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萤捧着《新政语书》细看, 越看越是惊讶, 上面每一条都是利于黔首的政令。
“如何?”胡亥问道:“可是太过艰深了?”叔孙通到底是个儒生, 所撰文书虽然不算佶屈聱牙,却也并不是大白话。
刘萤轻轻摇头, 低声道:“奴都能通读,并不艰深。”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这些政令都是出自陛下授意吗?”
“是啊。怎么了?”
刘萤只摇头, 微笑。
胡亥问道:“你笑什么?”
刘萤笑道:“奴……为天下黔首喜悦。”
这一记马屁拍得胡亥通体舒畅。
他真想把叔孙通等人拎过来, 让他们现场学习一番,什么才叫会夸人。
胡亥无奈道:“朕若是不行新政,大家都要起来造反了。”
“那是天下人还不知陛下仁德。”
只靠仁德便能安天下了吗?
胡亥听她语意真切, 虽不同意她略显天真的想法,倒也不必多加反驳, 只道:“时间紧迫,朕让叔孙通即刻过来, 你们商量着把这《新政语书》通改一遍。”
于是可怜的叔孙通大半夜被从热被窝里拎出来, 扣着眼屎进了章台宫,得知胡亥的旨意后,一腔怒火还没烧起来, 转眼就看见了刘萤这样一位温婉柔美的女子,登时心口小鹿一阵乱撞, 抹了抹脸, 一笑露出八颗牙齿, “唐突佳人, 在下叔孙通,现任着博士一职——您手上拿的这卷《新政语书》就是在下编撰的。哎呀,这东西能给您柔荑一握,真是烧了也不可惜了。”
刘萤微笑道:“大人说笑了——您造福黔首,小女子佩服不已。”她是诚心诚意的。
叔孙通胸脯一挺,被激发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
胡亥在上首翻着一卷《韩非子》,眼看叔孙通借着工作机会向美女献殷勤,冷不丁来了一句,“叔孙通啊。”
“你看这一项,这个废弃的驰道暂缓修筑的建议,就是我提出来的……”叔孙通正跟刘萤卖弄,猛地听皇帝唤自己,忙应道:“小臣在。”
“朕记得前两日要你编书的时候,你那张脸可比驴脸还长——今儿怎么喜笑颜开了?”
叔孙通露出个腼腆得叫人想打他的笑容,“嗐,陛下,您看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这不是……”
胡亥忍俊不禁,也不难为他了,摆手道:“朕困了。这改书的事儿,你们商量着来,尽快。”
“喏!”叔孙通从没答应地这样响亮过。
一边是叔孙通抱着不纯洁的目的,一边是刘萤能为陛下出力而激动不已,两人直改到天明时分才散了。
刘萤回到宫女所,与她同屋的几个宫女已是醒来要去作工之时。
与刘萤一般大的几个宫女,对她这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际遇,都羡慕嫉妒不已,因忙着上工,不曾等她早已走了。
唯有戚瑶,因为只有十三岁,还在半通不通之时,平时因为刘萤每多照拂她,所以把刘萤当作姊姊看待,等到刘萤回来了,忙问道:“萤姊姊,你可回来啦!怎么去了一夜?”
刘萤面上是一种恍惚幸福的笑容,她柔声道:“可不是一夜么……”
“陛下对你好不好?”戚瑶凑过来,天真的双眸里映着刘萤的倩影。
刘萤笑道:“陛下很好,待我也好……”她面上的笑容淡下去,另一种自知无缘的惆怅之色涌了上来。
戚瑶不错眼珠盯着她,奇怪道:“那姊姊为什么不开心了?”
刘萤复又微笑起来,“我哪里有不开心?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她摸了摸戚瑶的脑袋,柔声道:“你想回定陶么?”
戚瑶是定陶人,去岁宫中扩招宫女之时才入宫的。
“想呀!”戚瑶用力点头,“我前几天还梦到我娘了,我娘跟我说家里的大黄狗不见了……我一着急就醒啦。”
“别急。”刘萤温柔抚着戚瑶额前碎发,梦呓般道:“咱们都能回家的。”
戚瑶倒并不伤感,娇憨道:“姊姊,咱们今日做完活计,去跳舞吧。我用赵大人给你送来的衣裳,剪了一套长袖的袍子出来,跳舞时穿着可美啦。”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什么,忙道:“姊姊,你不怪我剪了你的新衣吧?”
“你喜欢,只管剪了去。”刘萤并不在意。
初生的阳光洒在刘萤身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而她此刻怀揣着伟大的愿景,心中光明恰如大盛日光。
在胡亥的积极推动下,《新政语书》的编撰进度很快,两天后通俗版本就诞生了。
于是立刻投入了实践——给众宫女授课。
却说叔孙通自先帝驾崩之后,没有一天不想跑的。
哪怕是新君把他提拔成了博士,又时时召见。他还是想跑。
这绝对不是因为皇帝把他吊着打,或者叫他赔偿二十匹丝绸。
想跑,这是一种精神!
为了自由!啊,自由!
