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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9章
    杨婕妤额上已经起了血痂,脸上刚刚擦拭过,看着比方才好了许多,此时挣扎着起身道:“皇上,听说小澜王爷不大好,还是先去泛秀宫瞧瞧罢。”

    明帝平缓了怒气,颔首道:“嗯,起驾泛秀宫!”

    众嫔妃纷纷退散而去,只余下江氏怔怔跪在地上。朱贵妃一路气闷难言,回到淳宁宫仍是余怒难消,将绢扇摔在地上道:“反了,都反了!!”文绣端着凉茶上来,也被她一把推开,“那江贵人也是个不中用的!平白无故,反倒牵连的本宫跟着受气。”

    “娘娘,已经是江才人了。”文绣小声纠正,拣起地上绢扇放好,换了一把新的团扇摇道:“不与江才人来往也好,她那样的蠢人,只会跟风乱倒墙头,也不能帮娘娘办成什么大事。不过娘娘,皇贵妃娘娘她——”

    “你少来劝,本宫可不想听!”朱贵妃将其打断,回身往后倚着,冷声道:“动不动就拿姐姐压我,仿佛她也是皇后似的,一幅施舍怜悯的模样,难道我一直都是欠着她的么?她又有什么可高贵的,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文绣被她喝斥,只得缓和道:“纵使娘娘不喜欢泛秀宫那边,也该避讳着一些。即便是先时皇后娘娘在世,还不是一样客气,难不成还能让皇上撵她出去?再者说,自皇后娘娘去世后,皇贵妃娘娘为人柔和,总归还是待娘娘不错的。”

    “笑话?”朱贵妃将茶盏一墩,转眸看向文绣道:“难不成没有她,本宫就不能活下去了?老七是皇上的儿子,嵘儿难道就不是?”

    文绣急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朱贵妃合上眼帘躺着,曼声说道:“姐姐脾气好、气性好,凡事总肯让着人,自然不去计较许多,本宫才不要如此委屈呢。一辈子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再好也要忍受窝囊气,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文绣见她在气头上,只得沉默了一会。转身走到墙角,给双耳鎏金瑞兽金鼎添上沉水香,不过片刻,便有清幽稀薄的香气漫漫散开。自己拣了小杌子坐下,拿起美人捶敲了半日,见朱贵妃侧身翻转,因问道:“娘娘,可是太热了?”

    朱贵妃头也不回,只道:“自然热了,哪里比得上泛秀宫凉快呢。”

    文绣听她仍是气盛,乃小声劝道:“娘娘既然不想听,奴婢也不再多说。只是多嘴一句,不论怎样,皇贵妃娘娘并没什么坏心眼,何苦执意与她不和?后宫里的妃子,哪个没有自个儿的委屈,今后还是稍忍着一些罢。”

    “是么?”朱贵妃翻身坐起来,冷声笑道:“平日里,皇上何曾不迁就着本宫,但凡一遇到她,事事就都跟着变样儿了。本宫长这么大,有一多半的委屈,还不都是她给的?”说到此处甚是激动,眉色恨恨道:“远的不说,上月里原想着皇上连日劳累,亲自去炖了一盏参汤,为此还烫到了手。谁知道只不过一道雷,就让皇上撇下本宫,别说询问半句,便是连汤都没喝上一口!”

    “那日泛秀宫有事,也难怪皇上着急。”

    “哼,次次都是她有事。”朱贵妃甚是不屑,下榻端起凉茶饮了一口,自己摇着团扇凉快着,“那么前几日呢?那么大的毒日头,她便变着方儿的为难,还硬是不让本宫回来,又安着什么好心了?”

    “这——”

    “怎么,你也圆不了罢。”朱贵妃挑起眉头冷笑,不待文绣答话又道:“诸如这样的事情,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本宫因为她受的气还少么?你也别再说了,不然就撵你出去!”

