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华亦是不动声色,侧首瞧见惠嫔有些出神,不由低声笑道:“惠嫔姐姐,你的茶要洒出来了。”惠嫔闻声低头一看,手中的花茶几乎倾斜泼洒出去,旁边的陆容华已经帮她扶住,遂讪讪笑了笑。
纯嫔却坐在慕毓芫身侧,起身捡了几样果脯走过去,附在她耳畔轻声笑道:“芫表姐,你看她们那模样,往后的日子可要热闹了。”
明帝侧首笑问道:“佩柔,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慕毓芫轻轻扯了扯纯嫔的衣衫,让她入席坐下,回头笑道:“佩柔看江婕妤她们得了赏赐,也想向皇上讨点东西。”顺手将腕上的红麝香刻字手串褪下,朝纯嫔递过去,“你如今比她们都大,别像以前那般孩子心性,把这个戴上,别再胡闹淘气了。”
纯嫔嫣然一笑,欠身道:“是,谢娘娘赏赐。”
明帝不免笑着摇摇头,底下有杨氏姐妹端上一盘小荷包,五彩缤纷、花样别致,做功针线也很精细,其中一个道:“臣妾姐妹愚钝,别的巧活也不会,因此绣的一盘花籽香荷包献上,一人各绣一面,聊以算作一点心意。”
内中的荷包大小不一,花样也各自不同,中间最华丽的那个自然是献给皇帝,旁边两个奉与宸妃和熹妃,余下的荷包按宫妃品级而稍减。如此竟然绣得好几十个,难得六宫后妃一个不落,想来也是花费了不少时日,辛苦非常。
明帝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二人,笑道:“真是让朕头疼,总是分不清楚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慕毓芫微笑招手道:“都站近些,让皇上细细辨认一下。”
二人相视一笑,左边穿玉兰花儒裙的笑道:“怕皇上和娘娘们难以辨认,所以臣妾从不梳抹额,好露出眉心的朱砂痣来。”她指了指右边穿桂色瑞锦裙的少女,“这是臣妾的妹妹,眉心没有痣的,平时最爱梳的就是双环迎春髻,如此也就不难分开了。”
明帝听她说话口齿伶俐,颔首笑道:“很好,赏她们!”
如此热闹一直持续到暮色初升,嫔妃们都慢慢显出疲乏,皇帝便吩咐众人散去,自己留在椒香殿用膳。皇帝既然已经在泛秀宫,晚间断然不会宿于别处,因此各宫娘娘们都早早的梳洗卸妆,各自关了宫门安歇。
虽然年轻的宫嫔们带来不少朝气,不过后宫内却保持着大致的平静,如此又过了一月,眼看已经将近万寿节。今年乃是皇帝的三十寿诞,非往年生辰可比,宫嫔们都忙着给皇帝预备寿礼,多半闭门不出,因此宫中上下显得既忙碌又安静。
谢宜华依旧常来泛秀宫下棋,落子空闲间不免说到后宫琐事,说来说去又闲话到新选的宫嫔身上,“眼下议论的都是叶贵人,甚至开始揣测她何时会有身孕,真是——”侧首摇了摇头,却问道:“娘娘,你觉得文才人如何?”
慕毓芫随手落下一枚黑子,且不急着回答,先端起案首的清溪玉叶吹了吹,饮了两口方道:“你们同住一宫,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她日日过来请安却不多话,看起来是个安静沉默的人。”
“看起来?”谢宜华忍不住重复着一笑,又道:“嫔妾放肆了。”
慕毓芫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嗔道:“你呀,果真放肆很多。”侧首往窗外望去,一树如火如荼的朱蓼花正随风翻飞。恍然忆起前年这个时节,自己正躺在皇帝的怀里,二人相拥看花,细碎的朱蓼花瓣殷红如血,纷纷扬扬如雨般凋落,美艳迷人。
“娘娘。”谢宜华轻声打断她的神思,朝殿外仰了仰下巴,“外面有脚步声,好像是来人了。”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小太监禀道:“清澜堂文才人求见,殿外候旨。”二人闻言都是一愣,相对看了看,异口同声笑道:“曹操!”
