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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18 章
    众女奴奔至阏氏之前, 有人上前扶起刘萤, 有人去查看俯卧着的单于。

    “阏氏,单于还活着!”女奴感受到单于冒顿鼻端喷出的气息。

    两人缠斗之时, 刘萤为求活命,手指抵到冒顿身上, 便扣动了机关,并没有时间与机会去瞄准冒顿的要害, 但求能让冒顿受伤失去武力。

    此时看,只见一圈三枚袖箭, 钉在冒顿右胸口,血水从伤处挤出来, 使得他立时失力至于晕厥, 却并没有当即就夺取了他的性命。

    然而如果放任不管,这样流血下去,冒顿必死无疑。

    “阏氏,怎么办?”女奴一手按在冒顿颈间,一手持刀。

    想要昏迷过去的冒顿死掉, 只是刘萤一点头的事情。

    刘萤目光落在毫无知觉的冒顿身上,脸上闪过复杂情绪。

    她闭了闭眼睛, 道:“带上他。”像是为了让对自己能够交待,她又道:“万一路上遇到拦截, 他能派上用场。”

    她再不迟疑, 率先向湖边奔去, 同时冲着湖边的女奴打了个长而响亮的呼哨。

    湖边的数名女奴, 除了一人抱着哭闹的拓曼,余者都各自呼哨。

    随着呼哨声,原本散布在湖边的几十匹骏马聚集过来,只见这些骏马中有一丝杂毛都没有白马,有俊朗健壮的青色马,有黑色如漆的乌骊马,还有罕见的赤黄色马。

    冒顿单于坐拥匈奴辽阔的草原,麾下骏马四十万匹。因他的阏氏爱马,他便乐于在遇到宝马的时候,赠送阏氏几匹。

    五年下来,身为阏氏的刘萤拥有了几十匹骏马。她让女奴为她牧马驯马,而冒顿乃至他身边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夸赞刘萤是“比胡人更像胡人的女人”,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阏氏之爱马,与草原贵女之爱马,是截然不同的用意。

    拓曼在女奴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奔近的母亲伸出稚嫩的手去。

    刘萤接过孩子,搂紧在怀中,亲吻着他泛着奶香的头顶,低低道:“我的儿,我的宝……嘘,嘘,不哭,娘在这里。”

    拓曼缓过来,趴在母亲怀里,伸长脖子看女奴把父亲搬上马去、用布条绑起来,“娘、娘……”他叫道,“父亲怎么了?”

    “父亲太累了,他睡着了——拓曼乖,不要吵醒他,好不好?”刘萤柔声道。

    拓曼懂事乖巧得点头,观察着母亲的神色,稚嫩的脸上透着不安。

    没有时间再去安抚幼子的情绪,刘萤将拓曼交给女奴,抓过离她最近的白马,一跃而上,叫道:“沿着蒲奴河一路往南!”

    众女奴纷纷策马跟随。

    方才巨大的爆炸声与火光,必然已经引起了龙城内人的注意。

    而以刘萤目前的力量,是无法与匈奴主力硬碰硬的。

    她按照皇帝密信中所言,迅速撤离。

    事实上,就在刘萤诱使冒顿出城之后,匈奴的使者就面色仓皇得飞驰抵达了龙城王帐。

    当得到单于陪伴阏氏出城之后,使者大惊失色,只能先向单于的长子稽粥与左贤王胡图汇报了紧急的情况。

    “右贤王浑邪中了圈套,带去马邑城的三千兵马,一个都没能活着出来。我们的人查探到,早在右贤王带人去之前,秦朝的皇帝已经下令清空了马邑城中的普通民众——这是一场蓄意的伏击!”使者不安得捏着帽子,脸色煞白,仿佛又回到了遍地血腥气的马邑城中,“我们是三天之后才察觉不对的——因为入城的人,全都死了,连能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三天都没有消息,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右贤王的人在马邑城玩得太过愉悦,舍不得归来。但是等到我们前去查看……”

    “秦朝伏击了右贤王浑邪?”左贤王胡图迅速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立时道:“快叫人去找单于回来!”

    恰在此时,巨大的爆破声从南边城外传来,就像是天都要被震碎了一般。

    众人相顾惊骇,纷纷抢出帐去,只见南边的半空中升腾起一团火光,像是末日般的场景。

    那使者喃喃道:“来了!又来了!那一日,我们的人也曾见过这样的火光,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就是这火光要了右贤王的命!”

    稽粥大叫道:“备马!我去寻父亲!”

    左贤王胡图忙拦住,道:“不要冲动,万一真的出事儿了,你就是各部族的首领了——你明白吗?”

