见识宓儿撒泼的样子。”
“皇上真想见识?可别后悔。”慕毓芫抿嘴一笑,抬手捂住了皇帝的嘴,“只要臣妾不松手,皇上就不许再说话……”正在笑闹,忽听皇帝连连咳嗽了几下,赶忙撤手,着急问道:“旻旸,臣妾伤着你了么?”
“没事,没事……”皇帝一面摆手,一面咳嗽,平复了半晌才道:“没事的,就是嗓子突然痒痒,一时间没有忍住。”
“那就好。”慕毓芫心内黯然,想不出别的话可说。
“朕都说没事了。”明帝看着她笑了笑,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跟你说说笑笑,朕心里也好了很多。”想了一会,拾起面前纤细的手,“难道,这手上有灵丹妙药不成?看来,还得多闻一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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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皇上又在胡说。”
“娘娘——”双痕在帘外提高嗓音,“小澜王爷玩累了,哥哥姐姐又都忙着,没人陪着玩儿,正在到处找娘娘呢。”
“皇上歇着,臣妾出去瞧瞧。”慕毓芫温柔微笑,挽起织金刺花的细长流苏,出门便见吴连贵侯着,遂领着人到偏殿说话。摒退了殿内奶娘宫人,让双痕招呼小皇子先玩着,问道:“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消息?”
吴连贵从怀里掏出蜡丸,低声道:“急信!”
“嗯?”慕毓芫拿起雪色小丸,快速捏碎取出纸条,上面只有四个蝇头小楷——今夜戌时。“戌时?戌时……”慕毓芫在心内暗自琢磨,忽然一惊,那不正是内廷换防之时么?难怪齐王会选在那会儿,主意倒是不错。
吴连贵担忧问道:“娘娘?可有什么要安排的?”
“你过来。”慕毓芫向前招手,将纸条正面展开给他看,“你看仔细了,即刻亲自赶去告诉云琅,不可泄露半字与第三人知晓,去罢!”
双痕不知内里,抱着小皇子过来问道:“娘娘,事情很要紧么?”
慕毓芫笑而不答,从她怀里接过小皇子逗玩,搂在怀里不住的摩挲,平复着内心翻涌波动的心绪。半晌才抬起头来,轻声叹道:“看来,今天夜里是睡不成了。”
不知今夜的京城,将会有多少不眠之人?当然,齐王是肯定睡不着的。刚刚收到的消息,因为如今锯州兵力空虚,控制不住涿郡方向的大股逆军,几场激战之后,已经有数万部队突出境线。而诸如颖川、丰阳、垗西等地,因为册封太子,未免有皇帝病体沉重的猜测,各藩王余部也是跃跃欲试,诸地皆动荡不安。让慕、陈二人头疼的是,逆军并不与官兵正面冲突,时而不时的,发动小股力量进行骚扰破坏。
据章弥粗略估计,大约将有七、八万人马北上。虽然比起京畿的十几万驻兵,是显得少了一些,但齐王并不期望攻破京城,只要能够牵制住就行。况且,还有孙绍的六万人在京,那都是孙裴带了多年的精兵,非逆军乌合之众可比。而齐王早年便有蓄谋,暗地不断囤兵买马,两、三年下来,已有亲信人马八千余人。
“如今,有孙将军等人卫护京城,再有外省人马不断北进,那么京畿的囤兵便分不出身来!而王爷府上的人,只要能保护王爷顺利进入皇宫,将大势握在手里,江山天下就都是王爷的了。”
“不错,先生通透。”齐王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仍掩不住眉梢喜色。
“只是——”章弥皱了皱眉,“王爷既然打算入宫,那就得挑个宫门攻破。皇城宫门总共有六个,朝圣门和坤定门不用做选,而东、西四门,也不知哪一门宫防弱些。”
齐王笑道:“不用担心,到时自有人来接应。”
章弥不便多问下去,忍耐陪笑,“是,天佑王爷!只待今夜大事一成,王爷就是大燕朝的天下之主,普天黎民,皆盼着王爷这般睿智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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