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战争, 总有主战派, 主和派。
面对匈奴南下进犯,有人看到危险, 有人却看到机遇。
在座人士,除了重臣, 便是胡亥心腹。
李甲眼中放光,最跃跃欲试。
胡亥点头, 笑道:“让咱们的少年英雄先说。”
李甲谢恩,也笑道:“陛下, 匈奴来犯,正是树立皇威的好时机。只要咱们打出个漂亮的大胜仗来, 底下的诸侯王们谁还敢有二心?叫他们都瞧瞧厉害!当初蒙恬将军在时, 匈奴连退七百里不敢下马——怕他作甚?”
他是在座最年轻的,尚不足二十五岁,年少锐气未消。
胡亥沉静听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看向李斯,道:“老丞相以为如何?”
李斯欠身, 道:“犬子乃是初生牛犊,只凭一股血勇之气。老臣看来, 与匈奴作战, 却有三不可。”
“愿闻其详。”
李斯道:“一不可, 乃是无法速战速决, 必然招致境内纷乱。匈奴本就擅长侵扰作战,咱们大军北上,能赢一场两场,可是却无法深入漠北腹地,彻底消灭匈奴有生力量,如此一来,就会陷入消耗。一旦咱们被匈奴托住,那众诸侯必然会有异动。”
“二不可,乃是天下战乱已久,民生凋敝,若再兴兵戈,赋税兵役超过了黔首们所能承担的程度,必然会再度引发与七年前相似的动乱,揭竿而起之事,尚为民间津津热道。陛下不可不察。”
“三不可,即便是战争顺利,黔首勉力支撑下来了——朝廷占领了匈奴的地方,又该怎么处置呢?匈奴所居住的漠北,不同于中原,夏热冬寒而又土壤贫瘠,极难开垦耕作——这些都是当初蒙恬大将军击退匈奴后,为了平定北境民政,老臣从旁协助时,所实际遇到的问题。”
李斯不愧是几十年的大秦丞相,这三不可一条一条说来,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一时间章台殿上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连最开始兴奋激动的李甲也皱起了眉头。
胡亥不语,垂头踱步,边听边思量。
冯劫起身道:“陛下,臣与老丞相意见一致,也认为这一仗不可打。”
李甲没忍住,道:“可就算咱们不打,匈奴也已经南下,逼近太原郡了——到时候他们占了咱们的地盘,可没什么‘三不可’的说法。”
李由低声道:“不得无礼。”
李甲不怎么怕父亲李斯,却是很怕这个严厉的长兄,虽然心中嘀咕,却只能咬唇住嘴。
胡亥走到门边,呆着脸望向夜空——夜空之上,仿佛还有一弧漆黑穹顶,沉沉压下,叫人喘不上气来。
众臣都齐齐望着他黑袍加身的背影。
静了一瞬,胡亥回过身来,已经是调整过情绪,沉静道:“李甲是少年锐气,热血报国;老丞相是深思熟虑,老成谋国——说得都有道理。”
“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胡亥抹了一把脸,叹道:“就是李甲说的这话——匈奴早已虎视眈眈,就盯着咱们中原,已经撕开了口子,岂有放过的道理?”
他不等李斯或是冯劫开口,继续道:“可这打,是手段,不是目的。”
“大秦如今民生凋敝,众诸侯各怀心思。这一仗,只要不输,就是赢。”胡亥笃定道:“给朕十年时间,有能臣如众卿,到时候再与匈奴一争高下,便必胜无疑。”
不管心里究竟怎么想,此时的话却是一定要说满的。
这已经相当于是对臣子的战前动员了,自然不能灭了自己威风。
皇帝拍板,定了主战,那么若再跳出来坚持主和,就颇不合时宜了。
然而天下大势摆在那里——冯劫还想谏言,李斯却听出皇帝还有下文。
果然,胡亥又道:“关键是,这一仗怎么打?”他环顾众臣,沉声道:“具体战役怎么打,自有将军去判断。朕只给一则方针。”
他说了四个字:
“以战促和。”
打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把匈奴拖到谈判桌前的手段。
以此为大秦的再度崛起赢来宝贵的时间。
冯劫的谏言落回了腹中。
李斯抚须沉吟,良久微微点头。
李甲叫道:“那就还是要打呗!陛下——臣请出战!”
臣下踊跃出战,皇帝自然没有不高兴的。
胡亥微笑道:“好!朕就圆了你这么多年来的夙愿。”
“真的?这可是君无戏言!”