    “是……”文绣情知劝也无益,唯有轻声叹气。

    江氏因为一句失言,引得皇帝震怒而贬为才人。此事过后,不由让众人对那位温婉恭谦的杨婕妤另眼相看,加上她又住在泛秀宫,能够时常见到皇帝,妃子们更对她多了一层客气。当日,慕毓芫正忙着照看小皇子,事后才知竟是因自己而起,听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赏赐了几盒珍贵膏药过去。

    过了一个来月,杨婕妤额头上的伤大致痊愈。她原本就住的近,素日也常来椒香殿请安,如今既然伤势已好,自然要带着礼物前来答谢一番。慕毓芫留意打量着她,通身一袭秋香色寻常宫衫,外罩月白色碎纹展衣,鬓上钗环亦是本分,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显得柔顺。

    杨婕妤行礼言过谢,坐下笑道:“娘娘近来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她说话时自然的微微垂首,显得分外恭谨,“上次娘娘让人送来的药品,嫔妾只用过几次,如今连一点痕迹也不见,太有劳娘娘费心。”

    “婕妤客气,也不值什么。”慕毓芫浅淡微笑着,端起花茶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道:“再说——,婕妤还是因为本宫才受伤,单是这一份难得的心,也不是几盒药膏能够抵得上的。原是应该的,婕妤无须太过记挂。”

    “娘娘天生的好脾气,对宫里姐妹一向都是宽待有加,嫔妾等人莫不记挂在心。只是——”杨婕妤颇有些抱不平之色,身子倾斜近些道:“像江才人那样狂妄,竟敢当众诋毁娘娘、挑唆他人,嫔妾虽然位分低微,也忍不住要为娘娘说句公道话!即便是吃点苦头也无妨,总算不辜负娘娘素日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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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毓芫听她漫漫说完,倒是讶异,从前并不觉得面前女子能言善道,如今情状看着甚是亲密,实则有些别扭不自在。仿佛经过江才人一事,彼此理所应当走得近些,然而自己却并不那样想,只微笑道:“委屈你了,本宫都记在心里。”

    杨婕妤眸色明亮,忙道:“不敢,都是嫔妾份内的事。”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外面小太监通传皇帝驾到。慕毓芫俯身给小皇子掖着锦被,抬头笑道:“本宫一时脱不开身,婕妤先去接驾罢。”见杨婕妤紧着脚步出去,方才缓缓看向双痕,“吩咐知秋堂的人,留意着点。”

    “是,奴婢明白。”双痕轻声答应着,只听外面脚步声渐近,忙上前打起翡翠绿珠挂帘,蹲身福了一福,便领着寝阁内的宫人退出去。

    “方才在门口碰见杨婕妤,朕打发她回去了。”明帝大步流星进来,似乎路上晒得干渴,看见高几上放着半盏茶,端起来就喝了两大口。

    “杨婕妤喝过的茶,皇上就这么爱惜?”

    “嗯?”明帝愣了一下,赶紧皱眉瞧了瞧,粉彩掐金的白玉瓷盖碗,上面描着精致的青玉螺钿云龙纹样,释然笑道:“又在哄朕了,这碗你也舍得让别人用?”

    “呵,臣妾就不能大方一回?”慕毓芫低头一笑,开了紫檀木橱格,取出另一只同样的来,沏上新茶递过去。因见皇帝眸色甚悦,侧首打量了一会,“皇上这般高兴,想来有什么大喜的事?”

    “刚收到青州捷报,所以特意赶来告诉你。这仗打了一年多,多亏云琅他们指挥得力,霍连蛮子吃了不少苦头。”明帝鼻子里冷“哼”一声,“区区霍连蛮子,早些年竟然敢那般嚣张?如今,总算知道大燕国的天威!”

    “恭喜皇上了。”

    “呵。”明帝心情甚好,伸手拉着她坐在身侧,“依照朕的意思,云琅他们若是能荡平霍连、突利等国,那才是大大的喜事。”

    霍连、突利等国人口虽不多,属地却是广泛,如果真的要使之臣服,实则并非一件易事。一旦打到极北之处,单是人马、银两、粮草等等,就不知道需要多少,若没有十几年时间的积蓄,后方物资又岂能跟得上?慕毓芫茫然想着,不由替云琅担心起来,战火纷飞一日,自己也就跟着悬心一日。

    明帝侧首瞧了一眼,问道:“怎么,宓儿你话要说?”

    慕毓芫摇了摇头,“没有。”

    “不过——”明帝忽而叹了口气,“那样的全胜,只怕一时间难以达成。前几年撤藩之时,国内兵力消耗不少,虽然收得些金银器物,又不能立时换做粮草来用。云琅若是能乘胜追击下去,咱们的赢面越大,将来议和之时,也就越有利跟霍连谈条件。”

    “将来……”慕毓芫淡淡微笑,伸手拉过旁边的细竹簸箩,翻拣了一阵,找出一个鹅黄色的四合如意荷包。上面绣着鸾鹊报春图样,以珠络缝金线合之,针脚细密、绣功精致,荷包虽小,花枝和鸟羽却是丝丝分明,大约已经绣得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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