双痕便吩咐小宫女出去迎接,文才人进来瞅见二人面含笑意,一时摸不着头脑,行礼完毕,小心翼翼问道:“宸妃娘娘有什么高兴的事?要是娘娘事务繁忙,嫔妾就改日再过来说话。”
慕毓芫笑了笑,赐坐道:“没事,你有话只管说。”
文才人微微垂了头,双手握着一方月白的锦帕,缓声道:“听闻太后身体欠安,嫔妾特意抄得佛经一卷,却一直没有机会奉上。听闻娘娘宫里时常有人往太后那边去,所以请娘娘赐个机会,让嫔妾跟随着去懿慈宫看望一趟。”
先太皇太后出自文氏一门,如今的太后乃其嫡亲的内侄女,文才人虽然与太后隔开些血亲,论起来仍旧是近亲里的侄女。慕毓芫自然明白文才人的心思,不由却想到另一层上,然而也不便多加解释,只笑道:“不多时就是万寿节,到时太后自然会在内宫受人叩见,想见自然是有机会的。如今太后精神不大好,也不愿意见人,你晚上把佛经送到本宫这里,再找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文才人自然不便反驳,点头道:“是,嫔妾多谢宸妃娘娘。”她原本就不多话,加上谢宜华在此陪着下棋,只闲话几句,便就带着小宫女告退了。
棋盘上的残局凌乱,慕毓芫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谢宜华只做不知,静静的陪着下完才道:“嫔妾出来时间也不短,还是先回——”她嘴里“回”字还没说完,却听外间有人哭哭啼啼的,不由侧首往外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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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连贵领着一人进来,正是先头文才人身边的小宫女,跪地哭道:“宸妃娘娘,你快去救救人,她们说我们主子偷了东西。”
慕毓芫没听出个头绪,蹙眉道:“好生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抽抽搭搭一行哭,淌眼抹泪的回道:“方才主子去玉粹宫问安,因叶贵人没回来就等了会,谁知后来却说丢失东西。偏生,偏生当时只有我们主子在,她们就说是……”
小宫女说得不清不楚,慕毓芫倒也明白她嘴里的“她们”所指,必定是叶贵人和江婕妤无疑,只是事情却显得有些蹊跷离奇,遂朝双痕吩咐道:“你领着人先过去,本宫随后就来。”双痕答应了一声,立即领着几个执事女官走了出去。
慕毓芫携同谢宜华乘辇赶过去,到了前殿也不让人通报,进去正听见江婕妤恼怒的声音,“你以为死死咬住嘴,不承认就可以了么?方才贵人明明不在宫里,你鬼鬼祟祟的呆在这里,如今丢失了东西,难道还不是你偷的?”
“偷?没有……,没……”文才人似乎深以“偷”字为耻,却结结巴巴两三次也没说清楚,江婕妤在旁边笑出声,轻笑道:“啊哟,原来咱们大燕国的才女,竟然是个小结巴呀。”
只听里面“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跪下,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叩头声,叶贵人的声音急气败坏,跺脚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问你几句话,要是把头磕破了,别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慕毓芫赶忙领着众人进殿,只见叶贵人正焦急万分,江婕妤则在一旁冷眼观看,而文才人涨得满脸通红,头上已磕起一层油皮。叶、江二人赶紧上来行礼,慕毓芫于红木雕花宽椅上坐下,朝叶贵人温声问道:“你先说,出什么事了?”
叶贵人上前行了礼,声音里有些委屈的意思,“过几日就是万寿节,嫔妾每日都替皇上念佛数米珠,好不容易积了三斤,却让……”她侧首看了看文才人,却也不好咬定是她所偷,只道:“还请娘娘明鉴。”
“娘娘,容嫔妾细禀。”江婕妤像是担心叶贵人说的不清楚,盈盈步上前道:“贵人方才在嫔妾的凌波馆说话,回来就发现米珠丢失了。”她说话间有几分得宠的矜贵,并不将文才人放在眼里,朝下轻视道:“那时并没有宫人外出,恰巧文才人来过,怎么能让人不怀疑呢。”
慕毓芫抬手让她坐下,朝叶贵人问道:“想来是要给皇上一个惊喜,东西自然放在妥当之处,外间的人并不知道吧?”
“是。”叶贵人被她说中心事,不由脸上一红,“皇上没来的时候,嫔妾便在寝阁内独自数米珠,然后都放在书架上的盒子里,并不让人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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