李由又低声斥道:“不得无礼。”
李甲瞥了一眼长兄,收敛了些。
他们这些曾经跟随皇帝海外流浪归来的人,与皇帝相处时,一旦情绪激动,总不自觉就会流露出几分从前在金子岛又或是南越时“哥俩好”的氛围。
胡亥并不在意,笑道:“君无戏言。”他很快做了决断,道:“主将人选,朕也已经想好了——李由,你可愿往?”
李由本就是一员大将。昔日吴广率领十万反贼围城,李由坚守荥阳城半年,最终与章邯汇合,大破吴广军队。后来,荥阳城在项羽与刘邦合围下被破,李由曾经要殉城,被胡亥派去的夏临渊与李甲救下。从那以后,李由消沉了一段时日。再后来,胡亥复归,李由在咸阳,领兵荡平周边,进行过多次小规模战役,有勇有谋,而又沉稳有度,堪为主将。
而胡亥看中李由的,便是他经过一次生死后的稳健。
这次与匈奴作战,最不需要的便是贪功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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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闻言,心头一颤,不敢置信地望向皇帝。
在他心中,荥阳城破,一直是心底过不去的坎儿。万万没想到,皇帝愿意以此大战,再给他机会。
“臣……谢陛下!”李由声音微颤,竭力镇定。
胡亥看向李斯,微笑道:“老丞相不怪朕就好,长子幼子都给朕送上了战场。”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李斯不是那等捧着儿女怕磕坏的民间慈父,知道这是皇帝的恩典,也是李氏的机会,离席顿首道:“陛下隆恩,老臣必严教犬子,不辱使命。”
李由领兵十万,北上汇集原本戍边的离散士卒,最终以二十万大军之数,逼近太原郡。
韩王信得到消息,得知刘邦已经被杀,而张良不见踪迹,恐怕也遭毒手,颇为惊恐。他原本会如此轻易投降匈奴,一来是因为信任张良、与刘邦有私下约定;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与匈奴作战,损耗掉自己的人马。
这时候的人都还是“忠于吾王”的思想,黔首对待所在土地的诸侯王爵,就像是汉唐之后的百姓对待皇帝一样。
同样的,韩王信自然也把封地黔首士卒都当成自己的私有物。
所以韩王信会拱手把马邑送给胡人,投降了匈奴,反过头来出兵攻打太原。
李由率领大军抵达,在铜千打败了韩王信,杀死了他的将领王喜。
韩王信狼狈逃窜,直接逃到了匈奴境内。
同时,韩王信的部将曼丘臣、王黄找了不知道哪里一个叫赵利的,声称是赵国的后裔,推他做了王,又勾结韩王信、冒顿,合谋攻秦。
冒顿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派左右贤王率领一万多骑兵和王黄等驻扎在广武南边,到晋阳同秦兵作战。
没想到左右贤王与王黄被秦军大败,一直逃到离石。
匈奴又聚集军队,驻扎在娄烦西北。
李由马上派战车战马前去攻打,屡次获胜,乘胜北击。
这个时候,冒顿意识到不对了。
他本就是很精明,又很能隐忍的人。
冒顿开始有计划地回撤兵马,酝酿着更大的圈套。
一时间,大秦与匈奴的战争捷报连传。
咸阳人心振奋。
大约是太过振奋了,渐渐有文官上奏,建议皇帝御驾亲征。
他们奏章里写的内容,大约十个皇帝看了,会有九个都心动不已。
“如今匈奴的单于冒顿亲自到了战争最前线的代谷,而我们大军正是节节胜利之时,陛下若是能亲临晋阳,一举击溃匈奴,把塞外草原纳入大秦版图,那么不仅可以永久解决边患,您的功劳便是与先帝相比,也能毫不逊色了。”
坦白来说,如果不是胡亥知道历史上刘邦被困白登山的窘境,只怕也会被煽动得热血沸腾一下。
他很怀疑,真实历史上,刘邦就是这么被鼓动,亲临前线去了。
听叔孙通声情并茂朗诵完几名文士的奏章,都是请求皇帝御驾亲征的。
“写得不错。”
胡亥淡淡点评道。
哪个男儿心中没有建功立业的英雄梦呢?
这几份奏章写得颇具煽动性。
叔孙通小心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写得不错。”胡亥眉眼不动,淡漠道:“把这几个上奏章的摸清楚,都是谁的人。”
“喏。”
与此同时,韩信平定了临江王叛乱,班师回了楚地。
而有关于楚王韩信的流言,又在咸阳传播开来。
“韩信自封楚之后,夺民田以葬父母。”
“布列兵马,侵扰郡县!”
这两条倒也罢了。
最后却有一条狠的:
“楚王韩信藏匿了楚亡将钟离眛,久怀异志,实欲谋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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