    匈奴人原是强者为尊,然而自冒顿的父亲开始,继承人的问题上,众人已经默认了头领的意志。当时冒顿的父亲想要更立自己疼爱的幼子,如果不是冒顿弑父自救,恐怕这继承人就会落在他幼弟身上。

    等到冒顿一统草原,冒顿本人的意志,已经凌驾于匈奴从前的风俗之上。匈奴也在从强者为尊,逐渐转化为“家天下”。

    左贤王胡图一向与冒顿长子稽粥关系不错。

    如今右贤王浑邪已死,如果冒顿真的出事儿了,左贤王胡图即便有自立之心,也要考虑原右部的人是否答应。

    在这种情况下,冒顿长子稽粥便会成为平衡点。

    稽粥攥着马缰的手一紧。

    左贤王胡图又道:“稍后片刻,前去的扈从会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草原上见惯了杀戮的汉子,也被城外湖边的惨状骇得面无血色。

    那染红了的遍地积雪,那横在血水上的断肢头颅,那还弥漫在半空中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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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于不知去向,与单于一同出城的阏氏,还有阏氏的孩子,都不见了。”奉命前去查探的扈从,忍住胃部翻涌的呕吐感,道:“我们翻检了那些尸首,没有穿单于或阏氏服侍的人。湖边有向南而去的马蹄印记,估计有百人之多。”

    左贤王胡图道:“带人去追!迅速带三千精兵去追!”

    随着查看的扈从入帐,另一批自匈奴南境而来的使者也匆匆而来。

    “不好了!秦人发兵,攻打托克托甚急!”

    这托克托,便是从前赵武灵王所置的云中郡,后来战乱中为匈奴夺取,虽是长城以内的地域,然而这么多年来,却是属于匈奴的。

    稽粥到底还只有十六岁,眼见父亲下落不明,南境连起战事,右贤王浑邪战死,已是感到极为不安,道:“秦人这是早有准备……”

    左贤王胡图道:“不错,他们一定筹谋了许久。”顿了顿,他道:“阏氏恐怕也是秦朝皇帝布置下的阴谋。”

    稽粥怒道:“我这就去杀光阏氏的人!”

    “晚了。”左贤王胡图叹道:“早知如此,在新阏氏入胡的时候,就该劝单于杀死她。”

    可惜,他们都轻视了这个悍然入胡的女人,而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胡图,我们现在怎么办?”稽粥不安地在帐中走来走去,虽然他只有十六岁,却已经跟着父亲在南征北战中上阵杀过人了,“我亲自带兵去追父亲和阏氏!”

    “不可。”左贤王胡图忙拦住,“万一秦人还有阴谋,我们需要你留在龙城坐镇。”

    稽粥怒道:“那可恶的秦朝女人!可恨我们都给她迷惑了!”

    虽然因为拓曼的存在,稽粥与刘萤有着天然的对立,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刘萤的温柔与美丽,甚至就连他,也曾想过“父死子继”的将来……

    左贤王胡图问南境来的使者,“攻打托克托的,是秦朝的哪个将军?”

    使者道:“就是从前在乌桓山大败我军的李甲将军,是秦朝老丞相的小儿子,也是秦朝皇帝的亲信。”

    五年之前的乌桓山之战,左贤王胡图是亲历者。

    当时的秦人披着自己巨大的伤亡,也让胡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正是乌桓山之战,让左贤王胡图心生退意,一力主和,劝导冒顿单于与秦朝签了和平的盟约。

    “是他。”左贤王胡图倒吸一口凉气,道:“秦朝这次,志向不小啊!”

    稽粥道:“秦人真是反复无常,明明签订了盟约,当初父亲放过了他们,他们却恩将仇报!”年轻气盛,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像是恢复了勇气,又道:“怕什么,整个秦朝才不过几万匹不成样子的马,在草原上,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稽粥捏紧了拳头,道:“我绝对不会像父亲一样饶恕他们!”

    左贤王胡图直觉这次的战事不简单,道:“先等等,看派出的扈从能否追回单于来吧。”

    匈奴的单于,此刻正被绑在沿着蒲奴河南下的马上,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布满血迹,冻至青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距河城还有多远?”刘萤问道。

    在蒲奴河最南端,有一座小城,人们只叫它河城,这里距离最北边的长城,骑马只有半日便可抵达。

    “阏氏,还有一日半。”女奴抱着已经冻病了的拓曼,道:“阏氏,要不要停下来找个地方,先给拓曼治病?”

    刘萤看一眼烧得发晕的幼子,再看一眼生死一线的丈夫,心如油煎,却是道:“一刻不能停。一旦被龙城的追兵赶上,咱们便都没了活路。”

    马邑城之战,只是开端。

    而龙城的稽粥与左贤王等人,此时也该得到消息了。

    “继续前行!”刘萤遥望南方,不知与她约定之人,是否已到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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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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