可是现在,他决定了,要为伟大的皇帝陛下干一辈子!
为众宫女授课的叔孙通,就好比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乐不可支。
每天从早到晚,耳边环绕着的都是莺莺燕燕之声,鼻端嗅着的都是胭脂水粉香气,叔孙通真恨不能加班到死。
正值妙龄的少女们,一口一个“叔孙大人”,唤得他通体舒泰,不知今夕是何夕。
连给皇帝回复进度时,叔孙通都是红光满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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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看得好笑,勉励道:“你做得很好——不过宫中还有几百名年长宫女,你可要雨露均沾呐。”
叔孙通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噎死,强笑道:“陛下说得是——小臣一定一视同仁,绝不厚此薄彼。”
不一刻叔孙通退下了。
胡亥却从中得到了启发,搁下毛笔,道:“把宫中如今年纪最长的三位宫女请来。”
一时三位最年长的宫女进殿,望之都已眉发皆白。
问时,三人都已近七十岁了,竟是从秦孝文王时便已经在秦王宫中服侍主上,沧海桑田,跟着君主移居,至今已经五十余年。
相当于一辈子都蹉跎在这深宫中。
胡亥见了她们,也不禁感慨,温声道:“你们劳作了一生,如今高寿,也该享享清福了。”他唤道:“叫赵卿进来。”
等候在外的赵高一溜小跑赶上来,笑道:“陛下,小臣几日不得见陛下,可想死小臣了!”
胡亥闲话家常般道:“赵卿,你自发妻早亡后,一直未娶吧?”
赵高一愣,笑道:“小臣忙于政事,顾不上小家之事。再者膝下女儿也已经嫁人生子,这些都不需考虑了。”
“那怎么能行呢?”胡亥一脸真诚道:“你是朕的心腹大臣,这么为朕出力,朕难道能见你形单影只不成?更何况……”
赵高满脸笑容,静听下文。
胡亥似笑非笑道:“赵卿日前可是送了朕一份大礼。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也要送赵卿一份大礼才行。”
原来陛下喜欢的是美色啊!
赵高以为刘萤这一记马屁拍到位了,登时心花怒放,还要谦虚几句,“都是小臣应该做的……陛下日理万机,身边没个知心人怎么行呢?”
胡亥打断了他的表演,“赵卿,你看这三位女子如何?”
赵高顺着皇帝的目光一望,顿时僵住了,“这……”
“挑花了眼?”胡亥很大方,“那就都赐给你做夫人吧。”
赵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小臣错了……”
“错了?”胡亥把笑脸一抹,拍案怒道:“你简直是荒唐!”
赵高匍匐在地,已知皇帝是在发作他擅自献上美人一事,更是不敢说话,只心中叫苦:陛下如今到底喜欢什么呐?
“禁中是你家吗?想送谁到朕身边,就送谁到朕身边?”胡亥借势发作道:“若有下次,你这郎中令也不必在做了!朕让你上来就能拿掉你!自即日起,朕身边一应事宜交由阿圆统领,你听明白了?”
“喏。”
“把这三位婆婆领回府去,好好奉养。”胡亥收了怒容,徐徐道:“这是我朝的白头宫女,不要叫人看了寒了心。朕把这桩差事交给你,你若办不好——你说该怎么办?”
赵高一愣,觑着胡亥的神色,小心试探道:“那……陛下就真的赐小臣三位白头夫人?”
“你想得美!”胡亥笑骂道:“办不好,朕割了你。”
赵高裆下一凉,一哆嗦叫道:“小臣一定办好这桩差事!”
胡亥看赵高屁滚尿流退下去,不禁摇头失笑,拆开新送来的奏章看时,却是各地归顺人员的名单。
招安书的主意,是他出的;究竟效果怎么样,他当然也最挂心。
所以这份名单他看得异常仔细。
看过大半,他心中微感失望,都是些不曾听说过的小喽啰。
凡是造反稍有成就的组织,都不曾被招安;来归顺的多是些山匪贼盗之流。
不过一切刚开始,也不能太着急。
胡亥正安慰着自己,忽然就看到“刘邦”二字,一愣之下,连连眨眼。
定睛看时,却见写的是“沛县刘邦率众五千归顺,从者曰萧何曰曹参。”
这就是历史上的汉高祖刘邦,再没有错了!
胡亥腾地站了起来——刘邦归顺了?
这是什么神转折!
他面色潮红,绕殿疾行,好叫自己冷静下来。
走了两圈,思绪纷杂,胡亥复又坐下来,另外打开一则奏章,准备换换心情,再考虑拿归顺的刘邦怎么办。
这份奏章却是军报,称胡陵被从沛县过来的反贼攻下了,反贼领头的人叫刘邦。
胡亥大笑出声,把两份奏章一对,定下心来,这才对嘛。
高祖这操作很骚嘛!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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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么慌什么!刘萤不是女主!她是走剧情的!
我剧情线正码得爽呢!秦小二国都要亡了,有那心思谈恋爱吗?啊?
放心,等我真写感情戏的时候,你们会说“真香”的。
非常感谢狩靥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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